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情】古村童谣(剧本)
另一战士把一个笔记本放在了路贺雷面前,朗声道:“贺雷,留个家乡的地址。”
路贺雷:“好的。”(掏出钢笔书写)
同桌的团长贺江承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聚向了路贺雷。
贺江承:(凝目忆思,神色异常,不觉轻声脱口)“贺雷?……!……?!”
(特写镜头)贺江承的面孔,深邃的目光久久注望着坐在身边的路贺雷。
(特写镜头)路贺雷的面孔,在首长如此的目光注视下有点不好意思。
贺江承:(亲切地)“歌曲唱得好啊!你叫贺雷?”
路贺雷:“是,团长,我叫路贺雷。”
贺江承:“哦,姓路?”
路贺雷:“是。”
贺江承:“哪个‘路’?”
路贺雷:“路程的‘路’。”
贺江承:“贺,雷,是庆贺的‘贺’吗?”
路贺雷:“是。打雷的‘雷’。”
贺江承:(火热的目光望着他)“你家是……?”
路贺雷:“河南,一个十分偏僻的乡村。”
贺江承:“噢……”(费力地回想着)“你……在哪个连队?”
路贺雷:“三连,二排。”
贺江承:“喔……”(审视的目光好象要从他脸上搜索出什么)
高个头战士:“贺团长,你们是老乡吗?”
贺江承:“呃……”(搪塞着)“是……我去过河南。”
4·2
晚/内。
贺江承办公室里。
静得只有壁钟的“嘀嗒”声。
贺江承目注手中的一份档案,凝神久思。
(特写镜头)档案上路贺雷的照片。
(特写镜头)贺江承凝思的面孔。
墙上的壁钟发出机械的“嘀嗒”声。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报告!”
贺江承:“进来!”
路贺雷:(军人的风度走进)“报告团长!”
贺江承:“喔,路贺雷同志……”
路贺雷:(立正的姿势)“团长,您叫我?”
贺江承:“是。坐!坐吧!”
路贺雷:(端坐)“团长……”(望着贺江承,等待他的问话)
贺江承:“路贺雷……”(望着路贺雷,一时不知该问的话)
路贺雷:“团长……您叫我……?”
贺江承:“也没什么事。你该复原了,想和即将退伍的同志随便聊聊。”
路贺雷拘谨地端坐如钟。
贺江承:“路贺雷同志,你档案上有个曾用名,叫路庵生,是吧?”
路贺雷:“是。我乳名叫‘庵生’。参军时开始用学名‘贺雷’。”
贺江承:“哦。‘贺雷’这名字好啊。是谁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路贺雷:“据说……据说是我母亲起的。”
贺江承:“噢……”(不觉一怔,双目审视着路贺雷,又尽量不露声色)“你母亲……”(看着档案)“你母亲叫陈刘氏。是一位有文化的母亲吧?”
路贺雷:“不……档案上的母亲,是我义母,呃……是我养母。”
贺江承:“噢,你的生身母亲……?”
路贺雷:“生身母亲……我一出生就去世了。”
贺江承:“哦,生身母亲叫什么名字?”
路贺雷:“不……不记得,我一出生就去世了。”
贺江承:“喔……”(翻阅着手中的档案)“你是一九三七年出生,是吧?”
路贺雷:“是。”
贺江承:“三七年……”(锁眉回忆着)“路贺雷,档案上你父亲姓陈,你怎么姓路?”
路贺雷:“那是我义父,呃……是我养父。”
贺江承:“你生身父亲……?”
路贺雷:“没有……呃,没有记忆。”
贺江承:“……?!”(满脸疑云涌动)“好吧,路贺雷同志,退伍战士离队还有些日子。别急,安排的有个集体参观活动。有空再聊。”
路贺雷:“是!团长!”(站起,向贺江承敬礼,转身,正步出门)
贺江承望着路贺雷走出了门,久久盯着手中那份档案,如愣似呆。
壁钟“嘀嗒嘀嗒”地陪伴着他。钟针已指夜间十二点。
贺江承的心声(画外音)——
“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他的耳际又回响起路贺雷的歌声——
“当年参军来军营,是党召唤我。
今天退伍回家乡,是党安排我。
人民子弟为人民,赤诚心一颗。
军人志向在四方,报效咱祖国……”
贺江承的心声(画外音)——
“这声音……有着……我的味道啊!!……”
林瑜青轻步走进来。
贺江承却毫无觉察。
林瑜青:(见丈夫神情异常,缓缓走近他)江承,你……今天是怎么了?半夜了还独自在这发呆。要患老年痴呆症啊?老了吗?”
