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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星月】三年下乡知青生涯(散文)


作者:于淑秋 童生,534.2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832发表时间:2021-11-10 10:03:55


   农村就是一个锻炼人、改造人、磨练钢铁意志的地方,除了黄土泥巴之外,生活条件的艰苦出乎人们的想象。杨小屯农场极度缺水,吃水靠拉,我们的知青宿舍和伙房的卫生条件很不好,到处爬满了苍蝇。因缺水无法洗干净蔬菜,饭菜中挑出个苍蝇、虫子是常有的事。
   杨小屯农场很穷,知青的伙食很差,大家平时难见个油水。农场给每个出满勤的知青每月发45斤饭票,粗粮、细粮各22.5市斤,白面馍和黑窝头要掺和着吃。伙房早晨起来是小米汤或面汤,半碗咸菜一个馍;中午或是馍或是捞面条,加一个炒蔬菜(茄子、南瓜、冬瓜等);晚上跟早晨差不多,有时加一个炒菜或是蒸红薯。
   大家的顿顿饭菜上面都爬有苍蝇,伙食以杂粮为主,大米和肉终年见不着。即使这样,很少有人抱怨农场的伙食不好,干了一天活儿,吃啥都香。有一次过端午节,伙房为知青改善生活,支起大锅炸油条,每人限购一斤。当时知青们高兴万分,人人奔走相告,伙房的窗口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尽管油条炸得软踏踏质量不高,但是大家吃得那个香啊,难以用语言描绘。
   还有一次,农场的一匹马病死了,知青们立刻剥皮剔骨,将马肉切成块上笼屉蒸,除了盐之外,也没什么佐料可放。大家疯传:“中午伙房开洋荤嘞”,知青们高兴得什么似的,简直象过年一样。我记得那次的马肉一点也不好吃,肉很硬,嚼半天也嚼不烂,无滋又无味。就这也被知青们蜂拥抢光,吃得一点不剩。
   地处丘陵的杨小屯农场没有水,使得知青们的生活苦不堪言。农场原来建有一个畜水池,平时存些雨水来用。后来畜水池中生了虫子,水浑得没法吃,农场的带队干部只好派一个男知青赶一俩小毛驴车,到三里外的杨小屯村的井中拉水,一天数趟。每每拉水车一到,大家便端着脸盆、提着水桶蜂拥抢水。第一次,我慢了一步,没有抢到水;第二次,只抢了个盆底;第三次,我因抢得快,被一个女知青斥责为“强梁”。
   由于吃不上干净水,常有知青拉肚子,甚至拉脱了水,不得不动用救护车拉到城里的医院去抢救。有一年夏季,因我饮用了不洁水,拉过一次恶性痢疾。当时,我头昏眼花,浑身发烧,下不得床,吃不进饭,肚子疼得象刀绞。除了吃了几片“合霉素”外,农场也没啥好药。那时仗着自己年轻体格好,硬是躺在床上挺着,挺了一个星期之后,病自己就好了。那次农场一下子病倒好几个,有一个女知青拉脱了水,差点丧命,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才好。
   鉴于这次“吃水事故”,鹿楼公社和矿务局联手在农场北部的农田里,打了一口机井。从此,知青们便吃上了干净水,我们再也不用去抢水了,有了这眼出水旺盛的机井,农场知青们的日子好过多了。有了水,贫瘠的庄稼地变成了水浇地,农业产量直线上升。有了水,我们可以尽情地洗头、洗脸、洗衣服、刷鞋了,改变了成天“灰头土脸”的模样。
   农场最难过的是冬天,知青宿舍起初没有煤火,冷得象冰窖,大家冻得直跺脚。知青宿舍的墙很薄,门、窗四处漏风,屋里脸盆里的水都冻成了冰。知青们的手,几乎个个都冻得裂开了口子,许多人生了冻疮,患感冒是家常便饭。我们宿舍的4个女知青,晚上穿着棉衣睡觉,每人盖两条厚棉被,就这样还冻得瑟瑟发抖。
   后来,农场给每个知青宿舍盘了青砖“煤火”,发了有烟煤炭。但由于“煤火”炉膛太小不好烧,煤的质量又差,知青宿舍的“煤火”几乎天天熄灭。每到晚上下工回来,我们宿舍的4个女知青,就得狼烟地洞地捡柴和煤生火,滚滚浓烟呛得我们直咳嗽。
