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光】何大粪(小说)
五
何大粪一夜之间发了,成了万元户,大家伙都红了眼,妈的大粪也能卖钱!就忘了拿何大粪开玩笑说何大粪是开“黄罐”的,就争着去拣粪,郊区买粪的认识何大粪,就让何大粪代购,一来二去,何大粪成了粪商,一提何大粪,南北屯没有不知道的,何大粪呢,借代购的机会也从中赢利,何大粪跟粮库学了一招,扣杂质,他看着一车车南北二屯往他这来送粪的车,就恨不得一下子扣一半杂质才好。
傍晚,何大粪和儿子把几十筐土撒在大粪上,然后再担几十担水浇在上面,第二天一早那土和水都冻在粪上,就象没搀杂质一样,转手卖给郊区种菜的,就又多挣几百元。屯子人都说,何大粪家的水都能当粪卖,房前房后土都是钱。何大粪一下子成了香饽饽,早晨他还没起来,卖粪的人就来敲窗户,一个劲儿何大粪何大粪的喊他还不起来。何大粪躺在被窝里一个劲乐,妈的,真是越有钱钱越往这聚,这钱不挣还真不行,硬往手里塞。他就一边往起爬一边假装不耐烦地说:“院里搁不下了。”然后小声对儿子说;“你快起来出去,假装说不收了,他们非要卖你叫他们来找我,咱们少给他们几分钱也得卖。”这时院里的人等得不耐烦了说:“搁不下不要紧,我们自己往粪堆上扔。”院子里人嘁嘁喳喳一会儿说,降二分就降二分吧,孩子等钱买鞭炮呢。”
队长也打发儿子来卖粪,何大粪开始不收,队长听了就借着酒劲骂:“你何大粪敢他妈不收我家的粪看看,我打出你大粪来。哼,忘了你来时那个损种样,磕头跪颅的,现在有两个钱忘了姓啥。”
何大粪一听队长这么骂就想起队长欺负他女人的事,就脸红脖子粗地说不收。
队长又骂:“你来时有个吊,两肩扛着一张嘴,不是我给你介绍你能成家?能有儿子?妈的,天老爷早晚有报。”何大粪一听更生气。
那天晚上,荷花去生产队场院打小麦,回来就浑身哆嗦,不一会儿就开始抽疯。何大粪看见荷花裤子里沾很多麦壳子,他知道准是队长那老东西又把她捺在麦垛上了,那天荷花抽疯就真抽死了。过后何大粪就想找队长拼命,但一转念,自己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能打过人家吗。再说这个荡妇也是自己找的,屋里暖和还不够浪的,非得到麦朵上野去,死了省心。
任老大知道两个人有过结,就说:“收下,就当给他俩钱买烧纸。要不你在这个队还有法呆。”
何大粪最后还是收了,但扣了不少杂质,也从秤上少给不少斤数,何大粪每次和媳妇打架他都往任老大家跑,让任老大两口子说得气消了他就回去,他把任老大家当娘家,所以他听任老大的话。队长心里有数,知道何大粪扣了不少斤数,自己已经胜利,也就不计较那几块钱的小事。
何大粪总想摆脱队长的管辖,再说不能总收粪,早晚有一天不能收了咋办。于是他想了好几天,决定买客车,开饭店,往城里搬。他主动和交通局长结亲家,虽然局长女儿贞贞比何凯大七岁,又不能生育。
这时队长就找上门来,在何大粪的饭店吃喝了之后也不给钱就往里屋闯。服务员小敏挡住要钱,他把眼珠子一瞪,扯着公鸭嗓子说:“屁钱,我比他爹还爹。”
队长见了何大粪还是队长派头:“给你一个任务,我女儿香草男的死了,在家呆着也没事,想给你打零工,别抠门,多给几个钱,我明天就领她来。”说完打着酒嗝抬脚就走。
何大粪出来送,队长却说给我伍拾块钱坐车,赶明儿在我女儿工资中扣。接过钱把手一扬说:“回吧,这吊地方怪好找的。”
六
清早,何大粪站在庭院想,和香草干那事应该,谁让她爸以前玩我女人,这叫一报还一报。但他又一转念,将来说不定是我媳妇呢?差的岁数大点怕啥,差十岁二十岁也有的是。她喜欢钱,我有,这叫志同道合。操,女人就那么回事,时间长了得不到她也难受,死了男人的女人更难忍。男人和女人就一字之差,算啥,何大粪想到这,用他那又短又粗的手摸着肥脑袋笑了。经他这一想,这事儿又成了应该的。
四十八岁的何大粪比他二十多岁时还时髦,年轻,朝气蓬勃。天蓝色的T恤衫蓝黄相间的裤衩一走出庭院,人们就认出这是何老板。靠大粪发家的何老板已拥有两台客车,一个豪华酒店,现在他正忙着开一个歌舞厅。
这几天何大粪闷得心象堵了一堵墙。他心里一边叨念着香草一边回忆前些日子和香草的那些事。
