宋宝：好像有道理。可这世界就是这样，不牺牲点什么，就得不到什么。
　　 宋露露：（黯然）哥哥，你知道，我也不是很坏的那种女孩。我本来想考上大学找个像样的工作，干点事，可我的命不好，正当我拼命复习高考的时候，咱爸爸妈妈接连死了，当时真觉得塌天了。幸亏你安慰我，我坚持考下来，分数也够了本科线，可是又叫人顶替了。我没办法上了个私立的中专学校，可是毕业后又找不到好工作，只好到社会上打工，在小饭店当服务员，到超市干活，吃苦受累的活儿我都干过。可是争那点钱刚能糊口，改变不了我下层人的命运。有人介绍我到那种不三不四的店里干，我不愿意堕落，就没有答应。眼见我的同学，一个个成了上层人，开宝马，住楼房别墅，我的心也动了。现在，为了改变我的命运，我才走上这条路子。我知道这样很不道德，拆散人家的家庭，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宋宝：妹妹不要这么看，离婚是他们的事，跟咱没有直接关系，他不找你，也会看上别人的，也会走离婚那个路子。
　　 宋露露：像梁广这样的人，也是好人变坏的那种。像我，也跟原来不一样了，感觉不变坏就不能活，不变坏就永远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可半夜三更睡不着，心里一惊，非常惭愧，那个难受呀。我对不起咱爸爸妈妈，妈妈常说人要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咱爸爸也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宋宝：妹妹不要这样，只要不犯罪，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用点手段没什么。这些年，多少下层人变成上层人了，他们原来比要饭的好不了多少，你看现在，人模人样地，就跟过去大地主大资本家似的，开着奔驰宝马，住着豪华的楼房别墅，带着小三小四，出入星级酒店，个个成了场面人物！仔细看看，他们有几个是通过正当的路子富起来的？咱今天这么办，其实也是逼的。咱们天天打工也挣不了几个钱，永远是下层人。
　　 宋露露：哥哥说得也是。其实好多人堕落不全是自己的责任，过去有青楼女子，现在也有。那些女人有几个是甘心情愿去卖身的？
　　 宋宝：唉。——不过要是明媒正娶的话，应该不算堕落，只是梁广年纪太大，这样的婚姻叫人说三道四。一般也就是说一阵子算完。要是通过这门婚姻改变了咱们的命运，未尝不是好事。
　　 宋露露：哥哥的话我能理解。
　　 [门外刹车声。梁广上。
　　 宋宝：你来了，我出去办点事，你先坐。等会儿我再来。
　　 [宋宝下。
　　 宋露露：你来做什么？
　　 梁广：你看看吧。
　　 [梁广将离婚书递给宋露露。宋露露用很快的速度看完了。
　　 宋露露：是这样呀，怪不得办得这么快。
　　 梁广：是很顺当。
　　 宋露露：梁老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梁广：怎么？
　　 宋露露：不要装糊涂了。按照这样的协议，你现在就是一个连乞丐不如的穷光蛋。我就算再不值钱，也不至于这么愚蠢，把我的青春献给一个比我大20岁的穷光蛋吧？
　　 梁广：可是我还有一个厂子呢。
　　 [梁广手机响了。他避开两人听手机，但被台后的宋宝全听到了。
　　 梁广：谁呀。
　　 对方：信访办的。你们厂子有好多人反映工资问题，说你们单位欠工人工资一年没发，他们吃不上饭了,要求你破产还工资钱。请你抓紧来处理一下。
　　 梁广：啊？
　　 宋露露：你的企业快破产了吧？你早已没心思搞生产了，破产还奇怪吗？
　　 梁广：这不可靠。
　　 宋露露：难道这个电话是假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的一切财产都要交给你的老婆，你的企业也快破产了，你还剩下什么？不就是一把老骨头吗？哈哈哈哈……我祝贺被你抛弃的老婆孩子！他们不会沦为底层人。我也庆幸我没有答应你这个淫棍的要求，重演你老婆的悲剧！
　　 [梁广露出一副可怜相，狠狠地砸了自己的脑袋几下。他十分后悔，懊丧。
　　 梁广：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呀！
　　 宋露露：说实在的，你离婚，我心里也不安。听说你的老婆是个很贤惠的人，我这是拆散别人的家庭呀。就算咱俩结合了，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安宁，我会天天后悔的。
　　 梁广：我该死，我该死！
　　 宋露露：你是鬼迷心窍，我也是鬼迷心窍。你迷上了我的美貌，我迷上了你那点财富。这样的结合，就算不犯法，也是不道德的，是作孽！
