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多事之秋(散文)
马上就要开学了,麻烦的事情也接踵而来。先是28岁的侄女婿死于非命,接下来就是84岁的三姨父被下了病危通知;而后,二嫂子来看病,送嫂子回家时撞了车;再后来,就是原来一位非常亲近的朋友,也是我的属下,也是我的小兄弟,因癌症不治身亡……唉,这个多事的秋天。
侄女婿的死,我不想多说,但年轻的侄女的今后生活,我却不能不担忧。回到家里,看着那个不足3周岁的,依然只知道关注“好吃的”的外孙女,不免隐隐的酸楚。她们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本来就讷于言的柔弱侄女怎么能挑起这样的人生重负?难道还要已经年过半百的二哥二嫂再去负重前行吗?
三姨父在山西阳泉,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下来的英雄。我亲眼见他那被冻掉指甲的十个脚趾,面目狰狞;也见到过他胸前缀满勋章的照片,英气逼人;还见过那么多的奖杯奖牌奖状,那都是他参加各级各类运动会获得的。他的乒乓球打得非常好,我跟他比试过,一盘都不曾赢。他后来又迷恋网球,屡屡在市老年运动会上获奖。“那么要强,那么勇敢的人,居然让这样的小病打败了!”三姨不止一次这样不无遗憾地说。大概是4年前,他得了一次脑梗,从此,便不再运动,后来干脆就一直躺在床上,我们前去看望或离开,都没有了迎来送往,最近两年,居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目前,他在矿务局医院里,已经是人事不省,苟延残喘了。
9月2日,开学第二天,二嫂子从老家来了,说是她的病县城已经不知道怎样诊治了。二哥没来,由我陪着去省城最好的省二院。多亏朋友的上上下下奔走帮忙,请了专家,找了熟人,一点都没耽搁,紧紧张张,总算一个上午就完成了,并且,诊断为严重“甲减”,不是要命的大毛病,谢天谢地!嫂子的病从侄女婿出事前就有了,后来就没顾上治疗,有些耽搁。
已是中午,我请嫂子吃了一顿饭,而后送她到长途车站,我也着急来上班,今天可是我这个轮回的第一节正课。
嫂子下车时还嘱咐我一句:“慢点呀!”我答应着,万般小心地调头,等着一辆又一辆疾驰的、傲慢的车子过去,总算有机会了,启动起来,车子刚过马路中心线,从我后面的盲区里,就冲出一辆车来,一下就蹭到了我的右前方,我分明感到了车子一下不自主的震颤。我慌忙下车,先看看自己的车子,只是蹭掉了漆,没大碍;然后再看那辆车,跑出去20余米才停下,是辆长安面包,从车上下来两个毛头小子,一脸的愧疚。
我生平第一次这样的碰撞,不知如何是好,那两位呢?应该还不及我沉着。他的车毕竟已在左侧留下了一道20公分宽,将近1米长的大凹坑。一个小伙子,大概是车主,也是司机,说,他才跑了四千多公里,车还是新的。他打电话问了别人该怎么处理,我想,我应该先报保险公司,还是那小伙子告诉我保险公司的电话就在保险标志的背面,于是,我报了险,他报了警。这时,我才发现,我停车的位置非常不利,前轮正好跨着马路当间的双黄线,那可是双黄线呀。
心里没底,赶紧搬救兵,打电话请我的两位兄弟来,正好他们在一起,赶在110之前到了。一位很有经验,说经常给他老婆处理这类事,估计我得负全责,还得接受处罚。唉,倒霉的我!
交警来了,问我上保险没,然后很利索的,要了那小伙子的驾照,塞到我手里说:“带他一同到事故车辆理赔中心去,你们这是2000元以下事故,走快速理赔就得。”
我还有些不解,觉得太过简单,就问:“就这样就可以?”
警察反问:“还怎么着?还让我出罚单?快走!”