   农场的电力不足,经常停电,电灯泡几乎成了摆设,知青宿舍便点煤油灯照明。白天大家劳累了一天,晚上便成了知青们说笑打闹的天堂。吃完晚饭,是知青们最快乐的时光。有唱歌、吹口琴、笛子的;有听半导体收音机的;有看小说写日记的。大多数知青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胡吹乱侃,或讨论国家大事,或讲着发生在城里城外的稀罕事,或相互起外号打闹逗乐。
   那时的知青打架斗殴的很少,都挺讲哥们义气。有好东西大家分着吃,有烟大家一起分着抽。有的人干脆将饭票合在一起使用,过“共产主义”生活。
   当时的农场缺少文化生活,许多知青买了口琴、笛子,就自己学着吹,歌本叫《战地新歌》。有些知青会唱歌、唱豫剧,就放开嗓门,来它个一段两段。我会唱京剧样板戏选段,就经常给大家唱,大家都夸我唱得“不赖”。豫剧《朝阳购》,是最受广大知青喜欢的戏曲,几乎人人都会来上两嗓。有两个女知青的嗓子极好,洪亮又细腻,将豫剧《朝阳沟》选段,唱得婉转动听、有板有眼,剧中人物也学得有模有样,引得大家拍巴掌叫好。
   年终分配是杨小屯农场最令人瞩目的时刻,农场要召开全体知青大会,带队干部和老农全部参加,由知青连长宣布分配结果。经过核算,杨小屯农场每个工分0.045元,每个知青按年终工分核算劳动报酬。连长、排长、班长每日记10个工分,男知青每日记9个或8个工分,女知青每日记8个或7个工分,生病和体弱者每日记6个工分,雨工只给粮食不给钱。知青平时出勤越多,年终分配的就越多。
   每个知青的工分,经农场会计核算后公布。按每个工分0.045元计算,连长、排长、班长一年能分140—120多元钱;普通男知青一年能分80多元钱;普通女知青一年能分60多元钱。我每日仅记7个工分,又因病误工,仅分了40多元钱。因杨小屯农场的土地、财产有限,以上便是知青们的一年辛苦所得。许多知青对年终分配有意见,但人微言轻,“和为贵”,大家发发牢骚就算了。
   杨小屯农场很穷,最缺的就是钱。一年下来,知青们除了挣点工分,也没什么收入,日常的零花钱还是靠家里。农场离城市有30多里地,知青们每每回家乘车,因买不起车票。就成群结队地聚在公路上拦截卡车或拖拉机。那时的卡车司机们知道这一带“知青点”多,理解知青的难处,大部分一招手就停。也有司机使横不停车的,知青们便记住他的车号,今后再看见就扔砖头砸车。还有几个胆大逞英雄的男知青,敢去扒飞车,敢抓住倒车镜往车门踏板上跳。但最终还是酿成了惨剧,一个被轧死。一个被轧伤,两个男知青的母亲在医院里哭得死去活来,许多女知青陪着掉眼泪。
   资格最老的知青,在农场度过了长达6年的青春时光,大家在农场慢慢地长大了,有的已经22、23岁了。正值豆蔻年华的知青们,处在激情燃烧的岁月之中,在长期的艰苦劳动中,美好的爱情,在一些男女知青之间就悄悄地萌发了,有人开始偷偷地写起了情书。一些在农场里长期相处,彼此心照、颇有好感的男女知青,双方每晚必聚在宿舍里,在煤油灯下“嘀嘀咕咕”地谈心,说悄悄话。同屋的其他知青知道他们是咋回事,便借口躲了出去。这种“煤油灯下的嘀咕”,便是青春初恋的开始。
   那时的知青可不象现在这样开放,谈恋爱全是“地下”,心里有数,但嘴上谁也不敢承认。男女知青之间谁对谁有了好感,就互相帮忙干活。男知青帮女知青割麦子、拉车、挑水;女知青帮男知青洗衣服、打毛衣。爱情的信物便是男女之间互赠礼物,那时因为大家都没钱,知青一个比一个穷,男女双方互赠的礼品,不过是送个塑料皮儿笔记本、一支钢笔、一条毛巾什么的。别看这些小小的礼物,那可是爱情的见证,男女知青之间如果传递了这些东西,八成是心里有点意思了。
   农场知青们的日常生活很单调,也很苦闷,但是爱情,却使他们变得激情勃发,满面春风,绿色的原野激荡着一颗颗驿动的心。农场的男女知青长期在一起劳动,在一起流汗,在一起愉快地交流情感。正处青春浪漫花季的男女知青互生爱慕之情,迸出爱情的火花,这也是人之常情。
   农田的丘陵小道上,知青恋人们扛着锄头,一起上工,一起收工,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好不开心惬意。夏收之时,麦浪滚滚,黄色阡陌间,传来他们阵阵爽朗、舒心的欢笑声。晚间回到宿舍,他们便开始偷偷写日记或是情书,用文字表达相互的爱慕和牵挂。有些同宿舍的知青,似乎看出了门道,就想方设法去偷看室友的日记或者情书,然后嘻嘻哈哈地逼着男女双方“如实交代”。