　　 梁广：（露出可怜相，注视着宋露露的面部）露露呀，说实在的，我是太爱你了，你叫我工作都没有劲头，吃饭也没有滋味。你知道你多么动人，多么叫人迷恋吗？
　　 宋露露：你不要弄出这副可怜相来。我明白，你也是看中了我这一点，这是淫棍的通病。可是，你只是看了个表面，咱们能有共同语言吗？只不过是一笔不光彩的交易。
　　 梁广：露露，不管你怎么说，我是忠于你的，我爱你胜过爱一切。
　　 宋露露：不要再表白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对我其实是好事，你的老婆孩子挽救了我，挽救了我的青春，挽救了我的道德。
　　 梁广：露露呀，看我这把年纪，你该有点怜悯心吧。为了你，我从一个有点经济地位的人一下子沦为底层，你忍心吗？你可千万别抛弃我呀。
　　 宋露露：梁广，你到了这一步，跟我关系不大。你是老人，我其实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你好色，那是你的事，我可没有硬逼着你走到这一步。
　　 梁广：可是，从根子上还是因为你呀。
　　 宋露露：这个，你赖不着。我不告你个性侵,就算你赚了！
　　 梁广：那我该怎么活下去呢，人财两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抱头）
　　 宋露露：哈哈哈哈，这是你自作自受！这是你没心没肺的结果！。
　　 梁广：难道就这样了吗？
　　 宋露露：不这样又怎么样？
　　 梁广：看咱们相爱一场……
　　 宋露露：相爱？你用错词了吧？
　　 梁广：本来，我想结婚后，叫你和你哥哥都到我厂子里干，担任重要差事。现在，唉，厂子也破产了！
　　 宋露露：我越想越觉得我很幸运，我没走到那一步。像你这种人，越有钱，越没道德，你既然能跟你老婆离婚，以后你也会跟我离婚，有钱人喜新厌旧很快，一朵花再美，也有败的时候，一个人再漂亮，也有人老珠黄的时候。
　　 梁广：露露呀，我从心边上也没有想到再跟你离婚，我已经这么个年纪了！
　　 宋露露：我相信，当年你跟你老婆结婚的时候，也是山盟海誓。
　　 梁广：咱俩就不能破镜重圆了？
　　 宋露露：你又用错词儿了。
　　 [梁广忽然站起，暴怒起来，但那已是枯井之牛的挣扎。
　　 梁广：真是最毒妇人心呀！你知道，人要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宋露露：（挺胸而立）怎么，你威胁我？你不要犯法！我刚才说了,我不告你个性侵就够仁义的了！
　　 梁广：你没有道德！
　　 宋露露：你不如禽兽！
　　 梁广：你不要侮辱我！
　　 [宋宝闯入。
　　 宋宝：梁广，你要做什么！
　　 梁广：（软下来）我只觉得我被女人骗了。
　　 宋宝：你这么个年纪了，说话要负责任呀。谁骗你来？我们可没要你一分钱。倒是我妹妹叫你侮辱了！梁广，你跟我不一样，你是成功的企业家，混到社会的中上层了，我们可是跌到社会的最底层了，我们没有钱，没有地位，只靠打工挣几个钱糊口。不是我们没有能力，只是我们没你们那么精明。人穷志短，我们也曾幻想先富帮后富，可是没见一个富人施舍我们一分钱。无奈我们也想学着你们，通过歪道改变我们的命运，可是，我们想错了。
　　 梁广：我完了！你们都太绝了！我去告你们，两头我都告！你们把我弄了个鸡飞蛋打！你们把我变成乞丐啊！天哪，这还有公道吗？（蹲到地上大哭，像个妇人）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宋宝、宋露露：哈哈哈哈……
　　 [宋宝把梁广拽起。
　　 宋宝：你走吧，不要在俺家弄这个样儿！
　　 [梁广下。幕后传来他的声音：我完了！我不活了！……
　　 [兄妹相视而笑。
　　 宋露露：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宋宝：噩梦醒来是早晨！
　　
　　 ——幕落
　　
　　 第五幕
　　 [几天之后。
　　 [房贤惠家。
　　 [幕启，房贤惠正在跟妹妹房贤聪谈话。
　　 房贤聪：姐姐看明白了吧？
　　 房贤惠：明白什么？
　　 房贤聪：我下的这盘棋。
　　 房贤惠：没看明白呀。
　　 房贤聪：姐姐你真笨。
　　 房贤惠：你聪明！
　　 房贤聪：我告诉你吧。像梁广这样的人，已经走到邪路上去了，你靠感化是不中用的。我感觉你太善良，好像对他抱有幻想，希望他还能回心转意。可是你就是苦苦哀求他也不会动心的。他是色迷心窍。
　　 房贤惠：我现在已经死心了，已经办了离婚手续了。
　　 房贤聪：你要不是我姐姐，我六十辈子也不会这么下底的。你知道这是得罪人的事。
　　 房贤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房贤聪：这个梁广，现在叫我得罪透了。
　　 房贤惠：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已经离婚了。
