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他们找到顾镇长。听了他们的讲述，顾镇长也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和他斗的确是不容易，我也相信他有靠山，官也会越做越大。他的话也提醒了我们，我们一定要谨言慎行，稍有不慎，他一定会下手。自从举报后，他就一直派人跟踪监视我们。他走后，对我们的监视并没有放松，我们危机四伏啊！其实，你们举报他时，他就知道你们了，只是他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他的事情没有领导会处理。”顾镇长无可奈何地说。
　　
　　 三
　　 “拆”“拆”“拆”……
　　 一夜之间，几十户人家的墙上都出现了巨大的红漆“拆”字，字的外面还画了个圈，这是非拆不可。百姓懵了，怎么回事。
　　 扒沟机、装载机、叩头机、运输车都在现场整装待命。城管、保安、派出所民警，还有不怕事大的痞子聚集在现场维持秩序。
　　 “二毛，你这样弄会出人命大事，新闻里报道过无数次了。”老石是苟镇长的大姑丈，也是此次拆房的老板。在大是大非前，他还是直呼其乳名，尽力奉劝苟镇长做事千万不能离谱。“我让你干你就干，有钱不赚是傻子。”苟镇长似乎有些不耐烦，“再说又不要你亲自干，到时候出了任何意外，都和我们没任何关系，谁出问题谁承担后果。”这就是玩游戏的规则，只要心一热，有人挖坑，你不跳也得跳，老石顺其自然将自己和伙计们都送上贼船。
　　 轰轰烈烈的大拆迁开始，家中有人的手持着木棍、钉耙、锄头等严阵以待，誓死与房子共存亡。家中有人的先放过，就从家中无人的先开刀，隆隆的马达声惊得地球都在颤抖！看看惨烈的现场，人家的家具、电器都被砸得粉碎，还有的看到人家家中的古董、珠宝等直接拿回家里，真就一个无法无天……
　　 夜里，他们又对家中只有老人和小孩的人家下手。骗开门后，两人一组夹着老人小孩往外扔，孩子惊恐地啼哭，他们置若罔闻。耿老头为了护住自家的别墅，拼命跳进装载机的斗子。司机记着苟镇长的一句话“想死的就让他去死，后果我承担”。这无脑的司机真听话，心想：你阻止我作业，我就送你上西天，反正天黑没人看到。他高高举起车斗，车斗中的老人吓得脸色苍白，魂飞魄散。突然车斗一掀，耿老头脑着地砸在碎砖上，面对倒地的老人，现场所有人没一个上前采取紧急措施的。第二天，有警察来现场勘察，结论是耿老头跳楼自杀，实属意外。
　　 小耿惊闻噩耗，从千里之外匆匆而回。现在房子不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领回父亲的遗体。想看遗体不可能，想领遗体更不可能，烧成的灰他都得不到。老人绝不可能跳楼，死亡一定与拆房有关！于是，小耿一纸诉状将镇政府告上县法院。
　　 县法院不予立案，耿老头自杀证据确凿。
　　 小耿不服又向市中院提交诉状，中院以同样的理由驳回诉讼。
　　 “我父亲一定是姓苟的害死的，血债血还，我一定要他偿命。”小耿当着镇政府不少领导再次说这话。那些领导都是一声不吭，即使知道其中详情，也不敢吐露半句。这次被苟镇长的御用大厨老刘听到了，这小子威胁领导还了得。一条忠诚的狗，在主人面前，那尾巴摇得如刮旋风，那些话自然有损于主人的尊严。他一字不漏地反馈给主人。
　　 “诽谤……严重诽谤……恶意攻击领导……”听到老刘的汇报，苟镇长一蹦三丈，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老刘忙献茶，让主人缓解悲愤的心情，“镇长是在为人民谋福祉，他不但不领情，还公开诬蔑你，这样的人不对他采取严格措施，恐怕以后还会做更可怕的事情。”然后，悄悄地在苟镇长耳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苟镇长开怀大笑：“百姓无小事，都说官者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做父母的不容易，不容易，不容易啊！不敬重父母，的确是要好好修理修理……”接着他也将嘴帖在老刘的耳边，老刘边听边思考。
　　 此时，张三来报告，看到老刘也不避嫌，大家都是穿着同一条裤子。“镇长大人，周大腿、王二毛又去北京上访了，我们没截住。”张三颤颤巍巍、低三下四地说道。啪！苟镇长重重的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你们干什吃的，我的钱不是白白喂狗的。”拿人钱财为人消灾，自己失误无话可说，张三的脸凝固了。
　　 你强行拆房，我居无定所，我不上访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祖宗，上访天经地义！
　　 周大腿、王二毛在直达京城的大客车上感叹，庆幸逃过密探的监视。然而，大客车还没有出县，就在县与县的交界处被人拦下，周大腿和王二毛就被穿着制服的人赶下车，送进警车……
