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奉钦认真起来：“闺女，你认为孙壮壮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兰花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任奉钦当然知道船弯在哪里，就故意问：“他不合你的意？”
　　 兰花险些掉下泪来：“我没啥挑剔的，孙壮壮热心，模样又说不到坏处去，就怕过不了我父亲那一关。”
　　 任奉钦笑了：“你只要听大叔的安排，你父亲的那根犟筋我给他挑了。”
　　 兰花一惊：“谢谢大叔，我不能跟我父亲闹翻，他辛辛苦苦把我养活大不容易，你让我给他使小性子斗心眼，我办不到。”
　　 任奉钦神秘地说：“好闺女，不过这个你放心，到时候你只要装病就行，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安排。”
　　 兰花迷惑：“装病？”
　　 “装你的发癔症，你装得越严重越逼真，你父亲的工作就越好做。你是大叔看着长大的，大叔不会害你。”
　　 “任叔，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那好，我详细给你说说，前几年上面鼓励农民办实体，村里就一块机动地，一共是90亩，你父亲要承包盖猪场，申请报告交了一份又一份，孙壮壮的父亲也要承包，也是一天三趟朝村委会跑，最后没办法，村里将那块地一分为二，你们在北边盖猪场，孙家在南边盖鸡舍，各开各的门，各修各的路，各建各的水塔，各拉各的线路，开始两家办的都还可以，乡里还下来检查过几次，后来你家瘫下去了，孙家虽然赚了点儿钱，但还是属于小打小闹，如果要是你们能合二为一，把阵地扩大，合作共赢，那不是两得利？”
　　 “赚钱各是各的，怎么能是两得利呢？”兰花瞪着大眼睛问。
　　 “这你就不懂了，鸡粪中含有大量的猪身体所需要的微量元素，把鸡粪发酵晒干后掺入猪饲料中喂猪，能把养猪的料肉比缩小到极限，还能缩短养猪的出栏周期；同时，要把猪粪积攒起来，引来苍蝇生蛆，蛆是鸡产蛋所需要的高蛋白饲料，能大大提高蛋鸡的产蛋率，你说是不是两家都合算？再说了，你和孙壮壮要是能走到一起，婆家也是娘家，娘家也是婆家，这样一来，他王大发就省得为你远嫁出门担心了。”
　　 兰花：“任叔，你是说——”
　　 任奉钦点点头：“你是个好姑娘，但也不是说十全十美，所以至今还是名花无主，孙壮壮这小伙子不错，但身上也有污点，到现在终身大事无着落，这让铁公鸡操碎了心……”
　　 兰花好奇地插了一句嘴：“铁公鸡是谁？”
　　 任奉钦：“孙壮壮的父亲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这一次彩礼上绝不能便宜了他……”
　　 兰花羞涩地低下了头：“任叔，我张不开口。”
　　 任奉钦笑了：“你放心，我挤牙膏也要把他挤瘪，不让你张口，只要你配合。等他拿出了彩礼，你们用这部分钱做翻本资金，差不了多少了。”
　　 兰花抬头看了看任奉钦：“大叔，我一切听你的！”
　　  
　　 六
　　 第二天早饭后，王大发和老婆正在院子里脱粒玉米，突然电话响，是任奉钦打来的，王大发接听：“大发吗？你快点来，兰花犯病了。”
　　 王大发一听，急忙扔了手里的簸箕，关上电源，连门也顾不得关，就和老婆一起向村头赶去。
　　 村头上围了很多人，都远远地观望着，兰花的电瓶车倒在一边，她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双手不断地撕扯头发和衣服，身子不停地翻滚，村卫生所的医生蹲在她身边，手里的注射器挥上挥下，当王大发赶到的时候，医生站起身，双手一摊，无奈地说：“她安定不下来，无法注射。”
　　 “那怎么办？”王大发急得捶胸顿足起来。
　　 王大发的老婆坐到地上，搂着闺女，轻轻地拍打，轻轻地呼唤。
　　 这时，任奉钦走过来，拍了拍王大发的肩膀说：“这个时候你最好别在她跟前晃来晃去。”
　　 王大发扭身：“为什么？”
　　 任奉钦小声说：“这病小时候她不是没患过，过一阵子她就没事儿了，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安静，有她母亲给她安慰，她很快就会缓过气来。你看看你那张驴脸，黑煞神似的，你让她看见，她情绪能稳定得下来吗？”
　　 医生也说：“从刚才你一搭腔说话开始，她好像又严重了些，你最好还是避一避。”
　　 任奉钦接过话头：“刚才有人围过来，我愣是把他们劝开离的远远的，就是怕人多了刺激她神经，大发，走，先到我家喝会儿茶，一会儿你再来。这里有她母亲和医生招呼着，你就放宽心吧。”