　　 房贤聪：他还会回来的。
　　 房贤惠：怎么？还会回来？
　　 房贤聪：是的。
　　 房贤惠：那不可能吧。
　　 房贤聪：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房贤惠：怎么走投无路？
　　 房贤聪：他的单位破产了，他现在是个真正的穷光蛋。
　　 房贤惠：我还不知道呢。
　　 房贤聪：他现在到处找人，可是没人拿他当人待。他写信给市里，说自己是企业家，要当乞丐了，希望国家帮帮忙。可是市里听说他是自己走到这一步的，没人理他。其实他很长时间就不像样地干了，厂子交给一个酒肉朋友，自己鬼迷心窍，只想享乐。
　　 房贤惠：他常常说厂子里忙呢。
　　 房贤聪：他是骗你的，其实寻欢作乐去了。
　　 房贤惠：那女的不跟他了吗？
　　 房贤聪：你真傻，人家年纪轻轻，凭什么嫁给一个穷光蛋。
　　 房贤惠：梁广现在鸡飞蛋打了。
　　 房贤聪：活该，恶有恶报，报得太快了！
　　 房贤惠：那孩子谁抚养？还有他的父母？
　　 房贤聪：他还要抚养的。
　　 房贤惠：他靠什么抚养？
　　 房贤聪：他还会回来的。
　　 房贤惠：真的吗？
　　 房贤聪：实在无路可走的时候，他就回来找你了。
　　 房贤惠：他那还要脸吗？
　　 房贤聪：他只要还想活下去，就要不起脸来。
　　 房贤惠：那怎么办？
　　 房贤聪：他已经托人找我了，叫我手下留情，说服你顾及旧情接纳她。
　　 房贤惠：就是回来也没有夫妻之情了，我叫他伤透心了。
　　 房贤聪：可是他要是死皮赖脸地的要求呢？
　　 房贤惠：那……
　　 [门外有脚步声。两人往外看，见梁广在徘徊。
　　 梁广（独白）：唉，我怎么混到这一步呢？一个堂堂的厂长呀！可是，有什么办法？豁上个老脸试试吧。到这份儿上，要脸就不能活了，我豁出去了！
　　 [梁广硬着头皮走到房贤惠姐妹面前。
　　 房贤惠：你怎么来了？
　　 梁广：我……
　　 房贤惠：咱们离婚了呀。
　　 梁广：这不是情况有变化嘛。
　　 房贤惠：什么变化？
　　 梁广：厂子破产了。
　　 房贤惠：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房贤聪：现在人都讲究尊严，人活着要的就是个尊严。梁广，你觉得你呢？
　　 梁广：我……
　　 房贤聪：你为了你的新欢，狠心把我姐姐抛弃了。
　　 房贤惠：一双鞋你穿够了，要换新的。
　　 房贤聪：你尽管精明，可没有想到你还有今天吧？
　　 梁广：……
　　 房贤聪：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你仗着你有钱有财富，可以抛弃结发妻子换一个年轻漂亮的媳妇。
　　 梁广：我一时糊涂。
　　 房贤聪：你不糊涂，你是鬼迷心窍。你为了急于跟那个姓宋的姑娘结婚，不惜一切代价，连你的命根子——你的财富也可以牺牲了，你怎么一时不识数了呢？没了财富金钱，人家年纪轻轻图你什么？
　　 房贤惠：图你那张老脸好看。
　　 房贤聪：图你有才，浪漫？图你是英雄好汉？美女爱英雄嘛。
　　 房贤惠：英雄？给英雄提鞋人家都不干。
　　 梁广：我是错了，可是我能改呀。毛主席说过，一个人犯了错误，改了就是好同志。
　　 房贤聪：你这时候搬出毛主席的话来了，搞实用主义呀。
　　 房贤惠：可你没想过，你犯的是什么错误！
　　 梁广:我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我没像他们那样,明着对老婆好样的，暗着搞了一个又一个。我是明着的。
　　 房贤聪：五十步笑百步，太可笑了，你没暗着搞，也没搞很多，你的脸皮够厚的。可你想过没有，你搞一个也是没有道德！
　　 梁广：我不能原谅自己，我只希望你们对我宽容一点，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房贤惠：你要什么机会？
　　 梁广：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你们要是不给我点机会，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房贤惠：你那本事呢？你不是创业成功人士吗？
　　 梁广：我哪有什么本事？厂子破产了，我还能创什么业？
　　 房贤聪：一句话说了吧，你还是为了财产。现在你又想起财产来了，为了跟那个姑娘结婚，你那阵子什么都忘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进了我的圈套。哈哈哈……
　　 梁广：妹妹聪明。
　　 房贤聪：现在你想怎么办？
　　 梁广：我想回来。
　　 房贤惠：回来？就跟小孩扒尿窝一样，那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