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看着满炕爬行的儿子，笑呵呵地给这孩子起了一个小名叫“阿成”，大名叫丁成。老丁干活就把小阿成背在身上不离身，没有活了就把小阿成放在炕上逗弄。这孩子还别说很聪明的，一岁不到就会叫爸爸了，简单的一个字都能说上来，尤其是看人脸色那是天生的敏感，他不仅能从别人的脸上看到好赖，也能从别人的话语中明白别人对自己和父亲的态度。
　　
　　 二、学着干家务和挣钱
　　 丁成长到四岁时依然只会爬，屋里屋外地爬，有时候老丁看着儿子爬的辛苦，想要背他，小阿成就挥着小手不让他爸背。老丁到地里忙活，他就留在家里收拾屋子，快到中午时，他会把土豆削了皮洗干净放在那里，然后把柴火也一趟趟地拖回来等着老丁回来做饭。
　　 渐渐地，他把这个家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他虽然年龄小，却是一个极聪明的娃。他看见左邻右舍都养鸡，也听过老丁跟他说，他小时候吃了不少李大力给的鸡蛋吃。他知道鸡蛋是金贵的，也听那些妇人聚到一起聊着各家都养了多少鸡，哪天去了集市卖了多少鸡蛋，都买了什么回来。他想着自己家缺油少盐的，买什么都要等卖了粮食才能办到，他想自己养鸡下了蛋卖钱赚一些零花钱。于是有一天在吃饭时丁成跟老丁说，“爸，你给我买几只鸡吧，我想养几只鸡，等鸡下了蛋我们就有鸡蛋吃了，多了还可以卖了赚钱。”
　　 老丁听了儿子的话，说他要和村子里有鸡的人家说说，看能不能卖给自己家几只小鸡来养。老丁对儿子的请求向来能满足的都不会拒绝，这不吃完饭后，他就走出家门问张财家孵的小鸡，可不可以卖给他几只小鸡来养。
　　 村子里对老丁是比较了解的，人木讷，不知变通，每天只是忙着种他那几亩地，既不养鸡，也不养猪。于是笑问道，“你从来不养什么，怎么要养鸡了？”
　　 老丁憨憨笑了笑，“是我家阿成要养。”
　　 张财家的更稀奇了，“你家阿成才几岁？怎么能养鸡？”
　　 老丁一脸骄傲地说，“我家阿成四岁了，他常帮我干家务活呢。”
　　 张财家的没有再说什么，说等小鸡出来了就可以来拿。老丁听了张财家的话，乐呵呵地回家了。等张财家的小鸡孵出来后，果真打发自家孩子来告诉老丁去取小鸡，并且叮嘱老丁千万不要忘了拿筐去。
　　 老丁转身找了一个柳条筐挎着去到张财家取鸡。他到了那里，张财家的已经把要卖给他的小鸡拿出来了，问老丁要几个。老丁有些犹豫，这个儿子没有说要几个，他不好做主，于是在那犹豫着，他刚想开口说要回家问问儿子，张财家的一看他那犹豫的样就知道了，于是无奈地笑了笑，“我看你家小阿成还小，养多了也不一定养过来，那就买十个小鸡拿回去让他养。他要是能有耐心养，来年再多养。”张财家的还是不相信一个四岁的孩子不贪玩，有耐心养鸡。
　　 老丁听了她的建议，从张财家买了10只小鸡回去了。到了家，他笑着叫阿成过来看他给他买的小鸡仔，阿成正在院子里坐着看天，听到老丁的呼唤，急忙双手着地如猴子一样爬回屋里，爬上炕，看着框里叽叽叫唤的小鸡，他笑了，用手把鸡一只只抓到炕上，任凭小鸡在炕上跑来跑去。他叮嘱老丁看着小鸡不要掉到地上，他转身找来一条老丁穿的破裤子，在炕的西南角给小鸡围了一个家。阿成没有忘了给小鸡的家垫了一层塑料布，又在塑料布上铺了一层不用的布，然后把小鸡一只只抓进小鸡的家。
　　 老丁看着儿子做的这样精细，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给鸡仔垫塑料布的？”
　　 老丁对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也是好奇，没有想到小小年纪做事这样周到。丁成看了爸爸一眼，转头继续忙着。老丁以为儿子不会回答他的问话了，哪想到，丁成小大人似说道，“我既然要养鸡，就要问问邻居郝婶，她家的鸡就养的很好。”
　　 说完又接着说道，“村长叔不是把他家的旧电视搬过来了吗？电视里有讲如何养殖的知识，我从电视里也掌握了养鸡的方法。”
　　 他又叮嘱老丁，“爸，你把咱家仓房里的玉米磨一些。”说完他又去园子里摘青菜叶剁碎了拌了一些玉米面喂给小鸡吃。
　　 从这天以后阿成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养鸡的旅程，他没有事就爬出自家凑到那些妇人的跟前，听她们说一些家长里短，他也时不时地问自己想要的答案，最多的就是问怎么养鸡的事。那些妇人看见阿成十分懂事，小小的年纪就知道问如何喂鸡，内心充满了感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说的真不假。”