　　 周王两家一直在等他们回家，其他人家也希望他们带回好消息。一个半月后，两人一身臭蓬头垢面回家了。他们吃了四十五天的脆饼，还是在黑屋子里面吃的，人瘦得都没人样了。期间，有人去黑屋抓起周大腿的头发：“你们吃豹子胆了，还敢去北京，北京是你们去的地方吗？给老子放乖点，下次再乱跑就废了你们的狗腿。”吓得两人大气不敢喘，呆在这里只能任人宰割，能活下去就是万幸。
　　 折迁终于结束，苟镇长和汤县长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完美、精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不愧为开拓进取的典范。”汤县长为苟镇长歌功颂德。苟镇长甚是得意：“为地方经济发展作贡献是应该的，为人民谋福祉是我们应尽的责任，责任大于泰山，哈哈！”两人一唱一和，比唱得还动听。他们就是没有看到那些家破人亡的家庭，有的无耐住亲戚家，有的无耐借桥洞避风雨，有的无耐搭建七十年代的防震棚……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整个开发区已经用铁丝网围好。开发区内，彩旗飘飘，彩球摇曳，还有长长的红地毯从主席台一直铺到大门口，大门两边挂着长长的标语。辅警、城管还有民警在封路，等闲之辈不允许闯进二百米警戒线内。红地毯的两侧分别站着一排手捧鲜花的迎宾先生和迎宾小姐，这种高大上的礼仪规格在农村根本看不到。苟镇长不停地看着表，吉时已到，汤县长率领各镇各部门领导和开发商团队浩浩荡荡编队进入开发区。车队一到，即刻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礼仪小姐先生们手舞鲜花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苟镇长作了一番简短慷慨激昂的演讲，他讲了什么没人知道，扬声器的电源被人拔了。
　　 汤县长被请上主席台致辞：“今天是个值得纪念值得庆贺的大好日子，经过苟镇长的不懈努力，今天马镇开发园区隆重举行开园庆典，这标志着马镇人民的生活发展，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汤县长的致辞，扬声器依然没有声音，逢场作戏而已。
　　 园区外百姓骂声一片，小耿更是高举扬音器，大骂苟镇长狼心狗肺。刚骂几声，扬声器就被人夺下砸得稀烂。孟兰是苟镇长的特邀嘉宾，谁都知道他们是不是夫妻的夫妻。孟兰听到有人骂苟镇长，便转脸问道：“人家在外面骂你，你怎么纹丝不动，你听不见？”苟镇长抖了抖手表，这手表全球限量15只，他是中国唯一。孟兰赶紧拉下他的袖口：“你找死，手表哥的惨痛教训，你忘了？！”
　　 苟镇长不以为然：“乡下人都是蠢货，他们根本不懂这是什么表。”其实，他自己是个蠢货，一个虚假广告让他花最多的钱买了最便宜的假货。今天刚戴上，还没超过三小时，时针分针秒针就紧紧团结在一起永不分离。有钱人就是这样的，只买最贵的，好似真假不在乎！孟兰再次提醒：“人家在骂你，这么隆重的场合，你不尴尬啊？”又横眉竖眼道，“必须严惩阻碍社会发展的恶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永远进不了苟家们，却把自己当成苟家人。
　　 苟镇长冷冷一笑：“秋后蚂蚱活不了几天，他的嘴会永久封闭。”
　　 几天后，大厨老刘去一家倒闭废弃的工厂院内挖野菜，因为生炝野菜是苟镇长的一爱。他突然发现小耿吊死在这个废弃的厂房里。警察一到，老刘就说：“这个小耿肯定是畏罪自杀，他老是诽谤领导诬蔑政府，国家的法律容不得践踏，他一定是害怕法律的追究！”事后，警方的通报和老刘的话非常一致，小耿畏罪自杀。
　　
　　 四
　　 不久，汤县长荣升副市长。苟镇长心潮澎湃，副县长的位置己经在向他招手。
　　 新任县长通知各镇领导开会，苟镇长直接拒绝我只听大哥（汤县长）的。数月后，果然在汤副市长的努力下，苟镇长变成了苟副县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孟兰也随之升为卫生局医政科的一把手。
　　 短短两三年，汤副市长又变成了汤市长，不久苟副县长变成了苟县长。水涨船高，孟兰自然而然成为卫生局副局长。苟县长拍着卫生局局长的肩膀说：“孟兰是本地难得的医疗卫生人才，人才就应该放在重要岗位上。”什么人才狗才，狗屁不是，她是什么货色谁都知道，局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恨得狠。
　　 有县长撑腰，与县长的情人做交易绝对好做。于是，聪明的药贩子主动找孟兰倒买假药。有利可图，心动不如动，孟兰眼睛不眨就爽快答应。她知道那些假药不会让人死亡，你吃了等于白吃，你花了冤枉钱，只能说医生无能。医生冤，患者冤，孟兰大把大把的钞票存进银行。她感叹，有个好情人就多了一台印钞机。不义之财不能独享，一旦别人眼红，下场不好说。聪明的孟兰用不义之财为机关所有工作人员发奖金，就连七十多岁的清洁工李老太太都没落下。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整个机关上下都高呼孟兰万岁。不明青红皂白的李老婆更是欣喜，她在卫生局打扫卫生几十年从未有过任何领导给她发奖金，她逢人便说孟兰是个好姑娘好领导。
