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到达悦来超市时，要为民突然发现了那位分管副局长，正慌慌张张地向车队方向跑来，双臂来回交叉着，试图阻止车队的前行。领头的一号车司机立即来了个紧急刹车，那位副局长气喘吁吁地跑向了局长的乘坐位置，急匆匆地汇报：“刘局长，可不好了，因顾客多，又没人管理，一辆载重大卡车撞翻三四辆小车，撞死了旁边的三个人，还撞伤了十多个路人。现在，救护车到了，却因人多进不了出事地。您看咱咋办？”
　　 “这还用问，你傻啊！遇到这事，得躲远点。车队赶紧掉头返回。”刘局长狡猾地、以命令口气大声吼道。车队当即就掉头返回了单位。刘明一下车就宣布：“一周后再实施画线，出车时间改为早上七点钟。”
　　
　　 六
　　 一周的时间又到了，刘明局长再次指挥车队前往悦来超市。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二、三号车人员都下了车。记者们迅疾打开了摄像机，机关工作人员们也比划着选拍摄的角度。这时，悦来超市门前站了两排身着艳丽服装的女职工，手持鲜花并有节奏地摇动，整体效果十分壮观。两侧还有身着红衣、腰围黄色布条，头戴白色毛巾的壮士挥动鼓锤、铜锣，随着乐曲进行多种多样的肢体表演。
　　 局领导班子成员们兴致勃勃地下了车，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神气十足地走向预先设好的主席台，并按排好的座位次序就座。刘明局坐在主席台的正中央，兴高采烈地作了讲话，他的讲话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不时流露着诚挚的爱民之情，显出一副成熟的领袖风度，最后还向超市老板表示了祝贺。随后，局下属工程队的工人师傅们携带画笔、涂料、卷尺等工具有序奔赴画线场地，开始了神圣的画线工作。
　　 就在这时，刘明局长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刘明当即按下免提键。得知是岳父从乡下赶来看女儿，张皇地驱车离开了现场。待刘明接人返回时，工人师傅们已画了四十多分钟，画线项目已接近收尾。刘明当即制止道：“都停下来，我还没有进视频呢！”
　　 大家急忙都停笔等待刘明安排。刘明下令说：“全部擦掉重来。”
　　 有位工人急了：“这都画好了，还重弄个啥！”
　　 “你算个啥！让你重画，你就重画。这都是为了工作档案材料的完美，重画是必须的。你别多事！”刘明大声吼道。
　　 工人们无奈，只好擦线。擦完后，刘明局长冠冕堂皇地宣布“开始重画”，并让记者把镜头对准了自己。然后，刻意对着工人师傅们比比划划了一番，并对着镜头讲了一些类似爱民、亲民的大话。最后，工人师傅们才重新画线。完工后，记者们临走前向局长道了别，并告知在今晚的黄金时段进行报道。刘明局长一听急了，当即阻止道：“别急，再等三天，我把档案弄好，你们补拍一些视频后，再行报道。”
　　 三天后，刘明局长请记者们补拍了许多视频。有召开局务会的镜头、也有班子成员去超市调研的镜头、还有局长翻阅五本厚厚印证材料的镜头。为了让印证材料更加完美、齐全，最后还特意增加了刘明安排要为民实地寻找服务项目的片段视频。在拍这个片段时，有点不顺利，不是光线不足就是表演不到位，特别是要为民，在拍那段视频时，总是有点不自然，反复操作了十几次才成功，以致把要为民搞得腰酸背痛了好一阵子。
　　 当晚八点许，市电台、电视台和网络就同步播放了城管局实施画线服务项目的报道。自此，城管局的画线项目就成了改善民生的样板，刘明也成了改善民生的好局长，并被市领导们尊称其为民意局长。
　　
　　 七
　　 画线项目被报道后，刘明局长欣喜若狂，逢人便说自己爱民如子，工作能力强。还兴致勃勃地到几个单位作了经验介绍。而要为民却有了心理问题。为缓解心理压力带来的不适，他大胆地敲开了局长室的门，要和局长沟通交流。
　　 要为民说：“刘局长，这次画线，我感觉有点荒唐。做了那么多工作，却只有微小的效果，不值得啊！若如此夸大，以后的工作可咋干呢！我这段时间怎么也睡不安稳了！”
　　 “这有什么啊？当今的社会都这样的，假就假点，真真假假才现实，你就理智点吧！”刘明局长语重心长地开导要为民。
　　 “一个小小的工程，光档案就整了厚厚的五本，还要好几个人加班大干一个多月。而这事的工作量却小得可怜，只需一个工人干一小时就能完工。社会效果就那么一丁点。照这样下去，咱单位那么多事情，那个事没那么点效果，能干完吗？我好担心，也好怕！”要为民怯生生地说。
　　 刘明局长说：“你不必怕的。请想想，单位事多，不假！可也不是让你样样都那么干的。”
　　 要为民说：“不是说还要推广学习吗？”
　　 “为民啊，你可不能钻牛角尖！当干部要学会选择，有价值的事才作夸大，对于一般事务，办得简单点就行，甚至还可不办的。人是有思维的智慧动物，又不是机器人！”刘明局长的开导，像画龙点睛，表达得相当清晰明确。
　　 “您的意思是，单位的工作大都是应付应付？一年中，只需对少数工作夸大？”要为民认真地说。
　　 刘明局长说：“你总算是长悟性了，是这样的。不过，选什么工作？要看你有什么样的素质，素质好，才能选好。怎样夸大？夸到什么程度？要看你的能力和水平。有能力的人能把芝麻夸成西瓜，甚至还能夸到更大。说得直白点，有能力的人会弄到阴阳颠倒、无中生有，却让你感觉不到有漏洞、有问题，这就是水平啊！有水平的夸大，才有意思！不会夸大的人就没出息的，什么事也办不成的，更不会有什么的发展前途。我们的这个画线项目，办得很有水平，已被市领导认可了。这也是对我们能力和素质的一种承认。你很有悟性，至于能力么，要慢慢培养才行，你今后在工作上好好把持才对！”
　　 “这样做事，不脱离实际了吗？这让我怎么能想通呢？”要为民似乎听得有点糊涂了。
　　 “是否脱离实际？要看从什么角度看。做个比喻吧：‘冰山一角\'这个成语，你知道吧！在现实中，你只看到浮在水面上的十分之一，绝大部分都藏在了水里。咱的画线项目，你就看到那么一丁点，即一个工人干一小时的活儿，以及只规范了一个超市场地的顾客行为，也就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而大量的工作却看不到，就像藏在水下的冰山。比如那么多的印证档案，还有曲折的准备过程，漫长的工作时间，好几个职工的工作加班，还有项目对仕途的巨大推动力。这些实际就如同水下的冰山啊！画线项目和水中的‘冰山’是一道理啊！只有思维敏捷的人，才能看到全部，而这些杰出人才叫高人，他们能看到事物的全部，也能看到事物引发的推动力。高人们之所以能选中可夸大之物，都是奔着推动力来的。这才是客观现实，这才叫从实际出发。你要坚信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啊！讲仕途就应从这个角度的实际考虑。”刘明局长耐心地传授着自己的观点。
　　 “我不懂这些。反正画线项目的工作量实际就是一个工人画线一小时，这才是实际。这是全部，并不是一角冰山。你这样类比不合适……”这时，要为民似乎清醒了，刘局长的实际是指仕途，即便掺杂了阴阳颠倒和无中生有，也是结合了实际。他无法理解，再也不愿和刘明交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