   那时的男女知青没有花前,但有月下。夜晚,明月高悬,月晖如水。那些陷入热恋、青春荡漾的男女知青,就溜出农场外,去钻小树林或庄稼地,反正哪黑往哪走。知青恋人们背着人缠绵悱恻,充分享受美妙的二人世界。在空旷静谧的田野里,他们二人或甜甜蜜蜜地在一起拥抱接吻,互诉衷肠,或躺在庄稼地里海誓山盟,私定终身。面对一轮明月,他们憧憬着美好的青春未来,编织着自己的一个个生活美梦。伴随着美好爱情的青春时光,是广大知青一生中最激动、最美丽、最值得回味的黄金岁月。
   谈恋爱的知青趁回家探亲之机,二人就回到城里一起压马路、看电影。或者男的骑着自行车载着女的逛街兜风;或者女的领着男的到自己家中帮父母干活。农场的带队干部与老农,若看出谁对谁有好感,他们就主动牵线搭桥,捅破窗户纸,让互生情愫的男女知青公然谈恋爱。这种纯洁的爱情是艰苦劳作的甜味剂,我们农场里有好几十对呢,他们在返城后都结成了夫妻,并生了孩子。
   这期间,全国开始盛行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鹿楼公社给杨小屯农场下拨了一个“北京体育学院”的上大学指标,这让知青们眼热得不得了。但数百名知青谁能被“推荐”上去呢?因名额太少,大家没有信心去争。最后由农场领导班子确定了一名在知青中有较高威信的男知青,去当“工农兵学员”,到“北京体育学院”体育系上了大学。对这名男知青的表现,大家还是比较服气的,杨小屯农场总算没有出现“走后门上大学”的情况。
   在杨小屯农场的数百名知青中,还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平时爱读书、看报,听广播,没事就写诗、写日记,还有写小说的。这几个人好聚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发表各自的独到见解,我就在其中。
   马棚里有个养马的男知青,人长得很帅,好读古书,文言文的功底极好,成天一副忧国忧民、怀才不遇的样子。他常说:“我们的大好时光,都浪费到这里了,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杨小屯农场。国家要发展,早晚需要人才,我们应当回到城里读书学习,当栋梁之才,建设国家。”还有一个爱看报纸新闻的男知青说:“我现在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政策提出质疑,我认为这是条死路,没有发展前途。”
   他们的这些见解,非常新鲜独到,又很大胆,跟当时的“扎根农村干革命”的政治口号正相反。这些话一般人是不敢往外说的,但他们就敢。这些观点在当时看来的确不合潮流,但确有先见之明,少数带队干部也赞成他们的观点。
   场部领导看我们几个人有点“文才”,便让我们定期出“知青专刊”墙报,用诗歌、散文、漫画和新闻报道来反映知青生活。我爱画画和写作,场部领导就让我做“知青专刊”墙报的编辑。于是,我就让农场那几个平时爱写作,爱读书、看报,听广播,好聚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发表各自“高见”的知青们提供稿件。
   每期图文并茂的“知青专刊”一张贴出来,就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功夫不大,墙报跟前就吸引来大批的知青观众。大家认真地阅读、评判墙报里的每一篇文章、每一个标题、每一幅漫画。后来高考,我们几个舞文弄墨的“办报人”,都陆陆续续考上了大学。马棚里那个养马的男知青,人很聪明,1978年回城后考入河南大学中文系。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十年动乱结束。凡是在农场里生活过的知青,一过了“上山下乡”的新鲜劲,便开始想家,尤其是在农场里生活过二年以上的知青,都怀念过去的城市生活,将当初“扎根农村干革命”的信仰与追求抛之九霄云外。
