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犬坟(小说)
女主人迈出门槛,两活宝嘤嘤嘤,嘤嘤嘤,嗅着翠花的裤腿,格外亲热。厨房的门,嘎嘎嘎,嘎嘎嘎,呀呀呀,呀呀呀打开了。黑、黄一个进入了厨房。见女主人烧火,没啥犒劳的,就退出厨房,去了壁檐脚,躺着,注视着去院子还有晨雾的小道。
袅袅炊烟,从烟筒里冒出,就消散了,与空气中的雾,很快就融为一体。热水烧好了,勇噶哒,也起床了。他走到壁檐脚,黑、黄从趴状,站了起来,摇着尾巴,咬咬他的裤腿,嗅嗅他的手。走到厨房门前,翠花已端来一盆洗脸水,递上一块毛巾说:“洗了脸,去弄几根葱来,今早上吃面条。”勇噶哒说声好,反问她:“狗狗吃啥?”
翠花笑着说:“不会饿着你狗狗的,昨晚还有些剩饭,加一下热,你喂它俩!”勇噶哒见说,满意地笑了。
菜园子,在屋的旁侧,白菜蕻,早已没有吃的了。菜,经了一个早春,郁郁青青,满园生机。葱,正当旺,长势很好。勇噶哒,分了几根葱,走出了菜园子。黄狗摇尾摆头,跟在他身后,不时嗅嗅他手中的葱。
黑狗,在庭院里,咬着勇噶哒拣的一段麻绳在耍。绳,两米余长,围5寸左右。黑狗正耍得欢,拽,拉,拖,甩,嘴脚并用。黄狗见了,翘起尾巴,眼睛直视着绳,撇下勇噶哒,径直小跑朝黑狗跑去。起初,它用脚去踩,踩着时,被黑狗一拉,离绳8寸余。黄狗狂躁,乱蹦了几跳,忽左忽右,再次踩着了绳,用嘴咬着了。一根麻绳,被黑、黄扯了起来。绳,不是绷直的,有些曲度,拖着地。勇噶哒瞅见了,脑瓜突然灵光了,何不用这段绳,训练它俩的咬合力。
勇噶哒把葱洗净,递给了翠花,走出了厨房。黑、黄还在耍绳,但没了之前的兴致。绳,在它俩脚下,仿佛死蛇一般。勇噶哒,凭过去训猎狗的经验,捡起麻绳,晃动起来。狗狗呆了,瞅着晃动的绳索,还退了几步。勇噶哒,晃着,晃着,把绳朝远处扔去。黑狗争抢着,把绳拽了回来。黄狗却没事似的。勇噶哒,又捡起绳子往坎下丢,这回,黄狗不愿落下,朝坎下扑去,把绳给捡起来了。
连续一段时间训练,狗狗拽、拉、甩、拖,绳技练得像演杂技一般。
一日傍晚,勇噶哒从地里扛着锄头回家,见黑、黄嗡嗡在山坡上叫。黄狗,见勇噶哒眼瞅着它俩,摇着尾巴直奔他。它轻轻地咬着他的裤腿,往坡上拉。勇噶哒凭着自己的直觉,那里肯定有名堂。他让黄狗走在前,到黑狗站着的地方,他傻眼了。一条足有四五斤重的菜花蛇,躺在地上,尾巴还在动。勇噶哒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拨通了黑皮的电话,说了此事。黑皮在电话里,显得有些激动,说:“我等一下就来。”勇噶哒放下电话,知道蛇已失去攻击能力,抓着它的“七寸”,提了起来,怪沉的,心里美滋滋的。
两活宝,甩着尾巴跟在勇噶哒身后,精神着。黄狗,突然从勇噶哒脚边窜到前面去了。翠花见丈夫手挽着大菜花蛇,吓了一跳,有些胆怯地说:“勇噶哒,你咋胆子那么大,吓死人了!”勇噶哒见翠花胆怯,告诉她没事,夸两活宝说:“还不是你那两活宝干的好事!”
