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短篇 >> 传奇小说 >> 夕阳里的白蝴蝶

  夕阳里的白蝴蝶


作者:雪峰枫竹影 举人,3909.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534发表时间:2010-02-26 07:48:36
摘要:一对有志学生,却无意中陷入情感的漩涡之中。要爱情,还是学业?艰难的选择,透视了他们真实而矛盾的人生。

夕阳里的白蝴蝶
  
  
   一天,荷锄午归,父亲递给我厚厚的一封信。乍然间,我想不起这应该是谁来的信,字体虽然熟悉,但地址陌生,而且跟她,我没有说过详细的地址。可不是她,又会是谁呢?她也回到了家里?这“××村三组”就是她的家庭住址?把锄头往房檐下一挂,我跨上了窗台,靠着窗子惬意又好奇地开启我的信。
   信真的是她寄来的,而且开头就是一让人心跳不已的称呼:“想念的××”,我立刻像一截阳光下的蜡烛,差点没瘫软在窗台上,只觉一股又酸又甜的液体从心里直涌头顶,又很快地散布周身,劳动的疲乏一扫而光。她质问我为什么不给她写信,她说那天为了能见我一面,她在车站等了我好久,希望中不来,失望时我却到了,她说她恨我。找了一个借口,她离开兔儿,匆匆返回车站,而这时车已开动……
   我捧信无语。要不是父母都在家中,我一定要又蹦又跳的了。内向的人,情绪外露时他的样子让你奇怪,我是这样的,我有时自己对自己的行为就觉得不可思议。
   我把信揣在了衣袋里,那天中午我没有睡,吃了饭,就拿了锄头走了。到了地里,我往地上一躺,把那封信在手里反来复去地端详。她还在学校训练,只是要我按她信上封缄处所写,把寄信原址写成她的家的地址,她可以说,这是家里来的信。
   柔媚的阳光抚摩着我。头枕着锄把,我舒服地躺在地头,那封信就像一羽白鸽,在我的胸口翩翩谐振,习翅欲飞。也许你不会相信,我们这份情浓得可以,却从未有过一次约会,我们彼此了解万万千千,没有多少是靠声音语言来实现的。我没提出过约会,她没要求过,只是在频繁的信中,我们日益积淀着一缕又一缕的甜蜜和忧愁。有人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对,如果它不能成为永久,这个曾经拥有又有什么意义?我们一开始就追求天长地久!
   可是我还是个怯懦的人,或者说是一个虚伪的人。我相信要是所有的内向人一夜间都变成了外向的人,那人人有理由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是到了它的尽头。用面纱掩着自己的丑陋,以免吓着别人,这算不算一种善良?
   “呜——”山那边火车拉着长笛过来了。我从地上爬起来,看一条乌蟒似的火车由远而近,挟风滚雷,从身边几米远处“咣咣”驶过,只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虫儿,在另一个远处消失。据说,人体有一种独特的生理节奏,它包括体力节奏、智力节奏和情绪节奏,它们都有上升阶段和补充阶段。我祈祷自己的情绪节奏永远处于上升阶段。有这样一个为你快乐,为你呼吸的异性朋友,我不相信有一天会烦闷不堪,生命中有了她,又何来对人与事的厌倦?更不会神经质的。生活这么美好,太阳这么光明,会有情绪节奏的补充阶段,那才怪呢!
   按着她的来信,我回了信,解释,表白,请求。三页文字可以用四个字概括:忠诚,渴望。
   她又来信了,而且下面又变换了地址。她问候我,还问候我的父母亲。
   回信,附上陶渊明的诗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来信:玉米都能煮着吃了,还锄什么草?她还说,兔儿有点怀疑了。
   回信:山月不知心中事,农家四季翻锄花。我坦然地说,让她怀疑吧。
   ……
   父亲问了:“谁的信?”
   “刘。”我说。
   “上高中这长时间,我没见你拿回一个奖状——不如小时候了?”
   “哪能哪,”我说,“小学时我数学还得过27分呢,高中没下来过55分。”
   父亲乐了:“那别的方面呢?总不能科科都不行了吧?”
   “你呀,”我有点不屑,“高中又不评劳动能手,也不评《毛选》学习积极分子……”
   “五好干部呢?”
   “评优秀干部——我不是干部……”
   “三好学生呢?”
   “……”
   “不学好了?”父亲声音突然高了七度半,“张君是谁?”
   “……”我惊愕地看他一眼,惶恐地低下头。
   “字还没有我这高小毕业的写得好,先忙着谈恋爱了?”父亲脸色很难看吧?声音可是要冒出火来,“原先我看你是个有心人……”他的话没说完,他的老搭档——副队长进来了。父亲瞪了我一眼,和来人一块走了。我看看时间,母亲也该“下班”了,她在大队砖厂“当工人”,更是“又红又专”。他们一个严厉,一个絮叨,哪个我都受不了。抓紧时间,跟张君交代一下:决定命运的时刻,让我们全身心投入学习吧。
   正好她的训练结束,我们之间也就“衡阳雁断”了。
   也许是我装模作样地好好学了几天,也许是父亲生产队的事多了,他再没有过问我的事。偷时间,我还是要拿出张君的信来看,然后好好地藏好它们。