   知青当初豪情万丈、如火如荼的革命激情,伴随着农场严酷又艰辛的农耕生活,一下子熄得干干净净。在“文革”结束,全国大批农村知识青年返城的大潮中,鹤壁市各农村、农场的知青们也开始四处托门路、找关系回城,杨小屯农场也不例外。
   1977年初,在鹤壁农村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陆续返城,将户口、粮食关系从农村迁入城市。尤其是一些干部子女,凭借父母的关系,“内招”回到城里就业,有的直接进了机关、事业单位,开始领取国家的正式工资。
   “回城必须有门路,好工作必须有关系!”这是当初农场知青坚信不移的信条。于是,知青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高级门路的,进城到事业单位或国营大厂当工人;有中等门路的,进城到一般国营小厂当工人;有点小门路的,到杀猪厂、锅厂或什么集体小厂当工人;没有门路的,就老老实实呆在农场当农民。
   粉碎“四人帮”以后的一年间,中央为许多“文革”遭受迫害的老干部平了反,其中包括邓小平。1977年11月份,全国恢复了高考制度,这是邓小平同志主持中央工作后,所做的重要工作之一,全国为之沸腾。由于报考的年龄放宽到35岁,又无论婚否与出身,全国城乡的无数知识青年都跃跃欲试。
   那些回城无望的知青,听到了恢复高考的广播后,就到处借书,油印资料,一头扎在准备参加高考的复习准备之中,这其中也有我。1977年12月7日和8日,成千上万的农村知识青年丢下锄头,走进了考场。我清楚地记得,走进考场的知青们是那样兴奋,脸上激荡着青春的光彩,他们个个信心百倍,盼望踏进高等学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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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知青,是特殊时期的历史产物,是一代人永远抹不去的记忆。作者作为一个有过亲身经历的老知青,这段历史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这儿有她的青春,她的激情,她的理想,还有她的汗水……文章以流畅自然的笔触,清晰的行文线索回忆了自己到杨小屯农场当知青的三年经历,条件的艰苦,环境的恶劣,农活的艰辛,都没有难倒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们克服种种困难,积极参加各种劳动,不但收获了丰收的劳动果实,锻炼了坚强的意志,增长了人生的阅历,有的还收获了爱情的甜蜜。可以说,这段知青经历是作者一生中最大的精神财富,为她的人生增加了色彩浓重的一笔历史。文章自然朴实,条理清楚,感情真挚,倾情推荐,佳作共赏!【编辑:淇水碧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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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淇水碧柳        2021-11-10 10:09:22
  知青,对现代人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但对于六十岁以上的人来说,却有着亲切的回忆。作者以自然朴实的语言,清晰生动地回忆了自己青年时期在杨小屯农场的三年知青经历,感情真挚,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共鸣!感谢于老师为我们精心呈现的这篇美文!
与文字相伴,把柴米油盐的生活过出诗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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