翠花有些明白了什么,却又犯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勇噶哒把蛇放在庭院,蛇也不游走,尾巴在动。黑、黄对着蛇看看就走开了。翠花更是愕然,然道这蛇是死蛇?说是死的,可尾巴还在动,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勇噶哒看出她一脸懵圈,解释道:“这蛇,是你那两活宝抓的。我见到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记得我在训练它俩,用什么吗?”
翠花脑光突然灵光,说:“绳子!”
“对,就是绳。我每天傍晚丢绳,它俩捡绳,没有白练,今天总算有收获了。这蛇,已经跟死的没有什么区别了,身子动弹不得。我想,这两个活宝初见它时,是把它当绳子甩,这一甩,它哪里还能爬行。”
“哦,原来如此!”
“我已经和黑皮联系上了,等会儿,他就来。”
黑皮听勇噶哒弄了条大菜花蛇,跨上摩托就过来了。见到蛇,心里一喜,好家伙,够大的。他知道,蛇越大,也就越值钱。二话没说,跟勇噶哒商量:“你也不用称了,四百元,怎么样?”勇噶哒见说,差点惊掉下巴,但他毕竟是老猎手,很快就镇定了,说:“既然你如此爽快,就拿去吧!”
黑皮提着蛇皮袋,感觉蛇很沉,心里自是欢喜。勇噶哒夫妇,见黑皮去了,翠花先说:“我的爷啊,这家伙还那么值钱!”接下来,怪勇噶哒,也不晓得讲价钱。
勇噶哒被埋汰,安慰她说:“我也不知行情,今天能卖出去,赚了钱,我心满意足了。下次去别的地方,好好打听打听行情,以后好再与他讨价还价!要不,明天你去院子里问问,看看蛇是什么行情?”
“好的!看来,今晚还得好好款待这对活宝!”
旦日,早饭过后,翠花还真去了院子。勇噶哒带着活宝上山了。这太婆山,方圆数公里没人家,可惜日光下,只能落下斑驳的光影,怪冷清的。清泉石上流,山壕壕里,清泉叮咚,水可捧起就喝。岩石上,布满了青苔,还有树叶。勇噶哒知道,这泉水,就是天然的矿泉水,无需消毒。有时为了文雅些,摘一片桐叶,做成盒状,盛着冰凉的山泉,喝着,很惬意,还带点甜味儿。
勇噶哒,喝了泉水,听到狗狗在山岭上叫。他知道,可能是发现了猎物,此时,他不着急,索性观观山里的风景。那木叶味,混着泥土的气息,和过去拿着猎枪打猎时,味道没有什么不同。狗狗的叫声下来了,二重唱越发急促,他知道,两活宝逮上了猎物。此时,他该出场了,手里拿着梭镖,寻声而去。
勇噶哒见到猎物时,惊呆了!这么大一条眼镜王蛇,被两活宝,甩得动弹不得。它的尾巴比昨天的菜花蛇动得慢些。头还昂得高一点点,但已失去攻击能力,估计比昨天的重量轻一点点。勇噶哒,很快就把它装进了备好的蛇皮袋,下了山。一路,两活宝,在路上追鸟,玩得不亦乐乎。
翠花见勇噶哒,提着蛇皮袋,知道有货,笑着把在院子里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勇噶哒。勇噶哒,指着这蛇皮袋的货,说:“这家伙,比昨天菜花蛇,值钱得多!”然后,拿出手机呼叫,对方说,等会儿就来。翠花在他打电话时,拿出称,把蛇一称,好家伙,有5斤旺称。
黑皮来了,见到猎物,喜出望外,这么大的眼镜蛇,现在少了,开口就说6百。勇噶哒今天就没有昨天爽快了,说称一下,按市场行情出价吧!黑皮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自己给少了,就说:“拿称称一下,谁也不吃亏!”