   这个假期好长好长。时令已至初秋时,开学了,我终于又回到了学校。然而很快我发现,事情完全不是原来的样子了。盛夏的渴念蓄积到秋天,突然不再那么飘然和热烈,我的心情竟在倏然间变得十分冷静和沉实。谁也没去接谁,我们在教室见了第一面。同学们都坐在了教室,她进去了,我看看她,她看看我,随意地,我点了一下头,她似乎也回应了一下。整整一个学期,我们没有一次通信,更没有一次约会。朋友刘面上露着预言家的笑,说:“怎么样?一阵暴风雨过去,是不是风平浪静了?”我微微一笑,回答道:“君不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轻蔑是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利用休息日,我拉上刘去向阳商店给张君买了一个日记本,刘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怎么回事嘛,你?”我真是生气了,问他,“是不是嫉妒我们?”他哈哈大笑:“你们也配让我嫉妒?哈哈……”
   悄悄地,我把本子送到了她的手里。并附上一封道士面孔的信。再见到她时,我发觉她的眼中有一丝忧郁——我又何尝不是呢?但要紧的,我们要完成一个心愿的。大家都在只争朝夕,我们又怎么能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一次老乡小民告诉我,父亲来了。他一定是来观察和了解我的——我的第一反映就是这个。然而父亲既不在校长那里,也不在班主任那里,他在传达室里。他给我送来一件衬衣,白色的,我最喜欢的那种。站在他对面,我很坦然,却也担心他会突然问起别的。上课铃响了,父亲对我说:“去上课吧。”当下课后我再去收发室时,父亲已经离开许久了。
   “他没跟你唠别的?”我问小民。
   “他来开三级干部会议,下午要回去了。”小民说。
   日子就是在机械的运动中往前过着。我们每天要弄懂或记住一些东西,然后把它们累积起来,就像将物品分类入库,等着哪一天再按需要把它们调出。当然必须时常复习,好比工人要经常给粮食倒库,我们对知识也得作经常的更新。张君话少了,笑意少了,朋友刘注意到了这点,跟我说。“她说过自己严肃不够,活泼有余的,是不是在改变自己呀?”我暗想。
   放寒假了,我们高三补课。
   “今天晚上,有时间么?”她挡在我面前,问。
   “张……”我迟疑着,也是在费力地固守着一道无形的防线。
   “我佩服你!”张君一扭身,上楼去了。
   “这好像不是原来的你,”朋友刘说,“你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我怃然,低头见身上的白衬衣,它好像在听着我的心音。
   “是的,我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我对刘说。
   春节半个月假,正月初七就开始补课了。张君瘦了,我发现,可是我没向她说一句关心的话,它只是心里装着。一种渴望煎熬着我,那是感情的要求;一种信念支持着我,那是理智的力量。如果理智屈从了情感,我知道,我会万劫不复。那么我失去的,将是一切!也许我虚伪,也许我冷酷,可是完全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一步。
   正月十五,元宵节,学校要给我们放假三天。
   正月十三这天,在校园门口,正看着秧歌,与张君不期而遇。“放假时,去我们那里看秧歌?”她扶着车子,瞄瞄秧歌队,小声说。“你没上课吗,从哪儿来?”我顾左右而言他。“去不?”她没有理我的碴儿,只顾问。“还有谁?”我只好硬着头皮问。她不认识似地看着我,脸色不快了。可是我却心里高兴了,我想一定是没有什么别人了,要知道,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两人有几天自由亲近,那是多么快乐的事啊!我的沉甸甸的相思,我的苦涩涩的情愫,多么需要有一个天赐机缘来一场勇敢、畅快的发泄,然后我们可以再理智地投入学习!可是她的话给了我一个沉重的打击,还有两个同学一起去,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平时和张君“最铁”的那个“体育棒子”李!天啊,你怎么不公平一点,难道一点也不想给我理想的机会?她为什么让这个李也要掺在我们中间呢?我们两人中间会不会有一个是“灯泡”啊?
   我硬硬地崩出三个字:“我不去!”
   她好好地看了我一会儿,抿抿嘴唇,说:“好吧,再见!”
   谁知,这是我们两人最后一次单独接触。
   元宵节后,见到了李,“玩得怎么样?”我不无酸意地问。
   “还行吧——你不也是么?”他健美的体形在运动服下面焕发着成熟起来的男人的气魄和力量,他站在那儿也好像在作着随时准备投篮的动作。他的举动,他的笑意,真的有一种魅力,对青苹果偷偷泛红的女孩子来说,它当然是很具有新鲜的诱惑力的了。相比之下的我,就猥琐之极了。我的心里酸溜溜的味道更浓了。
   “那儿的秧歌就那么好看?”我不知怎么冒出了这么一句,很是揶揄地道。
   “我不稀罕那球艺儿,”他潇洒地扬一下头,“净在家打麻将了。”
   “张君会玩麻将?”我的脑袋一下子大了,她怎么会是这样庸俗啊!
   “她?谁知道——咋扯到她那儿去了?”他不解地望着我,问。