　　 王大发还在犹豫着，任奉钦使劲拉他，边走边安慰他：“你个牛犟筋，在别处吃得开，在这儿只能添乱。”
　　 到了任奉钦家，任奉钦随手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后，开始给王大发倒开水，说：“其实，我觉得你应该给她找个婆家，一方面有人帮你疼她，另一方面她换换环境就能换换心境，心情舒畅了，就会少患病。今天初开始时你是没见呐，吓死人了。”
　　 王大发苦笑：“这还用你说？我何尝不想让她有个圆满的归宿呢，只是始终没遇到合适的。”
　　 “你别把眼光老放在身边，最好考虑她离咱村远一点儿。如果你不介意，我给她介绍一个外省的，对方肯定不知道她还有个病根，论咱闺女的长相，肯定会把她当做少奶奶供着……”
　　 王大发仰起脸：“老大，你要想帮我的忙，就在附近帮我打听打听，让她出远门，我和她妈不放心。”
　　 任奉钦紧追不舍：“附近？你说的？不挑三拣四？”
　　 “她这个样子，我还有啥挑头？你要是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我王大发知恩图报，你让我上刀山我上刀山，你让我下火海我下火海，绝无二话。”
　　 任奉钦故意讽刺王大发：“得得得，我还不知道你，发誓跟喝凉水似的，真要给你闺女找个合适的人家，你一转眼说个不成，你让我怎样下得来台，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哩。”
　　 王大发忽地站起身：“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要说话不算话就不是吃人饭长大的！”
　　 “这样说，我倒想起一个人来，可就是……”任奉钦刹住了话头。
　　 “说呀，哪里，具体什么情况？”王大发瞪大眼睛看着任奉钦，任奉钦就是笑而不答。
　　 “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王大发终于坐不住了。
　　 “这人你认识，而且和你家兰花关系不错。”任奉钦还在故意吊王大发的胃口。
　　 王大发急得直跺脚：“好你个姓任的，你想急死我呀。”
　　 “孙壮壮！”
　　 “打住，打住，要是换了别人，咱们可以商量，但孙壮壮不行。”
　　 任奉钦并没有反驳王大发，而是拿起手机把王大发一进门和他对话的视频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冷笑着看着王大发。
　　 王大发只顾喝茶，茶喝完了，才说了句：“孙壮壮和他爹不一样，不知道人家有什么看法？”
　　 “孙壮壮的工作我去做！”
　　 王大发又担心起来：“我现在这个状况就怕铁公鸡不行。”
　　 “铁公鸡的毛我去拔，闺女的彩礼我去要，你只要同意，就净等着当老丈人吧。”
　　 “铁公鸡还会给彩礼？”
　　 “这一次我要不让他铁公鸡放出血来我就不姓任！”
　　 “那咱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用这部分钱做启动资金，把你的猪场重建起来。”
　　 王大发歪着头，沉思着说：“不知道这个猪场能不能盘活。”
　　 任奉钦不紧不慢说：“王大发，当年大家选我当村老大的时候，我也是瞻前顾后，总怕干不好，你登门劝我说，只要有恒心，天下有什么事儿不能办，难道这话你忘了？你头脑活络，人又勤奋，只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要不了多久，我就不会为你能不能脱贫挨板子了。”
　　 “我得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你重操旧业，招工时优先考虑孙壮壮和兰花，从今以后孙家王家是一家，至于你和孙鸿奋的恩恩怨怨，你们愿咋闹腾咋闹腾，我就插不上手了。”
　　 ……
　　 王大发专门为此事向张乡长汇报了前因后果，张乡长听后哭笑不得：“任老大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事儿办成了，话说错了，我是该表扬你呢还是该批评你呢？”
　　 “我又做错了什么？”
　　 “现在党提倡移风易俗，反对大操大办，你咋要拿彩礼说事儿呢？”顿了顿，张乡长又问，“王大发的猪场什么时候剪裁？”
　　 “下个星期。”
　　 王大发的猪场启动仪式那天，张乡长亲自来剪裁，并发表了慷慨的演讲，在他的讲话中根本没提彩礼这件事，而是对孙鸿奋拿出的钱说成了无私赞助，对孙鸿奋慷慨解囊的义举大加称赞
　　 那天中午时间张乡长就在任奉钦家用餐，陪乡长吃饭的是王大发和孙鸿奋，孙壮壮和兰花则忙着朝桌上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