翠花再拿出称,称出5斤3两。黑皮也看了,就算个整数5斤,咋样?勇噶哒说:“可以,这眼镜蛇,你们那里多少一斤?”黑皮知道,与他打交道的日子长呢,往后还靠他发点财呢,于是把市场的行情价如实跟他俩说了。勇噶哒见他也诚实,两人很愉快地成交,8百元,双方都高兴!
这以后,隔三差五的就有猎物,钱也有上千元,或几百元不等的。勇噶哒,一月算下来,也上万元,他俩知足了。
一次,勇噶哒,得知太婆山下来了一只野猪,带上两活宝上山去寻。接连两天都没有它的音讯。第三天上午,他刚欲返,就听到二狗叫声频繁,声气很大,于是朝声音寻去,走上一山崖。见黑、黄对着百多斤的野猪狂吠。它俩见主人来了,胆儿就壮了,几次欲朝野猪扑去。野猪,也不是吃素的,发起过进攻,且很快就退了回来。勇噶哒,知道野猪很凶猛,它那张嘴,能把人拱起摔伤。他把手里的梭镖紧紧拈着,与狗狗发起群殴。野猪,也有些胆怯,往后直退,突然后脚踏空,前脚使劲抓了一下,没法抓住,往后跌下悬崖。狗狗从旁侧小路,快步追下了悬崖。
勇噶哒,拿起梭镖往下走,不急也不慢,知道有狗狗,野猪也逃不掉。崖下,狗狗狂吠不止,等勇噶哒看到时,心安了许多。知道它,今天逃不了。它的后脚,已经站立不起来了,摔伤了。勇噶哒,在狗狗的帮助下,用梭镖杀死了它。野猪鲜红的血,还在流。勇噶哒,想想,今天如果不是悬崖帮了他的忙,这头野猪,他弄不死它。它实在太大了,三四百斤,发起飙来,我仨都不是对手。
狗狗,不停地在舔舐地上的猪血。勇噶哒用电话,叫来了帮手,才把野猪弄回了家。帮手,就是院子里的兄弟。一下午,两人就把猪给收拾干净了。翠花自然是很高兴的,这好像是过年,杀了年猪。黑皮接到电话,很快就来了。这回,勇噶哒,让翠花多留些,想吃啥,就留啥。其余的,都被黑皮买了去,价格比家猪肉贵一半。这次,黑皮也没想到,猪有这么大,带的现金不足,要勇噶哒明天到他店里去拿钱。都是乡里乡亲的,打了个欠条,就把肉拿走了。
说实在的,黑皮的店开哪里,勇噶哒也不知道。到了镇上,才知道,他的店很偏僻,在镇集市外500米处。黑皮见勇噶哒夫妇,很是热情,请他俩进去吃午饭。勇噶哒,猛一抬头,见店名,是“太婆山野味店”。心想,这小子还蛮有创意的,竟然想起取这么个名字。
你可别小瞧这店子偏僻,慕名来吃野味的还真不少。黑皮把他俩请进了一间小包房,说:“要是晚餐,这小包房都腾不出来。”勇噶哒奉承他说:“你这生意好啊!”“哪里哪里,这不,还是托您的福。要不是你给我源源不断地供野味,我这太婆山野味店的招牌敢开吗?我原来就是做‘大碗饭’的,乡下人吃得多,赚的钱实在可怜!如今,这野味店,货真价实,味道纯真,加上地道的柴火饭,顾客就多了。”
说:“你俩尝尝,原料还是从你那里来的。”勇噶哒夫妇,尝了尝,好鲜啊。翠花眉宇舒展,眼神里透出佩服的神情,问黑皮:“你们开馆子的,做得就是不一样。蛇还不去皮,好吃!”勇噶哒,也连连称赞,这蛇炖土鸡,比单一炖土鸡,味道又不一样!他俩品尝着,隔壁包厢传来划拳声。“哥俩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三匹马啊”“一点珠啊,五子登科”,五子登科声调很高。只听得里面说,“喝酒”,“喝酒”。又听得有人说,这太婆山野味店,野味还真是一绝,比鸡公界的好吃得多。勇噶哒,听着,听着,见有人说:“你们还不知道吧,这黑皮,他的野味供货源,新鲜,正宗的太婆山的。那太婆山啊,山高林密,纯天然的,没有任何污染。听黑皮说,那里还有户老猎人,几乎每日都有野味供货。”勇噶哒,听到这里,心里有些飘飘然了,想不到我勇噶哒,猎人的名头还很响亮的。翠花却不喜欢听别人的闲言啐语,咬着带皮的蛇肉,吃得满嘴是油水。
黑皮见他俩吃得津津有味,也就不打扰了,说了声:“你俩慢用,我出去照顾客人了。”
翠花见黑皮在,吃得还不那么放肆,见黑皮说,马上回应道:“黑皮,你还有客,不用管我俩,忙你的去吧!”