　　 这些妇人回到家，一看到自家娃那一脸天真，除了吃就知道玩的天真样，心里很郁闷，不免埋怨自己家孩子不顾家，埋怨的同时就会夸阿成的懂事，那些被家长训斥的孩子心里憋满了对阿成的怨气，一看见阿成爬出自家，就跟在后面喊他“爬行娃”。
　　 小阿成早慧，听见村子里这些孩子的奚落，一开始他会噼里啪啦地掉眼泪，那些孩子看见他哭，骂他更起劲了，后来那些孩子看见他再骂他“爬行娃”，他笑一笑，“你们说的对，我不能走路，靠着爬走路就是爬行娃。”
　　 那些孩子一看阿成承认了，倒是无言了，这些孩子虽然再不这样骂他，但是从此以后也不叫他名字，只叫他“爬行娃”。
　　 丁成的鸡养了一年，死了两只，活了8只，，由于他养的细心，有时候还给这些鸡找虫子吃，这些鸡长得很大，这8只鸡有5只是母鸡，三只是公鸡，把其中两只公鸡送去了张财家顶了买鸡的钱，剩下的阿成都养了起来。
　　 过了年四月时那五只母鸡都下蛋了，阿成看着自己养的鸡下蛋了，手里拿着鸡蛋爱不释手，这是他养的鸡下的蛋，他还是有用的，在这个家他也不是吃闲饭的。是的，在他的骨子里还是很在意自己活着的价值，村子里的人说爸是一个傻的，养着他这个残疾孩子有啥用，除了糟践粮食就是一个累赘。他想用自己的努力告诉那些人，他活着不是吃闲饭的。他手里拿着鸡蛋眼泪流了下来。老丁看见儿子哭了心里很慌，站在地中央想要说啥又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儿子，他局促地站在那看着儿子不知所措。
　　 丁成看着这样的父亲，笑了，安慰地说道，“爸，你看我有用的，我能养鸡下蛋给你吃。”
　　 老丁听见儿子这样说放心了，呵呵笑着，“好，阿成有用了，会养鸡了。”
　　 从这天老丁家的饭桌上每天会多两个煮鸡蛋，下多了的，丁成就用筐装起来，直到攒够了100个，他让老丁挎到集市上卖了买了盐等一些零碎物，丁成笑得更欢了。他不用老丁出马，自己就亲自去和村子里会孵小鸡的张大婶又买了二十只小鸡。他会养鸡，鸡下了蛋，而且还卖了钱，这事在村子里传开了。一个五岁的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帮着家里挣钱，说实话还真很让村子里的家长羡慕。
　　
　　 三•治冻脚花了盖房子的钱
　　 小阿成就这样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养鸡的数量也在逐年增加，他在14岁时，他的鸡养到了200只。他除了卖鸡蛋，也卖淘汰鸡和公鸡。几年下来也攒了几千元，他家的房子也该要修了，再不修极容易倒塌砸了人。在他八岁时他就把家里粮食和鸡蛋卖的钱尽量攒了起来，打算先修房子，然后再盖一个大鸡房。
　　 这些年他一直靠着跪爬窜梭在家和简单的鸡舍之间，冬天也是这样，他的脚因为没有太多知觉，有时候冻了也不知道，等他看见时脚已经冻得红肿。这年冬天又是在无意识中冻坏了脚，然后就是溃烂。老丁几次想带着丁成去乡医院看看，都被他拒绝了。他一直记得村里人背后说他是一个糟钱的人，他不想让自己真的成了那样的人。他想靠着自己的努力告诉遗弃的双亲和村里人，即使他残疾，不能如正常人行走，但是他有脑子，靠着他的聪明和勤劳照样带着爸爸过上好日子，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
　　 大半个冬天都过去了，他的冻伤无论怎么样上药都无济于事，溃烂得露了骨头，他伤心地哭了。在他终于受不住冻伤的折磨时，不得不同意老丁带着他去看病。
　　 老丁去找了村长，“村长，我家阿成双脚冻伤了，我想带着他去乡医院看看。”
　　 村长诧异地望着老丁，“你家屋子冷，怎么不多烧一些柴火？”
　　 老丁听了村长的话急忙解释道，“是我家阿成去喂鸡时来回爬行冻伤的。”
　　 “冬天冷让丁成在屋，你冬天也没有啥事就去喂鸡，怎么还让一个行走不便的孩子去喂？”
　　 老丁低着头，“我说去帮着他喂鸡，他怕我喂不好，每次都是自己亲自喂。”
　　 “嗨，算了，找李大力帮你把丁成拉到乡医院看看，有啥事你也可以问问他，让他帮你拿拿主意。”
　　 老丁听了村长的话连连称是，随后村长领着他去找李大力说了此事，李大力听说丁成冻坏了脚，二话不说给村里开出租车的王春海打了电话。王春海开着车很快来了，老丁和李大力合力把丁成抬到后车座坐好，丁成急急地探出头对王村长说道，“村长叔，我家鸡还没有人喂呢！”
　　 村长看着瘦小的丁成，心里无限感慨，“你放心去看病吧，我会帮你照顾好你家的鸡。”
　　 等老丁和李大力坐上车，王春海启动了车向乡里开去。一小时后他们到了乡医院进了外科，找到主治医生。等老丁把裹着丁成冻伤的腿脚打开，医生看到丁成的冻伤蹙了眉，“这孩子怎么会把脚冻成这样？”
