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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桃仙嫂(短篇小说)


作者:蒲建知 秀才,2331.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132发表时间:2021-08-15 02:09:10
摘要:我没有理由不慌乱,没有理由不震惊。毕竟,从桃仙嫂嘴里说出的那句“陪我喝杯酒行不”是众所周知的——斜坡村所有男人都渴望听到的某种“暗语”。

【晓荷】桃仙嫂(短篇小说)
   “蒲扇,如果你不嫌弃,嫂子今晚什么都给你!”桃仙嫂话音刚落,猛地用双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桃仙嫂,别……别这样……”我喘着粗气,想解开她勾住我脖子的双手,但不知怎么却使不上力。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桃仙嫂却一下子松开了双手,顺势把我推开了。
   “蒲扇,我只不过试探一下你。实话跟你说,我确实想过要打你的主意,但看到你这么单纯,我又有点于心不忍……”见我一脸懵逼,桃仙嫂咯咯地笑开了,然后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蒲扇,你和你老爸一个样。”
   我尴尬地陪着笑,可我内心还是无比惊诧,毕竟,桃仙嫂再次提及了我去世多年的父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出招待所的那间小屋子的。我只清晰地记得,在我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桃仙嫂用手指头在我的额头轻轻地点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是怎么了?
  
   五
   再次见到桃仙嫂是在六年以后。
   大学一毕业,我就独自来到了深圳。在历经两年的滚爬摸打之后,我由一名普工晋升为一家台资厂的生产主管。
   那是一个无聊的周末,几位工友邀我去外面走走。不知不觉,我们踱步来到了离工厂大约两公里远的碧岭河畔。我们坐在河堤上,一边瞎扯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乏味话题,一边偷偷欣赏着从河堤边的砂石小道上或匆匆或悠闲走过的每一个身段妖娆的女人。
   或许是实在压抑得太久太久了。工友阿文爆料说他知道附近河道边有一家位置非常隐蔽的“洗头店”时,我们所有人都动了要去那家店里探探究竟的念头,这其中也包括了平时非常内敛且自律的我。当然,与另外几个工友抱有不可告人的明确目的不同,我纯粹是为了通过了解这类所谓的“洗头店”的真实情况,进而为我的写作增添一点第一手素材而已。
   从河堤旁的羊肠小道左转右拐走了将近两百米,一排紧傍着河岸,掩映在树丛中的低矮平房呈现在我们眼前。推开靠近路口的那间屋子那道虚掩的门,借着泛红的灯光,我们放眼望去,屋子里靠墙坐着两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几乎在房门被我们推开的那一瞬间,屋子里所有的女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欢迎光临!”
   工友阿文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他老练地挨个把面前的所有女子都扫视了一遍,然后伸出三个指头,问了句:“是不是还是原来这个价?”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阿文径直走向站在最角落的那位身段最丰腴的漂亮女子,然后微微欠身,一把拉住那漂亮女子就往里屋走。就在那漂亮女子被阿文牵着手走进里屋的那一刻,我似乎发觉有点不对劲——从我所站的位置看过去,那是一个多么熟悉的身影!这不是时隔六年没有了音讯,但经常出现在我梦境里的桃仙嫂吗?
   我差一点儿就要叫出桃仙嫂的名字,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叫出声。同伴们都分别带着自己相中的女孩去了里边的屋子,唯独我坐在靠门的椅子上,对站在我面前使出浑身解数卖弄风骚的所有女子都无动于衷。
   “你真是个怪人!难道我们这些人你一个也看不上吗?”
   “那事儿,跟谁不是一样的玩?”
   “莫非,你看中的是我们的莉姐?”那群因为没有客人而暂时闲得无聊的女子一边在我面前晃动着身子,一边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哪个莉姐?你们说的是跟我第一个同事进去的那个女子吗?”我忍不住问。
   见我主动搭腔,那群女子却一反常态地露出一副对我不理不睬的孤傲样子。
   不想再自讨没趣,我起身走出了屋外。
   我足足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阿文一帮人才慢条斯理地从那排小屋里走出来。
   在回工厂的路上,阿文一帮人余味未尽般地谈论着各自的销魂体验。所有花钱买了快活的工友当中,最得意的还是阿文。阿文甚至告诉大伙,那位身段最丰腴的漂亮女子竟然在完事之后竟然悄悄问了我们工厂的名称和地址。
   大伙对阿文的话半信半疑。毕竟,如果他所说的这些是真的,那显然违背了常理——哪有风尘女子主动打听客人这些信息的?除非这个女子对这个男人动了真情。
   唯独只有我,隐约预感到了一点什么。
   果然,第二天下午五点,我刚打完下班卡,保安就把我拉到一边,说十分钟前,有一个身材丰腴长相漂亮的女人来厂门口找过我。
   “那她现在在哪里?”我焦急地问。直觉告诉我,那女人真的就是桃仙嫂。
   “她刚刚走了,留了一封信给你。”说完,保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崭新的信封递给我。
   我的心砰砰直跳。走到偏僻处,我拆开信封,一张纸条滑落出来。
   我展开一看,纸条上只有两行字:蒲扇,不知你是否认出了我?人生有太多的不得已。想不到我们会在那样的场合见面。你不会看低我吧?那样的地方不是你该去的,你要把握好自己……
   纸条的末尾是能够牵动我所有神经的三个字:邓桃仙。
   把纸条拽在手心,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抽搐。在短短的呆愣之后,我跑回宿舍,拉上阿文,径直往头天和阿文等人去过的那家所谓的“洗头店”跑。推开那道虚掩着的门,呈现在我们眼前的依然还是那群打扮得无边妖艳的女子。
   “邓桃仙呢?”我劈头就问。
   “哪个邓桃仙?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那群女子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和阿文。在无所谓地坏笑了几声之后,她们当中有人幸灾乐祸地说:“你是想找我们莉姐吧?实话告诉你,就在两小时之前,她离职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再说,就是有人知道,我们也不会告诉你!”