勇噶哒也附和说:“黑皮,你也别太客气,忙你的去吧!”
黑皮走时,回头做了个手势,对勇噶哒夫妇说:“还有什么需要,喊服务员!”翠花点了点头,勇噶哒说:“你去忙你的,有需要,我喊服务员!”
黑皮离开时,把门带上,隔壁的划拳声,几乎听不到了。翠花的吃相,的确有些难看,勇噶哒拿起一张餐巾纸,递给她说:“把鼻子擦擦!”翠花笑了,在勇噶哒面前,她没有腼腆,反而落落大方,看着勇噶哒说:“瞧瞧,我的吃相,是不是很难看!”勇噶哒把嘴撮了一下,笑了笑说:“岂止是难看!”翠花说,这里又没他人,我还要顾忌什么!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慢慢享用!
黑皮去了店门口,坐檐下,与熟人聊天。服务员小琪,过来喊:“老板,5号包房的客人叫你!”
黑皮闻言,停止了谈话,回道:“好,我就去。”然后对几个熟人说“你们慢慢聊,我去看一下。”他推开了5号包房的门,还未说话,就听李副镇长说:“你黑皮,也不过来打个照面,先罚喝酒一杯!”
黑皮也是个油嘴滑舌的,平日里没事,也能喝几杯,把手一拱说:“对不住大家了。我在为你们催菜呢!不知大家吃得还满意不?”席上一位生面孔,瞅着黑皮说:“你家这野味,还真是与众不同。厨师手艺,堪称一绝,且野味新鲜!”
李副镇长见生面孔把话说完,就对黑皮介绍:“这位老弟,是市里林局(长),今天是来视察铁杉镇的。”
黑皮拱拱手,对林局说:“初次见面,没有打到招呼,还请海涵!”黑皮自去拿了只杯,斟了一杯罚酒,喝干了说:“我这厨师,是铁杉镇有名的土厨师,野味烧得好,不比城里大馆子差。说到野味,图的也就是个新鲜,都是每天从山里买来的。供货的老猎人勇噶哒,还在隔壁吃饭呢!”
林局脸有些红润,身材魁梧,腰板挺直,气宇非凡,看上去与陪坐的不一样,叫黑皮说:“何不把他请过来认识认识?”李副镇长也附和,叫黑皮把他叫来。
黑皮去了隔壁4号包间,见勇噶哒夫妇,吃得差不多了,说:“勇噶哒兄、嫂,吃得还满意不?”没等勇噶哒开口,翠花接腔道:“满意,满意,你也太客气了!这野味,怎么到了你们手里,味道就不一样了?”“嫂子啊,好东西,还是要有好厨师,方能烧出美味佳肴。这不,隔壁包厢的林局,要见见你俩。”
“黑皮,我就不去了,你和勇噶哒去,我在这里等他。”翠花有些腼腆,推辞道。
黑皮见嫂子说不去,心里想,这样也好,他们要见的是勇噶哒,顺口就说:“你就在这里慢慢吃,还要什么,我叫人去弄!”“我已经吃饱了,谢谢,我就在这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