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退休(散文)
“好!”老师也来了精神。说道:“下面让大家唱一首很有气势的歌,也相信在座很多人都会唱。”
其实老人家和小学生差不多,情绪很容易被调动起来。
投影机转换了一下,墙壁上便出现了另一首歌《志愿军进行曲》。
音乐响起。在老师的指挥下,老人家们情绪高涨地大声唱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有唱的,有嚎的,有吼的,有叫的,活象一群欢乐的狮头鹅。
老徐心想,那场面老师要不是全凭职业素养,一定会笑弯了腰。这时候,他忽然发觉老师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哎呀,尽管他坐在后排,尽管他的口在动,但那作态假唱依然逃不出老师那双慧眼。他心虚的脸红起来。老师一边打着节拍领唱一边朝他这边走了过来,眼光充满了热切和鼓励。说也奇怪,这眼光似乎变成了一道有着神奇魔力的闪电,瞬间打通了他身上任督二脉,他顿时感到浑身热血沸腾,憋足了劲,拿出了《英雄儿女》黄成手持爆破筒冲入敌阵的勇气,豁出去吧!终于发出了声音——平生第一次从喉咙里唱出了歌声!他于是用尽吃奶之力,管他嚎也好,吼也罢,跟着大家一起唱。几十人的歌声有高有低,参差不齐,但唱到最后那一句歌词的时候,却铿锵整齐,声震环宇:“打败美帝野心狼!”后来又再唱了两首歌,老徐都能跟着唱起来。他惊喜地发觉自己真的能唱歌了!这让他深感意外和激动。
老师对大家的表现甚为满意,赞扬大家能够放声歌唱,已经迈出了可喜的一步。
下课前,老师说下星期就会讲到唱歌的技巧。并表示只要大家用心去学,一定会不断提高歌唱水平。
学习结束,学员们渐渐散去。老徐走到门口时,工作人员又提醒他,下星期一上午义剪,师傅都是义工,手艺还不错。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正是到了该修理的时候。他多谢了工作人员的好意,表示下星期一上午一定过来。工作人员还告诉他,星期一至五没有安排项目的其它时间,都可以到中心来下下棋,看看书,中心有不少的书籍。工作人员那种诚恳而体贴的态度让他感动不已。
六
老徐离开了活动中心,仍难掩内心的激动。中心的对面,正好是一个环境优美,绿树成荫的街心公园。时间还早,于是他信步走了过去。在一个小凉亭里,他在一条光滑的石板凳上坐了下来。
他拿出了手机。刚才唱歌的时候,他偷偷的开启了手机的录音功能。现在,趁四下无人,快听听自己唱歌的嗓音吧。他用微颤的手指点开了手机。
在一片嘈杂的歌声中,听到了!对,这分明就是自己的嗓音!虽然有点难听,终究听到自己的歌声!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真让人惊喜。
听了一会,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有着童真的微笑。他关掉了手机,平伏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望向远处,若有所思。想想仅仅在中心参加了两天时间的活动,已经感觉到收获甚丰了。那些惊喜与欢愉,早已将他因刚退休时出现的有点空落的心填得满满的了。他忽然想起从哪里看到过一幅字画,上面有两句话:“德高人长寿,心宽福自来。”是啊,人一旦放宽了心,便能乐观的看待世间事。也许,自己日后会成为活动中心的常客。
他又想起了很多的同代人,常常抱怨生不逢时,经历太多的苦难。的确,我们曾经历文革,上山下乡,晚婚晚育,计划生育……但看看我们的下一代,他们也不容易。说句公道话,现在的年轻人工作压力相比我们那年代大得多了。相信很多人还记得,那时候有句口头禅“做是36(月工资),不做也是36”。固定的工资,使人懒散。不少的单位因为没有竞争机制,管理人员上班时冲上一壶香茶,把所有的报纸都看个遍,甚至连夹缝里的广告也不放过;职工常常聚在一起吹牛皮,天南地北,海阔天空,有的甚至躲一处玩扑克赌博……再看看现在的年青人,常常会在餐厅上,高铁上,甚至飞机上,都能看他们打开随身背着的手提电脑开展工作,他们总是觉到时间不够用。女儿也常提到在银行工作的女婿,经常在家里加班到深夜。不同时代有不同的苦与甘。不能老惦记着从前不愉快的经历。只有这样,我们才活得舒心。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上午收到社保局的信息,当月的工资已经打到了他的帐上。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退休工资。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看看,我们还有什么值得去烦恼的?有道是“知足常乐”。在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人。
忽然,一个古怪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际:等一下回到家里,出奇不意的唱首“雄赳赳,气昂昂”,会不会把老伴吓个半死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