　　 “这狗官真是越来官越大，凭什么一个祸国殃民的东西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我们双马镇的非法集资和马镇的非法拆迁都是大案要案，他却毫发无损，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老郭他们几个又在一起发牢骚。老梅叹了口气：“我们这算是万幸，马镇拆迁可是死了几个人，耿氏父子可真是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几个在他的心中都是打了叉的，权高威重的他整死我们的机会越来越多，甚至不须任何理由就可以拿捏我们。我们还是要听顾镇长的，大家千万千万一定要小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顾镇长这几年在双马镇是万民拥戴，科技兴农、投资教育、招揽人才、招商引资等等项项风声水起。百姓都说，要是顾镇长早几年来该多好，不然集资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他唯一对不起百姓的就是非法集资的事情无法解决，现在这个问题他更加无法解决，原来事情的直接当事人己经是县长。
　　 苟县长“日理万机废寝忘食”的工作让御用大厨老刘心疼，他千方百计改善膳食营养让苟县长有充沛的精力投入无限的工作中去，他爱惜苟县长的身体比爱惜自己的身体更重要。苟县长也深爱着老刘，在他的眼里，老刘不仅是大厨更是智囊，随时可以让他为自己出些不上道的鬼主意。这不，老刘深更半夜的做好了夜宵，等着苟县长来吃，俩人边吃边聊。老刘说：“马镇和双马镇的一些混帐东西，还想对你穷追猛打，你早就该将他们赶尽杀绝。今非昔比，你不再是以前的镇长，全县各级各部门领导都无条件服从你，机不可失也。”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又开始煽风点火。
　　 苟县长说：“汤市长大哥不让我动大手脚，他怕事情闹大了对大家没好处。”老刘不以为然：“过去他是县长，你听他的。现在你是县长，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他要干预你不必理他，记住快刀斩乱麻，夜长梦多。”老刘的这把火成功点燃，苟县长终于心动。
　　 第二天，苟县长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一封信函，不看则已，一看勃然大怒，现在的刁民都泛滥成灾了。有人举报孟兰倒卖假药，要求县里严肃查处，不能拿假药和人民的宝贵生命开玩笑。举报人是名乡村医生，作为有良知负责任的医生拒绝和孟兰合作并大胆举报。这是在抹黑情人孟兰，气得苟县长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名医生现在就生吞活剥，再看落款地址是双马镇。双马镇就是苟县长原先在那儿搞非法集资的那个镇，而集资风波过去几年了还未平息。他觉得肯定又是顾镇长助纣为虐，这次统统一并收拾。所以，这一次他又将矛头对准了顾镇长。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不留。虔诚的苟市长口袋里装着桃核佛雕，汽车内挂着玉雕佛像，家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放佛经。佛是他的守护神，佛是他的精神力量，有佛一切心想事成。他要发泄，他要斩草除根，他要降妖伏魔。举报情人就是举报我苟某人，气得他喝得酩酊大醉。他举着桃核佛雕：“佛哥我的好兄弟，请赐给我力量，妖孽不治你我寝食不安。”司机将他送回家，这是孟兰和他隐居的栖身之处。孟兰将苟县长扶回房间，“哇”一股浊物从他口中喷射而出，整个屋内臭气熏天。
　　 孟兰捏着鼻子：“我的老祖宗，叫你少喝少喝非得不醉不归。”“娘……娘……”叫情人不叫名字改叫娘了，难道酒有让情人变母子的功能？孟兰答应：“哎。”她还在畅想，有这么个好儿子就是幸福。“……娘子”闹剧，不是在叫娘，娘子拙荆什么的先前都是对老婆的别称。太搞笑，孟兰都笑疯了。一个小孩见一地的脏物，小女孩太小，走路都不稳，她拿起拖把像模像样地擦起地来。小女孩是他们婚外情的丰硕成果，是他们浪荡的见证。看着女儿清理自己的呕吐物，苟县长心里就是一个字“美”，两个字“幸福”，四个字“完美无缺”，这个幸福的家好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