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来都是规规矩矩跑车呀，对区里的贡献也大呀！”牛双角坚守底气，不同意亮火星的指正！
　　 何缺德不耐烦了：“亮代表，你没戴有色眼镜看人，把我们看扁吧！我们今天可是专来上门给你上敬酒的呀！难道你硬要逼我们无路可走吗？还是放一马的好！”何缺德的弦外音隐露杀机唾沫星子都在飞了。
　　 见何缺德言语走板，牛双角赶忙瞪眼制止：“小何，你都说些啥，什么放一马不放一马的，亮代表也并没逼我们什么呀，不得这样跟亮代表说话，本是我们主动与亮代表沟通不够嘛，赶快向亮爹亮代表道歉。”牛双角半人半鬼从中调和，以显示他为人的正派。
　　 何缺德受了牛双角的棒喝，连忙向亮火星说了声：“食言了，对不起！”
　　 亮火星知道他们在演双簧，他便语带双关地说：“没有什么？这个年轻人比我性子还燥，我理解。不过敬酒也好罚酒也好，我从不吃的，从干革命工作到如今也从没有人让我吃过的，不信，你们可问我老伴，连逢年过节，我都滴酒不沾的！”
　　 牛双角见双方谈话越来越不投机，越来越渐行渐远，便喝了口水率先起身说：“亮爹、亮代表，我们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如今提倡共建和谐，我们的意思还是请您慎重考虑考虑，替山化人民的诉求，也替我们19路承包以后营运的难处。”开门时，他又向办事灵活的小钱妹丢了个眼色。小钱会意，冷不防把拎放在门外的礼物一下子丢进亮火星靠门边的长条沙发里，丢下句话：“亮爹，礼多人不怪的，过节了你就全家慢慢享用吧，特别是那苹果中的东西。”暗示过后，迅即带关门跟着牛双角三人快步下了楼道。段天章走在后，扶着他差点跑得摔了跤的老婆说，“你行，这真是牛不喝水强按头！”牛双角也在表扬，唯何缺德在咕噜：“又丢了这么多打狗的肉包子。”
　　 当售票员小钱突然将大包小件礼物甩到他厅中的沙发上时，亮火星不知她在干啥，一激灵，忽然明白过来，给我来这一手。他赶忙招呼老伴帮忙拎起沙发上的所有礼物鞋也来不及穿便呼喊着：“牛委员、牛经理，你等等！”便大步下楼追了上去。当他们车正发动时，他已追至车门口说：“你们想陷我于不义，封我嘴，打错了算盘，把东西带走，要是不带走，你们明天早晨就去区纪委那里去领！”
　　 牛双角把这话扎扎实实听进去了，区纪委已正在查他们19路车背后的活动呢！他赶忙示意段天章慢发动车。他真是领教这亮火星的厉害了。原先他人说的介绍的他还有点将信将疑，拒人千里之外，看遇什么人去交道。没想到结果一样，他的自信全在这个正直老人的正气之下挫下去了。看来，不按他指正路子整改，答应他所代表的山化人民的诉求，真的不会对我们放一马了。也罢，先不能让礼物回到纪委手里去，那里正等着把柄证据呢，纪委可不是好惹得衙门，那就抓鸡未逐又要丢把米了，惹来的烦心事会更多更大了。他便示意小钱、何缺德去将礼品重新提上小车。然后，恢溜溜开车走了。亮火星和倪桂珍立定原地，看着他们败走的狼狈。他又随口念出道：“送礼今日送错门，还要动此歪脑筋，秋风送爽才真好，害我光脚是牛总！”笑得老伴伸手推了他一掌。乐得亮火星嘿嘿一笑，“又是真拿我没药呷是么？”
　　 前计告吹，牛双角心空上预埋的另一圈黑云便慢慢围拢起来。
　　
　　 十
　　 19路车的营运业绩还是天天飘红，营运作风毫无改变，还挤对同行。听说为抢沿途客源，有几次与同道双向而行的外单位的车辆发生争执，还动手打伤了人。牛双角乃至放出话，为这等事伤了人，他加倍支付工资、加倍付医药费，使一些司机有恃无恐。市公交总站得到群众举报，硬要拿出办法，剃剃这个刺头，整整他们的叼。于是再次派出一路公交车参与山州至阳泉的营运，不得阻拦。牛双角们开始表面接受，不料，新公交跑了两天后，便跑不下去了。新公交票价低于他们，只收三元，车子宽大舒适，乘客都争相上新公交，把19路凉了不少。牛双角们怎干，他们征得有人默许，便暗中指使段天章与何缺德，派出数台中巴围堵新开进的大公交，使之前后动弹不得，比前次还厉害，拉不到客的大客车被围攻，只好又退了回去。市里在亮火星数评的压力下，强行要降价营运，牛双角们便组织几十台车开进市里集体罢工，或全线几天不出车，迫使政府让步。激起民声沸腾，这种事还不止一次两次。
