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废园(小说)
桃花又一次盛开,我已经住了大半年了。
寒冷的冬季里,我想我是因为有信念,才度过去的。再就是那个青荷的女子,她一次次来我梦里,就如身边一样的感觉。她的故事已经理清楚了。桃花似的女子青荷,有一个相处了六年之久的男朋友,始终没有结婚,青荷很爱她的男朋友。男朋友叫武华,他和青荷一起长大,一起上学,高中毕业后,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他们从高中开始恋爱了,虽然是些朦胧,但是情浓意浓。青荷家里条件不错,在村子里算是富足人家,供青荷去上大学,并没有问题。父母亲一直把青荷当成掌上明珠来供养的,从小就专门培养青荷。弹琴、跳舞都是父亲专门去给青荷报名学习的,别看青荷父母都在乡下,但两人都是乡村里的老师,很有品味的。
得知了青荷恋爱的事,父母很不高兴,也坚决反对过。但是,父母毕竟知书达理,后来也就没有太反对青荷。然而,想不到的是,青荷竟然为了武华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去打工,要供武华完成学业。在青荷眼里,武华就是自己,自己就是武华。当知道武华因家境不好,要放弃大学深造的消息后,青荷主动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她要打工,她要供武华去上学。
那夜的风清月明,废园里清风吹拂,有女子款款走出,坐在我的案前。她诉说着这一切,她告诉我了她的爱情故事,这就是青荷吗?我好似将胡伯讲的青荷搬进梦里,又好似就在其眼前,似梦似真。
六
我靠着捡垃圾度日。但是,我没有忘记寻找云朵,一刻也没有。
无论夜晚还是清晨,只要走在路上,看着如云朵的女子,我就走上前去,仔细端详,能搭讪的绝不放过搭讪。我不想错过寻找到云朵的任何一次机会,哪怕是几率简直小得不能再小,就如“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
又是一个傍晚,我一个人躲在一棵老树后面。我知道,每天傍晚都会有垃圾车,来挨着废园的河边倒掉垃圾。河岸一片垂柳,东倒西歪,一棵棵柳树,满是灰尘,给人的感觉就是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几个拾捡垃圾的人,都骑着三轮车,说说笑笑,他们手里拿着铁钩子、袋子,时刻准备着抢拾垃圾。
我不敢与他们抢的,我都是等他们拾捡后,再去拾捡,因为我时刻提醒我自己:我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是个说不清来路的人,不能惹事,是惹不起任何人的。就算是去等泔水车也是一样,等那些拉泔水喂猪喂狗喂鸡的人拉走后,我再慢慢蹭过去,小心翼翼地,剩下什么就拾捡点什么,能填肚子的都可以,残渣剩饭都是无价之宝。
太阳在柳树梢头,好似只是那么几晃,就落下去了。
拾捡垃圾的人也已经走了,我赶紧去垃圾堆里翻找着,看看能有可以拾捡的东西。几张破旧的油毡纸,窟窿眼睛的,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带回去,可以搭在小敞篷上,还是可以遮蔽风雨的。几床破被子,好似病人用过的吧!我也捡着,我不怕传染什么疾病,也不知为什么,自从落魄到此,反而不怎么生病了。再有破旧的衣物,都捡起来,卷得紧紧的一卷儿,扛在肩头,就往废园走着。
废园,那已然成了我的家了。
走在荒野山径,看到时有鸟儿飞起,乌鸦也在绕着树枝盘旋,还有许许多多的麻雀、喜鹊都在飞,呼啦啦的一群一群地飞着。
日子每天都差不多,好似机器一样,也是早出晚归,没有谁规定我什么,都是很自觉的,钟表一样的准时。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往返在这一条山径间。
