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人间值得】春天,登上七里岚的女人们(征文·散文)
跟祖母乘着小轿,母亲徒步上山不同,虎妞到岚上的过程要繁复得多。我们先是在南京乘上绿皮火车,晃荡一天一夜到了青岛。我带了虎妞到栈桥海边去玩,晨光照水,无数的海鸥在风中掠飞,飞进雾里,飞进云里。虎妞说,你的出生地真美。看虎妞高兴,我趁机带她乘长途大巴,到了掖城。看到古老的城门洞,虎妞以为到家了,我告诉她,家还在前方。天飘起雪来,我找到开照相馆的表兄,雇了辆牛车向山里行。虎妞第一次乘坐牛车,第一次看到北国漫天的大雪,兴奋地一路哼起歌来。老牛车在山根下停了,细细的山径,容不下两个轮子。于是,我们只好在老家特有的自行车站,花五毛钱换乘两辆脚踏车。脚踏车每五里一停,换人不换车,骑车的都是山里精壮的好小伙,蹬这五里山路也都呼哧呼哧喘个不停。那些由一根根青石条搭成的桥,那些傍着山崖的小径,吓得虎妞花容失色,大叫起来。骑车的小伙儿赶紧地劝说:嫂子,你闭上眼睛,千万别乱动,要是跌下桥,滚下山崖,俺可赔不起你的命。虎妞不叫了,两行清泪流下她冻红了的面孔。
回到江南后,虎妞对她的妈妈说:我恨死那家伙了,他骗得我好惨。那天跟他回老家,一进山就仿佛进入恶梦,云在脚下绕飞,雪在头上飘飞,自行车把冰凌和积雪压得嘎嘎地响,似乎身子都腾空了。傍晚的时候,还能听到狼的嚎叫。我一路上吓得都不敢睁眼,发丝被山间的风吹乱,我也不敢动手去理,心在砰砰地跳,就怕不留神跌下山涧。
虎妞走进家门的时候,堂屋里早就站满了人,我的阿叔阿婶姑妈姑父、我的堂的表的兄弟姐妹、嫂子姐夫差不多有七八十口子,都来祝贺新娘子。走过了那些乡下俗礼,奶奶开心地说:改革开放了,姑娘,咱也解放解放,破破封建老礼,咱娘们儿今晚上炕坐。说着就把虎妞拉到了火炕上。炕上摆了炕桌,虎妞和奶奶对坐。奶奶怕虎妞不会盘腿,让她坐在棉被上。我们家族几百年来,姑娘媳妇都不能上炕吃饭,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这个晚上,奶奶为了虎妞这个南蛮子孙媳妇,硬是破了老辈子的戒律。我的婶娘和姑妈们、我的嫂子和姐妹们一时都惊呆了,愣了几分钟后,一起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奶奶开心地举起酒杯,对她的儿孙们说:今天所有的女子,谁也别围着锅台转了,都坐到桌子上,跟爷们儿一起吃,一起喝。为大孙子的幸福,为家族的兴旺,干杯!今夜是春节第一天,山村里有了自己春天的故事。
虽然,从七里岚回到江南,虎妞就耍起小性子说,再也不跟我回岚上了。她说:要早知道你老家那么穷,那么破,要不要嫁给你,我还得考虑考虑呢。可是当老家传来奶奶病危的消息,虎妞还是跟我抱着五岁的儿子,奔去奶奶身边,全然忘了回家的艰辛。虎妞忘不了奶奶为她破戒的那份厚重亲情。其实,95岁的奶奶身体并无大碍,她只是想念远方的儿孙了,耍了个小小的“诡计”。
虎妞是我们家第三代女汉子,正像那首脍炙人口的歌儿唱的那样: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所有问题都自己扛。嫁过来的虎妞,像我的祖母、母亲一样,当起了户主,扛起了家中所有的责任。这或许是七里岚传下来的门风吧,我们家的女人都坚强、能干。
自此以后,我们家族里再没有女人进到岚上,只有祖父和祖母深深地埋在岚上的土里。
我想,等到孙女长大了,我要带着儿子、儿媳再去一趟七里岚,去看看山,看看水,去打开祖母曾打开的那把院门上的老铜锁,去清扫母亲曾清扫过的庭院,去后山望望我和虎妞在大年初一望过的雪花和雪花里的鸟。我真怕没有女人上山的岚上庭院成了废墟,不再有鸡鸣,不再有狗吠,不再有鸟叫。
七里岚,你是我的根呀!没有了上岚的女人,还怎么根深叶茂?
开篇就是一副立体画,梦织的雨丝与记忆之网,慢慢抖开。二哥的述情能力,越见深致了。
怎不怀念祖辈那种来自山野的血性与剽悍?怎不怀念那种风雨无阻的女汉子的识大体、胆识、柔心?
二哥的思维老缜密了,三代登上七里岚的女子的形象与事迹无不描摹得精美绝伦。
奶奶,母亲,媳妇。三代嫁给七里岚男人的女子,皆是女中豪杰,她们不仅仅成就了七里岚男子汉的事业,也繁衍了七里岚的子孙。
作者情深义重,结尾两段更是画龙点睛,将对故乡浓烈的情感倾泻而出,令人动容。
二哥文字里有浓浓的爱和化不开的乡愁,真情,深挚,感人肺腑。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那些七里岚的女人,是值得爱和怀念的。
依然温情的笔触,表达对亲人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