　　 老丁看到医生严肃的面孔，紧张的回答不出他的责问，还是李大力简单说了丁成冻伤的原由。医生对这个身有残疾的孩子有了赞许。随后细查看了丁成的冻伤，然后不无遗憾地说道，“这冻伤太严重，双脚不能保了，只能锯掉了才能治好。”
　　 丁成听到医生的话，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老丁看着儿子哭，他也抹起了眼泪。李大力看着老丁哭，无奈地劝道，“你先别哭了，医生说冻伤太严重，你看你怎么决定。”
　　 丁成感到自己活了十几年今天是最感到无助的一天，他知道老丁拿不定主意，还是要听自己的，想到这些年好不容易攒的修房子的钱就这样让自己糟蹋了，悲从心中来，也深深怪自己平日里不知道保护好自己破败的身体，给这个本没有钱的家雪上加霜，他惭愧地低下了头，答应了截肢。
　　 等手术完后，丁成让李大力坐车先回家，请求李大力帮忙照顾他家的鸡。李大力看丁成手术完，剩下的是护理，也就放心地答应了丁成嘱托，跟着王春海坐车回家了。
　　 七天后主治医生给丁成拆线，丁成执意要回家养伤，医生也知道他家的情况就答应了。丁成借了同屋病友的电话给王春海打电话，叫他开车来接。
　　 他们父子二人回了家，丁成一直闷闷不乐，心疼好不容易攒的钱就这样被自己用掉了。他感觉活着就是老丁的负担，轻生的念头时常萦绕着他。但是又想到老丁这些年辛苦把自己养大，自己就这样去了，太对不起老丁的养育之恩。他叹息着双手拄炕来回爬行着，他却发现自己现在爬行比过去快了很多，那双没用的脚锯掉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灾难，但是对自己来说也许是好事，没有了那双脚的拖累，他爬行的更快更方便了，想到这里他笑了，十几天萦绕在心里的阴霾终于拂去，他无比的轻快。钱没有了，他的鸡还在，他可以继续养鸡赚钱修房子，盖一个大鸡舍，他还要多攒一些钱，盖一个大房子让爸爸舒舒服服地住。想到这些，他就安心地待在屋子里养伤，等伤养好，等春天一来，他又可以喂他的鸡，想法子赚钱了。
　　
　　 四、养鸡遇见黄鼠狼吃鸡盖鸡舍
　　 他的截肢逐渐在愈合，老丁把喂鸡的活全部承担了下来。丁成坐在炕上养伤看着老丁进进出出的忙活着喂鸡，心里痒痒的，不知道这些天不见他的鸡怎么样了。眼看进了三月，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鸡也要开始下蛋了。不想一天早晨老丁数了鸡的个数少了六只，他又急忙叫来邻居的孩子帮着他一起数鸡，那孩子数完后鸡还是少了六只。老丁慌了，却又不知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儿子。他在院子里不知所措地转悠着，丁成透过窗户看到爸爸那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他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事。于是他把身体移到窗前敲着窗户框，嘴里喊着“爸爸进来。”
　　 老丁没有听见儿子说什么，怕他有什么不方便拿的东西，就急忙走进屋来，“阿成要什么？”
　　 丁成看着老丁的脸一小会，这才开口问道，“爸，发生了什么事？”
　　 老丁人虽然憨直，但是也怕把丢鸡的事告诉儿子，怕儿子上火伤好得慢，迟疑着不肯说。
　　 “爸，到底是什么事，我不能亲自去解决，也可以拿拿主意。”
　　 老丁听了儿子的话认为说得有道理，就把鸡丢了六只告诉了儿子。丁成听了心下一沉，不知道鸡丢了是人为的，还是黄鼠狼干的好事。想到村子里每家每户的鸡舍都是用砖砌起来的，唯独他家的，鸡舍简陋，他原打算盖了房子后等两年再盖鸡舍，看来鸡舍要先盖起来了。想到这里，丁成和老丁商量好他看前半夜，老丁看后半夜。
　　 为了能尽早抓到偷鸡贼，电视这几天天一黑就不看了，静静地侧耳听从屋外鸡舍传来的动静。为了抓住偷鸡贼，丁成嘱咐老丁把手电充满电，找好了两根手臂粗的棍子，专等偷鸡贼进来。
　　 等了几夜，鸡舍都没有听到动静，爷俩都要放弃抓的时候，夜里十二点多，鸡舍处传来鸡叫声，还有扑棱棱的动静。老丁拿起手电抄起手边的棍子推门跑了出去，他还没有跑到鸡舍，就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从鸡舍钻了出来，向屋后跑去，老丁用手电照着那黑影逃跑的方向追了一段距离，可惜那黑影跑得太快，老丁跑不动了，他拄着棍子停住大口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