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发财从老李伯伯那里听到了好几回这个词，它努力想着幼儿园是个什么所在。有一次发财经过学校，看到许多像强强那么大的孩子，它顿悟了，对了，强强长大了，应该上幼儿园了，它兴奋地吐吐舌头，卷起尾巴，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附近一个幼儿园走去。县城的大街小巷发财都已经很熟悉，大大小小十几个幼儿园位置它也都认识，这样找强强是不是就事半功倍了！
　　 县城的北面是绵延的山脉，东面环绕着一条大河，草木丛生。这几年由于环境保护意识的不断提高，原来很少见的鸟类，兽类开始增多了。晚上小刺猬，黄鼠狼，獾子等等开始在县城里游荡，觅食。白天不知道又躲到哪里去了。冬天食物匮乏，这天一大早，一只100多斤的半大野猪竟然闯进了县城。或许是昨晚进来受到了汽车的惊吓，也许是贪吃而被猪群落下，反正都到了上班上学的时间，野猪还在城区到处乱窜。已经有人报警了，但是警察还没赶到。惊慌的野猪被不断尖叫的人群吓得惊慌失措，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幼儿园。
　　 这是只黑棕色的野猪，脊背上长满钢针般竖起的鬃毛，獠牙刚刚长出一点儿，龇在嘴边，嘴边流着着白色的口涎，惊慌的眼神扫过人群。俗话说，一猪二熊三老虎，倒不是说野猪比后面两个厉害，相反野猪还是熊和虎的食物，只不过是后面两个都是深居简出在深山的，普通人很难碰到，野猪经常四处游荡，生性彪悍，虽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是被逼急了的野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野猪身上往往又粘有松油，砂石，就算猎枪有时候都不能穿透。所以有经验的熊，虎以及猎人都不会主动攻击成年公猪和带崽母猪。
　　 幼儿园里里已经来了一少半孩子，有些家长送完孩子还没有走，园长正在门口亲切的和家长和孩子们打招呼。这只半大野猪突然窜入园内立即引起一片尖叫声。孩子们有的跌跌撞撞往教室跑，有的吓呆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家长和老师们虽然也很害怕，但是为了孩子们没有一个临阵退缩的。他们像平时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样伸出双臂护着身后的孩子。短暂的慌乱后，野猪矗立原地不动，目光慌乱，寻找着藏身之所，家长和师生们也原地不动了，同样目光慌乱，与野猪对峙着。聚拢在幼儿园门口的人群也安静下来，生怕激怒野猪，空气似乎凝固了。
　　 就在这时，一个逃到滑梯上的孩子手一松，顺着滑道出溜下来，坐在地上哇地大声哭起来。野猪侧过脸去盯着孩子，眼中凶光一闪，低下头，就要俯冲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条瘦弱的黄影从大门口闪电一般冲了过来，一口叼住了野猪的后腿。野猪更加惊慌，一边嚎叫着，一边拼命地调转身子。
　　 掉下来的正是强强，冲出来的狗狗正是发财。瘦小的发财只有30多斤，它被100多斤的野猪拖了个趔趄，嘴滑脱出来，又拼命往上闯，跳起来去撕野猪的耳朵。野猪的眼睛闪过一丝血红，用力一甩，发财就被抛出四五米远，重重的摔在地上，疼的嗷嗷嚎叫。可它很快又起来和野猪缠斗。其实野猪也不想恋战，它只想快点逃离有人的地方，回到山林，但苦于受到了惊吓，不知道怎么出口在哪里。面前碰到了这么一个不怕死的野狗，野猪疯劲就上来了，凭借体重和身高的优势，发财哪里是野猪的对手。发财身上已经被獠牙刺破好几处，狗血染红了地面。可是发财就是死战不退，发财知道，身后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强强，哪怕自己豁出性命，也不能让强强受到一点点伤害。野猪或许只是想找一个人少的角落躲起来，它又向滑梯方向跑去。可是强强偏偏就在那里，发财飞奔过去又横在在野猪面前。野猪鬃毛竖起，双眼血红把发财挑飞起来，又重重的撞到滑梯铁栏杆上，发出咔嚓一声。发财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头一阵眩晕，它咬着满是血水的牙挣扎着要起来，可是两只后腿不再听使唤，尾巴也无力的垂在地上。
　　 “砰”的一声枪响，野猪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一队特警走过来用网兜套住野猪拖上车。又有几个警察走到发财跟前，用手抚摸着发财的头，一边查看它的伤势，一边议论“真是条好狗啊，没有它说不定孩子们就要受伤了！”“没想到这么点儿的土狗平时看着都挺温顺的，关键时候这么勇敢！”“没听说吗？现在都不行叫土狗了，改叫‘中华田园犬了’!”……
　　 这时候人群中强强的妈妈踉踉跄跄冲了出来，用颤抖的双手，一把把还在抽泣的强强搂在怀里。刚才的一切她都看到了。妈妈是送完强强正要离开幼儿园时候发现野猪闯入的。其实一切的发生都太快了，妈妈看到强强跌下来的一刻整个人都傻了，她看到了飞奔而出舍己救人的就是自己狠心抛弃快两年的发财。妈妈抱着强强来到发财面前，一起俯下身子去抚摸沾满狗血的发财，泪流满面，这泪水充满感激，悔恨，自责，歉意……
　　 兽医摇了摇头说：“脊柱断了，治疗要很多钱，治好了可能也是后肢瘫痪，一只土狗，你们看……”
　　 “治，一定要治”四个围在兽医身边的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他们是爷爷，爸爸，妈妈，强强。
　　 发财身上缠着绷带，身子被夹板固定住了，但嘴里一直在嘤嘤地诉说：“爷爷，强强，爸爸妈妈，我终于又看到你们了，我没有看好我们的家，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已经尽力保护强强了，能不能给我赎点儿罪，别让我离开你们就好，呜呜呜……”
　　 “狗狗的情绪太激动了，而且马上必须手术，家属马上出去交费，哎，那个麻醉师……”
　　
　　 九
　　 三个月后的人民广场上，除夕夜，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零零星星的鞭炮声开始变得热烈起来。强强在爷爷和爸爸妈妈陪同下放起了呲花。强强双手各拿一个点燃的呲花，在手里摇啊摇，呲花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划出一个个跳动着火焰的圆圈，圈与圈交织在一起，圈圈相连，强强脸上荡漾着幸福的欢笑。
　　 发财围着强强也咯咯地笑着，眼神中充满幸福和安逸。它的肚皮下面垫着软布，软布下面是带两个轮子的架子。它的双后腿和尾巴无力的垂在架子后面。发财两条前腿灵活的围着一家人奔跑，后面两个风火轮随着灵活转动。发财鲜红的舌头吐在外面，像一面旗帜！
　　 一对年轻的情侣走过来。男孩儿：“那条残疾狗怎么像是豆豆！”女孩儿：“是很像，哎你看它系着狗牌的绳子也很像！”他们向前紧走几步，发财也发现了他们。但是发财只是怔怔的看了看他们，对他们叫“豆豆”也没有回应。它生生地把要发出的呜咽声憋了回去，扭头向强强跑去，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
　　 年轻的情侣一边远去一边聊天：“这狗狗好可怜，不过还好它有爱它的主人。”“它会好起来的……”
　　 是的，“它会好起来的。”强强也这么想。
　　
　　 2020.06.22完成于北京宝盛里
　　 （首发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