贺江承:(望在妻子)“瑜青,我让你给我保存的那几张三八年的照片,在哪?”
林瑜青:“保存着呢。”(走到书柜前拉开抽屉)
贺江承:“我和雷佳合影那张。”
林瑜青:(从抽屉最底部取出一个皮革文件夹)“在这呢。”(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旧照片递到贺江承面前)“是这张吧?又想起往事了?”
贺江承:(接过照片凝视着)“是这张……”
(特写镜头)旧照片上三十来岁的贺江承和怀孕的前妻雷佳身穿破旧的军装,二人面目清瘦但精神饱满。
林瑜青:(望着旧照片)“你们三六年结婚,三八年雷佳就牺牲了。很怀念着啊?”
贺江承:“牺牲时,她正怀着一个孩子,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林瑜青:“是啊……”
二人一阵沉默,彼此似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林瑜青:“江承,当时雷佳已经怀孕,你为啥不把她安排个安全的地方?”
贺江承:“想到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是一九三八年,一个血腥的夜……”
(镜头转到1938年夏)——
夜,大雨猛降。
临时行军棚里。
蜡烛的光焰之下,面目清瘦但精神饱满的贺江承和雷佳身穿破旧军装。夫妇在低声交谈……
贺江承:“组织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一个纸条递给雷佳)“这是地址。把孩子生下后及时与部队联系。”(又从行军包里拿出一套乡村妇女的粗布印花外衣递给他)“换上这套衣服,路上要隐蔽。”
雷佳:“知道。”(接过衣服,换了装)“看,像不像乡间妇女?”
贺江承:(看着雷佳)“像。像个乡间孕妇。”(抚摩着妻子的肚子)“宝宝在动呢!”
雷佳:“对拉……”(从自己的行军包里拿出一件小东西)
贺江承:“啥?”(望着妻子手里的这件小东西)
雷佳把小东西展开——是一件用旧军装破片缝成的婴儿兜肚。
雷佳:“看!”(把婴儿兜肚展示在贺江承面前)
贺江承:(一把抢过婴儿兜肚)“我宝宝的‘盛装’!我再给宝宝美化美化。”
贺江承随手摸了一支用于写宣传标语蘸有红漆的毛笔,在婴儿兜肚的中心处画了一个小小五角星。
贺江承:(对雷佳)“好看吗?”
雷佳:“好看!艾,给宝宝起个名吧!写上。”
贺江承:“对呀!”
贺江承略一寻思,在那小小五角星的左边写了个“贺”字。
贺江承:“叫贺什么呢?雷佳,你来吧。”(把毛笔递给了妻子)
雷佳:“我来……”
雷佳接过毛笔,略一寻思,在那小小五角星的右边写了个“雷”字。
贺江承:“叫贺雷?”
雷佳:“你姓贺,我姓雷,要是个男娃儿,随你的姓,从左向右念,叫‘贺雷’;要是个女娃儿,随我的姓,从右向左念,叫‘雷贺’。”
贺江承:“赞成!赞成!非常赞成!”(把耳朵贴近雷佳的腹部)“宝宝!告诉爸爸,你是‘贺雷’还是‘雷贺’?”
外边枪声急促。
贺江承警觉地抓起手枪。
一名战士气喘吁吁跑进。
战士:“报告连长!敌人突袭,我们被包围了!”
一颗炮弹在近处炸向。
蜡烛熄灭,行军棚在剧烈地颤动。黑烟吞没了一切。
大雨如注,沉雷滚滚。
树林中枪声密集,硝烟弥漫。
机枪吐着火舌,炮弹一颗接一颗爆炸。
贺江承:“同志们!向左突围!……”
贺江承指挥着战友们突围……
他的战友一个个在血泊中倒下……
贺江承回望身后——大雨中浓烟滚滚……
(镜头回到贺江承的办公室)——
贺江承与林瑜青四目相对。
贺江承:(余痛犹在)“……到天亮,我们一个连只剩了二十八个人。之后,雷佳再也没有音信。后来听说,连那个村子都在火海中灭迹了。”
林瑜青:(愣呆着)“即将出生的孩子……”
贺江承:“孩没出生是孩子……!瑜青,今天我怎么像做梦一样遇到了一个……我不敢相信,又不愿不信的……传奇。”
林瑜青:“什么传奇?”
贺江承:“雷佳怀的那个孩子……”
林瑜青:“怎么了?做梦了?”
贺江承:“……!”(愣怔着)
林瑜青:“江承!怎么了?”