　　 亮火星十分气愤，居民群众更是砸了锅了，得了，阳泉的天难道不属共产党管了。这地方土皇帝就这牛，这地方保护主义就这样厉害，任由他们横行无忌。亮代表的评论还评得他们越发来劲了，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亮火星一刻也坐不住了，他就此事接着写了第十八评、第十九评。第十八评的标题与主要之点是：火会越烧越旺，少数领导与职能部门在这其间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会睁只眼闭只眼，与公开袒护支持有什么两样？亮火星的第十九评是针对市政府的，领导们究竟怕什么？他的十九评很快贴满了全区，还贴到山州城里，更送达了市政府领导的办公桌上。亮火星还有几个协助他的如秦癫子们的义愤正直的志愿者将两百份十八评、十九评贴完，发完后（有的还送到新闻媒体手中），找相关市领导市职能部门反映交换过意见后，又与市人大主任作了汇报，得了支持后，觉得一个人与少数人的出面的力量还是不够大，还是要请尚方宝剑。他便不声不响地又一次去了北京。他头年去北京找到信访部门如实反映过地方黑恶势力坐镇一方，不听中央号令，为非作歹，激起民愤的事情后，曾引起过重视，发函来调查过。市政府办回函，×××所反映事实不符，有点小问题，没那么严重，我们完全可以解决，应不予听取，劳动上级关心，甚至诬赖亮火星精神不正常。不知他们从何而知，把秦癫子的热情参与作了举证材料（实例）。使亮火星事后相当气愤。这次，亮火星收集到了许多事实和证据，还有上百名群众的签名盖章，走进了中纪委的信访办。秦癫子又要跟去，被亮火星阻止了，他怕他真的神经发作坏了事，这次，他还拿出了市人大代表证，不由得引起中央部门的高度重视。电话传来，责成山州在抓好经济建设的同时，一定要关注民生热点问题，加强维稳，保证经济秩序，要深入调查找到原因，多做工作，化解矛盾，妥善拿出解决办法，如确有人故意干扰破坏，要做到有黑打黑，有恶除恶。对于后面的保护伞要坚决打掉，不允许邪恶势力危害一方！人们得到信息，感激亮火星，以为这次能把阳泉的盖子揭开把19路车的问题解决了。
　　 严松那天找到亮火星，“老战友，你的胆子也真大，竟告到中央，娄子捅破了天，主持常务工作的我侄子可是挨了顿好批。他读了你的十八评十九评后，到阳泉又专门召开了方方面面的协调会议，比前大不同，点名批评了区里的某些领导放纵不管的软弱，点名批评了牛双角不听招呼，无视民声，与市政府对着干的无组织无纪律的地方山头主义，说一条黄金线路，哪能就是你们一家的天下，变成独立王国，变成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地方，天马行空说怎样就怎样，弄得老百姓告状不断，怨声不绝，说我们连一路公交车都管不好，，让我们市的领导如何取信于民，如何开展工作。我们支持亮火星代表的意见，他的十八评十九评我看了两遍，我们某些领导的地方主义色彩是有蛮浓，只为本部门经济的发展，不问渠道，不问手段，对身边违纪违法之事也视而不见，乃至暗中袒护，是作了地方保护主义的头。我还听说在一次有关的会议上，有个别主管领导还以退为进，要公开取消19路车的营运，这是向市里施压，是公开保护支持19路车的违章营运做得对，为某些人打气开路嘛！”严松把从他侄子那里得来的会场情况说得眉飞色舞。并问：“亮火星，那天你到会了没有！”
　　 亮火星笑笑，二道贩子。我是那天会议的目击者，耳闻者，参与者还需要你来给我绕舌吗？“你严松说话真好笑，专门来送马后炮。”亮火星笑笑，把严松拉到路边一棵树下，相互点上支烟说：“我知道你侄子他们讨嫌我恨我，又不得不表扬我。你知道，你那侄子事后还对我说了什么吗？‘亮火星老爹，你是人大代表，我们尊敬你。你也年纪一把了，今后有什么事还是就地解决，不要动不动就上访北京，去干扰中央，影响破坏我们市的形象！我们正创全国文明城市呢，您说是不，往后多在家休养，消停些吧！’他软硬兼施的话，气得我当时就发了作，管他是什么人。我说：市长大人，我年纪大了不假，谢谢您的关心。三国时的黄忠八十三岁，还手持宝刀，取得定军山，我总不至比他老。您看我的身份证，我还只六十有五，你就要停止我为党和人民继续效命，发挥余热的权利，您难道不知道我是按宪法办事，按党章办事，是逐级向上反映问题的，是问题积压多年，矛盾越来越大，反映多次，反映多年，不得解决才去上访的，是由山化数万人民委托才去这样做的！我一没破坏维稳秩序，二没影响市里形象，如果你们觉得我们言语行为出格，你们当领导的就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来，他们营运正常了，老老实实按中央、国务院文件办事了，民怨一平，岂不就自然消停了，还用得着一次又一次来协调开会吗？来讨价还价吗？”我还送了他几句顺口溜：“代表维权没有错，错在上下难配合，错在阻力没排落，错在领导少胆略。”