香草想嫁给何大粪,她就是为了享福,才从农村跑到城里,她知道何家少说也有一百万。她真的想有一个男人,她觉得自己那于裂的土地很久没有流进泉水了,她非常想得到,女人是人啊!野兽都能做的事,她却一年来(她男人死了快一年了)没得到一点,她与何大粪做起来虽有时觉得味不好,但咽下去却充饥,饥不择食的感觉不禁油然而生。
何大粪这几天也挺快乐的。儿子何凯和服务员小敏好上了,何凯想甩了贞贞娶小敏。贞贞的爸爸退二线不当局长了,何大粪也默许了。他细观察小敏,她白白的胸袒露在外面,两个乳房鼓得圆圆的,放肆地支起老高。妈的怪不得儿子偷上她。女人,哼,我也应该有一个女人。何大粪嘟囔着拖着有点疲惫的身子回到屋里,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是何大粪家吗?”外面一个男人声音传进屋里。
“是……是何老板家。”小敏在院里回答着冲屋里喊:“何老板,有人找你。”
“啊,那就对了,不用喊。”大个子男人蹬蹬闯进来:“真他妈大发财了,看看,这好好的毯子不往炕上铺,铺在地上干什么?”
何大粪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任老大,他急忙爬起来。
任老大的大脚带着尘土给粉红色的地毯盖上了一串尘印,可任老大连看也不看,这就给何大粪带来很多不悦,但没办法,他是自己的恩人。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是城里饭店的老板了,就很反感别人叫他何大粪。
一想起恩人两个字,何大粪的心就禁不住一下子回想起那坎坷的几十年,心就酸酸的。任老大跺了两下脚,一屁股把沙发压个大坑,就旁若无人地端起眼前茶几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看何大粪睡眼朦胧的样子说:“操,人他妈发财就是臭摆谱,九点了还躺着享受,啥时候续的小老婆。何大粪你也不吱一声,怕我来咋地?”“你瞎说啥,我……”何大粪也不知道怎么说。小敏脸红得象猪肝,急忙一扭身出去了。任老大心想,是就是呗遮啥,这年头有钱啥还没有,就说:“何大粪,我儿子要结婚,借两千块钱。”
“不借!”何大粪见小敏站在门外,脸就挂不住,铁青着脸在心里骂任老大,你不会说话学驴叫得了。
“咋?妈的!”任老大站起来。
何大粪说:“我叫何本仁,何本仁!”
“去你妈的,进几年城你还抖起来了。就叫你何大粪!何大粪一百个何大粪!”
“不借,操他妈我有的是钱就是不借。”何大粪说完这话也后悔了,当他看着任老大跋脚就走时,想喊他站住,不知为什么没喊出来,就一屁股坐在床上发呆。半天才喊一句,小敏,让何凯送五千块钱来,我有急用。
何大粪终于又回到这个曾经给他带来痛苦而又给他欢乐,使他耻辱又使他光荣的二流子屯。他路过大巴掌家时,看见大巴掌家墙皮脱落了好几块,冷眼看象粘上的膏药。门窗四敞大开,屋里哗啦哗啦正洗麻将,大巴掌见何大粪朝队长家走,就捅身边的二尿子说:“这小子真他妈闻味就上。”二尿子说:“没家贼能引来外鬼。”
太阳偏西时,何大粪被尿憋醒,他看身边的香草还在睡,刚要去推她,又把手停住,一想过两天就要成自己媳妇了,不禁心疼起来,让她睡吧。刚才他喝的太多,也是盛情难却,队长一个劲儿劝,香草一个劲儿倒酒,队长媳妇又一劲上菜,他只好一个劲喝。几杯之后他就答应队长提出把香草嫁给他的事。后来喝的头脑就不太清楚了。好象听队长说从现在起,结束过去,开辟未来。然后他眼前香草的笑脸就晃个不停……
何大粪猛地想起今天还有一件事,就是要去给任老大家送钱,用手一摸五千块钱还在。他就拖着鞋往外走,眯眯糊糊去推门,门在外面被反锁着出不去。他想任老大一定在家生气呢,就扒在门缝往外看,见队长和他媳妇正在猪圈旁边站着嘀咕着什么。这时尿又一次憋得他涨乎乎的,实在憋不住了,他便冲着灶坑里撒起尿,尿呲在柴火灰里发出噗噗响声,不一会儿灶坑里的灰就不想了。何大粪一边尿一边想:又成了我老丈人,妈的,这狗揍的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