贺江承:(向墙上的壁钟望了一眼)“两点了。瑜青,你陪我乘天亮六点的班机去河南一趟……”
林瑜青:(莫名其妙地)“江承!你在做什么梦啊?”
贺江承:“准备吧。到飞机上给你说。”
4·3
晓/外/内。
一架客机披着朝霞呼啸起飞,在薄云中飞行。
机舱内。
贺江承与林瑜青并肩而坐。
贺江承手捧两张照片,一张是路贺雷的,一张是自己青年时期的旧照。他的目光轮换着在两张照片上凝视。
贺江承:“瑜青,你仔细看看。他与我二十岁时的面目何等相似!”
林瑜青:(接过两张照片凝视着)“传奇呀……”
两张照片的特写镜头。
贺江承微闭双目,他的耳际又响起当年雷佳的声音——
“要是个男娃儿,随你的姓,从左向右念,叫‘贺雷’;要是个女娃儿,随我的姓,从右向左念,叫‘雷贺’。”
4·4
昼/外。
路庄。
大虎领贺江承和林瑜青走进陈本草家的院子。
大虎:“本草叔!部队首长来访问您哩!”
陈本草自屋内匆忙迎出。
陈本草:“啊!部队首长啊!快,快屋里坐,屋里坐……”
贺江承:“哦,您就是陈本草大哥吧?”
陈本草:“是啊,是啊。”(向厨房喊)“玉竹娘!泡壶茶!”(对大虎)“大虎,你替我跑一趟,去集市打二斤老酒。快点快点。啊!”
大虎:“哎。我就去。”(转身小跑而去)
贺江承:“本草大哥,咱军民是一家。可不要当外人啊!”
陈本草:“对,对。军民是一家。首长,快进屋!”
4·5
晚/内。
陈本草家,俭朴药房里。
简单的药柜摆设有序。正面墙上挂着一块醒目的玻璃框,里面装着这个家庭的“全家福”放大照片。照片上陈本草夫妇并肩端坐,身穿军装的路贺雷和胸戴共青团徽章的玉竹并肩站在陈本草夫妇身后。四人的微笑洋溢着这个家庭的祥和与温馨。
贺江承夫妇在与陈本草夫妇亲切交谈。
贺江承:“本草大哥……”(指着墙上是‘全家福’)这是你们全家……”
陈本草:“我们全家人的合影。去年八月十五贺雷回来探家,在县城照相馆照的。”
林瑜青:“怎么没看见女儿在家呀?”
玉竹娘:“在县城开……什么会哩。”
陈本草:“优秀团员干部会。”
林瑜青:“哦,你们真是光荣之家呀!”
陈本草:“也都没啥大本事。”
贺江承:“本草大哥,贺雷是个优秀的孩子啊。这都归功于你们夫妇的教养啊。”
陈本草:“首长夸奖了,夸奖了。其实啊……艾,首长,这说起来话就长了。贺雷这孩子啊,姓路。我姓陈。这苦孩子来到我这穷家庭,还有一段说不尽的苦经历哩。”
贺江承:“噢,大哥,您说贺雷他……”
陈本草:“是俺庄一位一辈子守寡的老婶子,从瓜庵子里抱回来的苦孩子。老婶子没啥亲人,就当孙子养着。嗨!苦啊!命苦得很啊!”
贺江承:“喔,从瓜庵子里抱来的?”
陈本草:“所以,乳名叫‘庵生’。这孩子十一岁那年,老婶子去世了。穷帮穷,我就把孩子领我家来了。”
贺江承:“本草大哥!老婶子从瓜庵子里抱回孩子……是哪个年头?”
陈本草:“那是……(回想着)民国二十七年。”
贺江承:“喔。民国二十七年,”(望着林瑜青)“正是一九三八年。”
林瑜青:“……!”(默默点头)
贺江承:“本草大哥,贺雷档案上写的是一九三七年生……?”
陈本草:“那个啊,参军那年他年龄不够,就虚报了一年。”
贺江承:“噢……”(又望了一下林瑜青)
林瑜青:“……!”(默默点头)
贺江承:“本草大哥,那位老婶子讲述过当年那瓜庵子里的详细情况吗?”
陈本草:“讲过。”(看了妻子一眼)
玉竹娘:“讲过。老婶子说,那是个下大雨的深夜……”
(镜头转到1938夏)——
漆黑的夜,大雨如注,沉雷滚滚。远方的枪炮声和雷声混在一起。
旷野瓜田里,一个草庵在雷雨中若隐若现。
草庵内。
一个中年农妇(即后来的庵生奶)在抱草堵风雨。
黑暗中一个身穿粗布印花衣的年轻孕妇(化装后的雷佳)站在了草庵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