　　 你的侄子，代市长大人被我说回去了，勉强笑笑说：“好吧，我接受您的意见。下面请牛双角经理拿个姿态说服大家。”牛双角翻着眼睛运了好会神，还是先提出一大堆讨价还价的理由，严代市长不听，打断他的话，不要再说这些，来点干脆实在的。牛双角便说，票价那就再下调五毛吧，但死活不同意市公交总站增开一条新线路从山州到阳泉来。我仍不干，还坚持要降到与外地城市公交车一样，执行中央政策，这里没特殊，还坚持一定要把原拟定56路车开进阳泉，打破这里的垄断，使之与19路公平竞争，真正为山化人民与阳泉市民出行方便服务。僵持不下，互不妥协。严代市长又一次治标拍板同意，牛双角暂降5毛营运，开通56路公交之事暂缓，以后再定。如此结果，令牛双角与某些与19路车难说清关系的人暂获庆幸，对亮火星嘲笑的，不放心的，咬牙相恨的人则有增无减。
　　
　　 十一
　　 问题没有解决，亮火星打算第三次上访北京。这是又一年的春节了，各方面都在注意亮火星的行动。
　　 秦癫子一些人的奔走鼓动那是自然的。积极投过他当人大代表的广大居民群众，坚定支持他坚持与邪恶势力与地方保护主义作斗争的行动，勇气与毅力，就连像当年在打狗关鸡关鸭中像胖大嫂一帮人也坚定地站在了亮火星的立场上，对他反路霸的行径表示了有力支持，有两次她还主动帮助亮火星张贴评说，搞宣传，说19路车的一些司机像土匪一样太不是玩意了。人们听说他自代表大伙维权讨公道正义以来，不受贿赂拉拢，不怕打击恐吓，不怕家中阻力，为数十次打印评论文章，上访都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和退休金后，十分感动。秦癫子募捐，为他助了笔钱。热心居民的捐款，秦癫子说，比抗震救灾，支援汶川地震还要踊跃热烈。秦癫子的话当然有些夸大其词，支援国家救灾，人们从口袋掏出的是一百两百，五百乃至上千，而支持这种事，顶多是几十上百元。还怕癫子借由头进了自家腰包，有几个正直公道人督着跟着，有明细登记公布。但秦癫子说在发动募捐中，他感动得都流了泪，这是真的。但又当他与几个居民把捐的钱与捐钱的情形送到亮火星手中并说给他听时，你知道亮火星又怎么说么，“各位好意我明白，困难再大我顶得，此钱收了说不清，会说代表图秋红。”大家去他家或在路上拦着他积极相劝，只是不听，亮火星心底自说，大家是怕我像严松“老贼”做事半途而废，被阻力压力摧垮撤兵呢，便又说：“各位朋友你放心，亮×不是程咬金，三斧过后招更多，不斩楼兰不死心。”
　　 亮火星与这19路车较上劲后，对家中之事他除了在家吃饭睡觉，啥事也不管了，也不过问了，连他疼爱的小孙子也全交把老伴去管了。为此，他的家除了学过法律在工厂上班的大女儿支持他，三个子女，加上老伴倪桂珍，有二个半反对，为啥是两个半呢？前面提到，他老伴本贤妻良母的性情温顺之人，好多事都是依了亮火星，很少过问，扼守着亮火星他“当家人”的传统地位。上班时，亮火星的工资每月都按时交把她安排，男不管内，生活由她打理，但自他退休后，参加了这社会上的方方面面的公家事情后，人很少在家不说，退休金领了不交把她了不说，连每月交的伙食费都难得到位了，便颇有了微辞，有时，只好跟孩子们说，你爸这些年简直撞了邪了，疯了，只知去管那些闲事去写什么评论告状，只知跑上跑下瞎操心，你一个老百姓谁听你的呀！从前部队那点资历谁认呀？家中事一点也不管，退休费几个月都冒看见他交一分了，都花到那些不该他管的空事上了。要不是我每月还有一千多块钱，饭都会吃不成了。有时，倪桂珍憋不住了，也跟亮火星当面这样说：“哎，老亮，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又一年进得几回山州嘛，犯得着得罪那么多人吗？人都黄土埋半截的了，你尽干些二百五的傻事啊！”老伴倪桂珍又劝不醒他，又说不转他，往往在你们妇道人家少掺和。世上人人都知道出外行走要平坦方便，但少了那修桥补路的人能行吗的争论中结束。倪桂仍只得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