   说到这里,那群女子一边向我和阿文抛媚眼,一边放肆地哈哈大笑不止。
   我和阿文只好悻悻地离开了那里。不过,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告诉阿文邓桃仙到底是谁。
  
   六
   这些年,一直在为生计而奔波,特别是定居在广东之后,回到家乡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因此,也就逐渐淡忘了有关斜坡村的许多人和事。
   不过,我每次回到斜坡村,都会向旁人问起桃仙嫂的情况。尽管,无论是谁,只要一听到桃仙嫂的名字,都会立马露出一脸的鄙视。但鄙视归鄙视,他们对桃仙嫂的事还是津津乐道:桃仙嫂这些年一直辗转在深圳等沿海城市,做着那不光彩的事。最为关键的是,她不仅自己沉溺于那种不劳而获的所谓工作,还把村里的几个长相稍微俊俏一点的媳妇也带了出去……
   我老母亲素来都看不惯桃仙嫂。每次听我提及她,老母亲都很不高兴。特别是由于我到了三十好几都还没找对象,老母亲似乎觉得我可能把桃仙嫂当作了择偶的参照标准,才害得她老人家一直抱不上孙子。因此,到了后来,只要听人提及桃仙嫂,老母亲都会勃然大怒,骂桃仙嫂是个害人的狐狸精。好几次,在骂骂咧咧中,母亲又不经意说到了父亲。
   一旁的我,尽管深受触动,想探知母亲屡次把桃仙嫂和父亲联系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但看着她那一脸怒色,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有问。
   后来我结了婚,即使偶尔回斜坡村,也不便在老母亲及妻儿面前提及桃仙嫂了。
   今年暑假,我开车携妻带子再次回到了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斜坡村。
   我刚进屋,母亲把我拉到一旁,一反常态地主动跟我提及了桃仙嫂。“蒲扇,你桃仙嫂回村里快一年了,她这些天身体不太好,你既然回来了,抽空提点东西去看看她吧!”
   我有些愕然,看了看母亲的神色,想寻找自己需要的答案。
   母亲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便补充了一句:“见过桃仙嫂,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家离桃仙嫂家也就约莫一公里远的距离。
   当天下午,我在跟妻子简单说明情况后,一个人提了点礼品来到了桃仙嫂家。
   我推开桃仙嫂家的堂屋门,一眼就看到显得格外消瘦的桃仙嫂一个人落寞地斜躺在堂屋角落里的一把藤椅上。尽管她浑身上下依然散发出一种只有美丽女子才特有的优雅气质,但面容的苍老和憔悴还是让人不得不感慨美人的迟暮。
   “谁呀?”几乎在我推开堂屋门的同时,桃仙嫂头也不抬地问。
   “桃仙嫂,我是蒲扇。”我跨过门槛,立在堂屋的一侧,朝桃仙嫂招了招手。
   “蒲扇,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一听说是我,桃仙嫂猛地坐直了身子,一脸复杂的表情。
   “我们今天刚回来。十几年没见过你了,听说你在家,特意过来看看你。”在说到“十几年”和“看看你”这些关键字眼时,我加大了音量。
   “哎呀,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桃仙嫂拖着病态的身子站起身来,慢慢走近我,在离我大约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蒲扇,你还是那么年轻帅气!可我却一下子老了,特别是最近两三年,我身体一直不太好。你再不回来,我都担心见不着你了。”桃仙嫂盯着我的脸,语气里流露出一股非常明显的感伤。
   我很想提及十多年前在碧岭河畔那排平房里的事,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到了一定年龄,好多话都已经无法说出口。
   为了掩饰我内心的不安,我只好岔开话题,询问桃仙嫂他儿子丁丁的情况。
   “他……他早就死了……”桃仙嫂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不可能吧,此前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事?”我甚为疑惑。
   “他死了快十年了。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桃仙嫂独自走向堂屋门口,她倚靠在门框上,落寞地注视着远处的青山。
   我静静地站在桃仙嫂的身后,预感到她要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果然,在静默了大约四五分钟之后,桃仙嫂转过身,冲我苦笑一下,示意我在椅子上坐下。待我坐定之后,桃仙嫂拿了张矮板凳,也倚靠着堂屋门框坐了下来。
   “蒲扇,是我跟你母亲说要你来找我的。”桃仙嫂习惯性地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然后继续说:“这些年,我从未得到过理解,更别提关爱和帮助。所有的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不是想占我便宜,就是说我无耻,骂我贱。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你以及你的父亲。老实说,我也曾一度嫉恨过你父亲,甚至嫉恨过你,因为在我最初的认知中,所有的男人都是一路货色。直到很多年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愧对于你父亲。我是一个不幸的女人,生活中像我这般不幸的女人还很多。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把我的辛酸和苦痛,把我并不离奇但绝对悲怆的故事讲给他听。我知道你会写文章,而且我知道你是一个纯朴而善良的人。无疑,你是我目前能够找到的最佳的倾诉对象。如果我猜得没有错,你对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也很感兴趣。”说到这里,桃仙嫂停了下来。