朋友毕竟是老手,一把拉我上车,直奔理赔中心。
下午2时许,车辆正多。
理赔中心的警察得2:30才能上班,两兄弟要上课,我请他们给我说一声,晚些到。一位取出500元给我,很有经验地说:“差不多就是你先垫付修车钱。”
果然,我负全责。保险公司查看完毕,告知,对方车辆修车钱我全出,一共500元,我的车自己修300元。800元都由保险公司承担,我先垫付。
把车留在那里修理,坐着那辆要出去办事的长安面包回来,已是两节课后了。
9月3日,上午把车提出来,修得实在太不理想,毛毛糙糙的,心里不满,但也忍下了,实在不想再折腾。
中午昏昏沉沉睡下,而后被电话铃声叫醒,迷迷糊糊接电话,方知,我的一个好兄弟去世了。他在今年元旦被查出淋巴转移癌,在石家庄、北京先后做了四次手术,然后是长达半年之久的放疗化疗,然而,终于没能留住他本来如日中天的生命。就在13:40,也就是20分钟前,他走了。而当天,正好是他42周岁生日!我已经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我当时的心情了!
今年元旦前一周,他来看病,说是耳朵里长了息肉,长满了,影响了听力,剌掉就好了,可住不进医院,没有床位。我帮着找了熟人,答应第二天可以住下,第三天手术,然后跑到我这里来吃饭,还住到了我这里。第二天住院了,晚上请我到桥西去吃饭,东来顺涮羊肉。一干朋友都来了,酒席间还在说,今天就不喝酒了,等出来,元旦时再喝。谁知道,这居然成了他一生的奢望,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跟我们聚会的机会,再也没有喝酒的可能。
息肉割掉了,我们去看他,耳朵上缠着绷带,像极了《黑猫警长》里的“一只耳”。而后,病理化验为淋巴转移癌,需要再做手术,这次请来北京的专家,把耳朵里都掏空了。而后,又说转移太快,需要再手术扩大清理范围。他们这才决定到北京。
春节后从北京回来,我再一次在省四院(肿瘤医院)见到他的时候,他成了真正的“一只耳”。左耳被割除了,从胸口下肋骨旁取下一块肌肉和肉皮,补到那里,就像鞋帮子上的一块大补丁。掀开衣襟给我看,胸口的刀口和密密麻麻的针眼,像一条趴在那里的一条活生生的长长的蜈蚣,让人毛骨悚然。他在北京做了两次手术,吃尽了苦头。咀嚼肌拿掉了,下颌骨砍断了,嘴歪了,眼也斜了。
我当时是非常愤怒的,只是没有就发作:那些外科大夫们居然能够如此狠心,下了这样的毒手,难道就不知道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把我兄弟的身体当成什么了?家居装修?可以任意拆装,修修补补的?
后来的一段时间,放疗化疗,死去活来,人也日渐一日的消瘦,慢慢只剩下一副180cm的骨架。
我常去看,至少每周一次,直到我放假了,到了油田。一次,趁着放化疗的空间,他到街上去,见到古玩奇石展,还给我买了一块石头,他知道我喜欢这个。我去看他,拿出来给我看,并让我从一幅《清明上河图》和奇石里挑一件。《清明上河图》我已经有了,就要了奇石。我当时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块玻璃,我拿在手里还剌破了手指,但我没有去拆穿,我知道那是一位害了绝症的兄弟的一片心意。
假期结束,我忙联系,说已经出了院,到家里了,才知道已无可救治,情况相当不妙。谁知才四五天,居然有此噩耗!
生老病死是人生之常,我是知道的,也早就不止一次经历了亲人的永逝,或许,早就应该让自己像庄子一样看淡这些了,然而,我却不能够,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不幸与灾难的降临,我还是感觉到了恐惧。生命如此脆弱,我们如此无奈,人类如此无助!
唉,多事之秋,快快结束了吧,我需要欢欣与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