夜路有些暗,一只狐狸尾随着我。我想可能它就是经常去我那里的狐狸吧!它走走停停,我也走走停停。有时,它好似变化成云朵了,就在我前面走着,不停地向我招手。只是,那念头,一晃而过,狐狸依然变化回狐狸。又一晃又变作青荷,端坐在废园里,在桃花树下弹着她的琴……
七
夜里,我坐在废园里,感觉有一点春天的气息了。风不再那么凌冽了,又一个春天就要来了吧。心想着,不知觉,我即将迎来了废园的第二春天了。
月光很好!今晚,我回来得早,捡了许多的报纸,还有一盒子没有怎么动的蛋糕。我心里欢喜着,想自己庆祝一下,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呀。去年没有记得过呐,今儿在去酒店门口等泔水时,听见有人说:“今儿三月初六,好日子,有人要办酒席。”
我当即一惊,这日子是我的生日,娘生我的日子。娘在家,也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了,我心里默默地念着:娘呀,想您了呀,想回家啦。
胡伯在傍晚时又来了,他坐在废园里,喝着一元钱一大把的茶叶,一副很满足的样子说:“这茶好嘞,有茶叶味,耐泡呐。”
月亮忽隐忽现,萤火在烂草堆里一团团飞动着。我燃起一盏罩子灯,光亮了一大片,感觉比城市里的霓虹还要美妙。胡伯又一次指着一棵烧焦了的桃树说:“就那棵树,青荷坐在下面弹琴。她总是披着长长的一头黑发,桃花一样的脸儿,水杏一样的眼儿,水葱一样的芊芊手指……”
我一直想知道青荷和武华最后到底怎么样了,青荷那么为武华着想,为了武华牺牲自己学习深造的机会,武华一定会很感动吧?也一定会更加珍惜青荷吧。他们最后应该会有很好的结局吧!
正在疑问,胡伯说:“可惜呀,最后的结果是武华娶了新娘,而新娘不是青荷。是另一位与武华一样学历的大学同学。”
哦!我不由得呼出声来:“咋会这样?”
胡伯没有接我话茬,继续说:“青荷从此疯了似的,到处乱跑。这桃花,是她的心血呢,她在这里搞起了农家乐,在这里打拼,她是为了武华呀。”
那一夜风很大,都说是青荷自己点燃了桃园,有人看见她披头散发,在火光里大笑着,仰天大笑着:“哈哈,哈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于拒绝……”
从此桃园成了废园,从此青荷消失不见了,去了哪里,再也没人能知道了。
胡伯临走又嘱咐我,要有准备了,让我搬家吧。因为废园要拆迁了,有人征了这块地,要盖楼了。
坐在废园的月光下,我坐了很久。真要是搬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说不出的一种情绪再往上撞。顺手拿起几张报纸,无心地看着,竟然看到一条寻人启事。是我的父母在寻找我呢,说云朵一伙人被抓住了,她们确实是一伙骗子。云朵其实也是受害人,身不由己做了许多坑害人的事,彩礼钱也追回了,让我速速回家,父母非常牵挂我。
看到这条消息,我泪流满面,围着废园跑了好几圈。
恰好废园就要拆迁,我也该回家了。
一晚无话,我睡得很安宁。第二天醒来,听到有琴声传来,沿着琴声走去,是一个女子一身长绿色衣长裙,长发披肩,颀长的身材,纤美玉指轻轻弹着琴弦,一曲高山流水,高雅,清远。
我没有打扰她,我知道那是青荷,她是来签字的。因为废园是她的,已经废弃了三年了多了,她并没有沉沦,而是坚强地度过了那段低谷,已经完全走出来了。
最后想说的是,我的包并没有被哪位素不相识的朋友卷走,是被小偷抢走的,他去追小偷,受了伤,被送进了医院。我误会了他!这是胡伯陪着我去当地派出所说明原因时,才知道的。
就要回家了,我再次去了废园。恰有枯木上几朵桃花盛开,红艳,夺目。一群喜鹊叽叽喳喳,围着废园啼叫着。站在废园里,忽然,看见有女子转过一树烧焦的桃花树,慢慢向我走来,微微向我含笑,她和我梦里一样一样的,不禁地,我轻轻喊了一声:青荷。
女子依旧含笑,她也轻轻唤了我一句:许山。
那一刻,仿佛间,我重回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