   我明白了,张君跟我撒了谎,她根本没约李和兔儿去她家,她只约了我一个!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呢?哦,邀请我,她是诚心的,可是怎么样才能使我跟上她去她的家里呀?以我的个性,当然不会光天化日之下跟一个女同学单独行动的。这就需要一个掩饰。她看准了我的这种虚伪和怯懦,就聪明是“骗”我。她哪里知道,现在的我,却恰恰不是当初的我!我的问话,我的毫无幽默反而呆板和严肃的问话,误导了她的思维。我的固执和神经质又不给她解释的任何机会。
   我心痛了。我委屈了她。我必须向她解释解释。如是过错真的在我,我必须承担过来。我冷酷,可我更坦诚!
   然而迟了。没等我有所行动,她先发出了让我震惊不已的信息,这信息一直像可怕的梦魇,在后来我失意的日子里不断折磨我脆弱的情感神经。“……遗憾的是,我们有太多的不相同……”很明显,她已经“Betiredofme”(对我厌烦)!我慌了,赶紧给她写信,又是表白,又是保证,然而没有回音。我又写了一封,严肃反省,自责,还是泥牛入海,而且人也不和我照面了。
   她真的铁心不回头了。那几天的日子我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白天还没什么,晚上可就寤寐思服,难以成眠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太缺少魅力和情趣,却还有一身伪装和愚钝,现在张君看透了我的一切,她当然会有这个选择了,她是对的,是我的愚钝和呆板使原本靓丽的一段情感世界突然之间变得毫无意义和色彩。
   高考在即,同学们披星星,送夕阳,日夜兼程,铆着劲儿在学,可是我呢?正每天想着为什么被人家抛弃的事情。朋友刘的劝告我根本听不进,最后他丢给我一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话像一盆水,兜头浇下,我清醒了——月光下没有永恒的东西,青苹果刚刚泛红的时候千万不要去试图采摘啊!
   高考结束,同学们如林鸟出巢,各奔西东。张君在我还没有鼓起勇气去见她一面时,已若黄鹤惊飞,倏然而去,音迹不留。于是一封信便飞向她的家乡,请求我们能够前缘再续。然而,青鸟不传云外信——她一点回音都没有。我拿出她送我的笔端详着,它不再那么鲜亮光灿了,仿佛为我的心情也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忧郁和无情。把期待和不安打在行李中,我挥别同学和朋友。
   高考成绩一直不下来,她的消息也一点不见。我的信心在一日日消减。
   忽然有一天,老乡小民从学校来电话:超过录取线9分,快来建档。
   身上立刻有一股豪情,骑了自行车赶往五十里以外的县城母校。
   到了学校,小民迎了上来,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奇怪。“提了一个分数段,你差一分……”我的心忽地沉了下去,刚才的劲儿全没了。可是我还没忘一个人,我作出有意无意的样子问到了“那些人”。“体育棒子?”小民想了想,说,“张君考上了,锦州体育学院。”并且,她的志愿已经填完了,而我,连末班车都没有赶上。
   见我沮丧的样子,朋友刘拍拍我的肩:“你还可以卷土重来。”这话里有话啊!他不想从头再来了“我早就不想念了。”他说,然后关心地问我那件事怎么样了,听了我的述说,他丝毫没有意外,说:“也好,长痛不如短痛,算了。”见我心有不甘的样子,他摇摇头,说,“没见你这样的男人,没一点精神。那就再试试——给她写信,夹上一张邮票。”
   我终于没有那么做,我以为自己还是一个男人。而且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厚厚的墙壁了。过去那段美好,只是一沦涟漪,既已扩散,就不再有回复的道理和可能。这一段欢乐,只是我这段人生中几声清丽的鸟啼,虽然妙曼,但不会永远属于我,也不会伴我旅途的全程。但我还是要从心里向你说一声:“祝福你,张君——我的朋友。”
  

共 16382 字 4 页 首页上一页1234
转到
【编者按】两个中学生过早的陷入了情感的漩涡中不能自拔,以至于高考落榜。文中涉及的中学生早恋现象,的确是现在人们关注的问题。要爱情,还是学业?这两种观点不能相提并论。作为学生首先的任务应该是学习,什么时期做什么事,一定要明确。学生就是要把全部得精力都放到学习上,反之就会留下遗憾。经过反思,显然文中的男主人公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渴望严冬掠去一切,春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编辑:红荆】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红荆鸟        2010-02-26 07:52:53
  其实他最后能明白还算不晚,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有些事情我们不经历,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它是苦还是甜。
2 楼        文友:雪峰枫竹影        2013-03-31 21:21:01
  也许,那时我们真的不懂爱情。现在当我们在QQ群里见面,话都没有一句,呵呵。
中学语文教师。喜欢科技节目,欣赏文学作品
共 4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