   我知道桃仙嫂是想确认我的态度。我赶紧点点头,告诉她我对她的故事很感兴趣,希望她慢慢讲下去。
   “蒲扇,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我长得漂亮吗?你认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桃仙嫂偏着头问我。
   “桃仙嫂,你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两个问题。”我故作轻松地微微笑了笑。但随即,我就肯定地答复道:“你长得很漂亮,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你都是我心中的女神。尽管有关你的绯闻很多,但我不认为你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说的是真话?”桃仙嫂问。
   “当然是真话。”我回答说。尽管从表面看,我回答得很坦然,但平心而论,我的确曾把桃仙嫂看成了水性杨花的女人。只不过,此时此刻,善意的谎言更有利于我和桃仙嫂下一步深入的交流。
   桃仙嫂轻轻地叹息了几声,然后接过话说:“蒲扇,你骗不了我。你说的是假话。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一直都把我当作一个贱女人。不过,我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我想不到桃仙嫂会这么说,难免有些尴尬。于是,我赶紧插话说:“桃仙嫂,你理解错了,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
   “蒲扇,你不要解释了。我什么都懂。你刚成年时,我故意挑逗你,并非真的想打你的主要,而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某些想法。我前面说过了,我一直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好男人。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整个斜坡村,打过我主意,占过我便宜的男人多达五十多个。这些男人都是人渣,他们欺负了我,反过来说我不要脸,是破鞋。要不是为了小孩,我早就不想活了……”说到这里,桃仙嫂泣不成声。
   我感觉到一股揪心般的疼痛。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桃仙嫂。
   正在这时,母亲站在一百米开外的那棵枫香树下大声喊我回家吃饭,我才劝慰桃仙嫂不要过于悲伤,保重身体要紧。当然,在我起身告别时,我跟桃仙嫂约定,等我哪天有空再过来听她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桃仙嫂倚靠着门框跟我挥手道别。就在我走出了十几米远的时候,桃仙嫂突然呼喊我的名字。待我回过头,桃仙嫂招手示意我回去。
   我匆匆赶回去,询问桃仙嫂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桃仙嫂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几眼,然后一把抓住我的右手,再次像我十八岁那年那样,用她的手指头在我手心轻轻地划了一下。
   我一愣,正疑惑桃仙嫂为何会这样?她突然咯咯地轻声笑了起来。
   “蒲扇,你有没有被我吓着了?”她依然用右手握住我的手掌。
   我点了点头,但很快,我意识到不妥,又赶紧摇了摇头。
   “蒲扇,叫你回来,是想把一件东西交给你。”桃仙嫂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拿出她的左手,我才注意到,她的左手上拿着一个泛黄的小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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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斜坡村,一个文化教育落后的山寨,一个风雨飘摇的漂亮女子。就这样在一个未开化的土地里,却发生了一件让人无限唏嘘的事。故事以围绕不幸的女子仙桃嫂而展开。仙桃嫂,一个极负妩媚诱惑的极品女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而人性的走向却是整个村子的男人都想打仙桃嫂的主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让她身败名裂。整个村子唯一还有点良知的男人却是一个学生,全村最有学问的人。郎妾本有意,奈何母亲的监视,让仙桃嫂和蒲扇各奔东西,一个原本是心目中的女神也慢慢变成了水性杨花之人。今后的十多年里,命运多舛,仙桃嫂沦落红尘,彻底断绝了蒲扇的念想。故事结尾,仙桃嫂弥留之际,一本日记本牵扯出了天大的秘密,包括蒲扇父子。精彩好文,文章生动精彩,描写细致细腻,人物刻画鲜明,人性描写一针见血。佳作力荐共赏,感谢老师赐稿晓荷社团,欢迎继续来稿。 【编辑 陌小雨】【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10817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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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陌小雨        2021-08-15 02:10:21
  拜读老师佳作,问好老师。
山本无忧,因水成泛……
2 楼        文友:何叶        2021-08-17 21:51:40
  恭喜蒲哥佳作获得精品。感谢老师对社团的支持。期待老师更多精彩。
何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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