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勤：“妈，咱家没面吃了。”
　　 冯母：“没面了去买。”
　　 冯涛：“妈，不瞒你说，这几个月没演戏，没有收入。咱们挣的钱都给演员发工资了。现在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别说买一袋面，就是买一斤面的钱也凑不够了。”
　　 冯母：“你们别发愁。明天我去找人借几十块钱买面。咱总不能挨饿吧？”•
　　 勤勤：“妈，不用去借。明天我去把结婚的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卖了，够咱们生活一阵子的。”
　　 冯涛：“勤勤，我对不起你，自从你嫁给我以后，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不管是寒冷的冬天，还是炎热的夏季，你从没歇过一天，每天演出，一天三场是常事。辛苦你了。可是没让你过一天好时光。我对不起你啊！”冯涛心情激动，热泪盈眶。
　　 夫妻二人相抱，泣不成声。冯母也在一旁长吁短叹，擦眼抹泪。
　　
　　 22.日，外。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中州市的大街上，挂满了扫黄打非内容的红色横幅。中央下令，一场扫黄打非的运动开始了。以色情表演的所谓歌舞团均被查处，非法出版物，黄色影碟全被没收销毁。广大群众热烈拥护，拍手称快，纷纷说道——
　　 “这些毒害人民的社会渣滓，污泥浊水，早就该清除了。”
　　 “那些跳裸体舞，卖黄色书的黑心人，把青少年毒害的不轻啊！”
　　 “这纯碎是盲目崇拜西方文化的恶果。”
　　 “还是咱中国的历史文化传统好，合民心，顺民意。”
　　
　　 23.日，外。某乡村大舞台，正上面挂着“中州市青年曲剧团”大红横幅。
　　 报幕员：“各位乡亲，大家下午好。今天演出的剧目是现代戏《孤男寡女》，请大家欣赏。”
　　 锣鼓音乐声响，大幕拉开，演员先后登台表演（此处可适当唱几句）。观众在全神关注听看。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剧终谢幕。观众不依不饶，要求返场，呼声此起彼伏，掌声不断。
　　 冯涛：“谢谢各位乡亲们的捧场。下面有我的女儿冯媛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再见了，大别山》，伴舞编排：冯媛。”
　　 冯媛上场，端庄稳重，彬彬有礼，穿着得体，气质高雅。她演唱得清脆响亮，满怀深情，婉转悠扬，声腔纯正，如高山流水，珠落玉盘。十位伴舞者姿态优雅，生机盎然，手舞足蹈，长袖翩飞，观众边听边看，感到新颖别致，独具匠心。全神贯注，达到入神入迷，如醉如痴的境界。
　　 一曲终了。台下发出暴风雨般的掌声。强烈请求再唱一曲。为满足大家要求，冯媛又唱了一曲《红高粱》电视剧中的《九儿》。那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轻得如桑蚕抽丝，时而重得如春雷炸响。快慢有序，节奏自如。简直是天籁之音，在观众脑海里久久迴荡。冯媛唱毕，观众仍不动不散。要求再来一段。
　　 报幕员：“感谢大家的鼓励，下面有冯媛为大家献上一段《孔雀舞》。伴舞编排：冯媛。请大家欣赏。”
　　 冯媛再次上场。跳起了孔雀舞，无论是主演或伴舞，均形象逼真，姿态优雅，其水平与杨丽萍不相上下。
　　 观众在台下纷纷议论——
　　 “啥叫艺术？这才叫艺术，这才是真正的艺术。是咱们中国的文化瑰宝。”
　　 “你听那歌唱的，感情丰富，入耳入心。干净脆亮，婉转悠扬。这么好听的歌曲，只有在电视和唱机里才能听到。”
　　 “那个叫什么大美人歌舞团，唱的叫个屁呀。跟台上的这个冯媛提鞋都不配。他们唱的比驴叫狼嚎还难听。”
　　 “你们看看台上的伴舞，动作整齐，花样叠出，优美高雅，新颖别致。看的真得劲，真过瘾。”
　　 “那个大美人歌舞团，跳的叫啥舞？狗屁舞。胡蹦乱跳，洋相百出，群魔乱舞，丑态毕露。想起来就恶心。”
　　 “打扮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坦胸露肚，靠色相来吸引观众，真不知羞耻！”
　　
　　 24.日，外。舞台后台。演员都在卸妆。一位穿得很土的老者走上后台。
　　 老者：“你们的团长在哪里？”
　　 冯涛：“我就是。大爷，你找我有什么事？”
　　 老者：“团长，我有个请求，不知你们能不能答应？”
　　 冯涛：“大爷，你说吧。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事，保证答应你。”
　　 老者：“你们的戏唱得太好听了。可惜我们村的人一回也没看过。我想请你们去俺村唱一回戏，可我们住的地方山高路远，偏僻闭塞。我是不是等于白说了？”
　　 冯涛：“大爷，你是哪个村的？”
　　 老者：“说给你说你也不知道。俺村叫西山顶，在太行山顶上，只有五六户人家，二十多口人。大部分一辈子也没下过山。更没瞧过戏。你们要是能去俺村演一场戏，这辈子就是死了也值了。”
　　 冯涛：“我说伙计们，咱们能不能去西山顶演两场戏，满足一下他们的愿望？”
　　 众异口同声：“中，咱们去给他们演两场。”
　　 冯涛：“好。大爷，我们后天就去你们村唱戏。而且分文不收，免费演出。”
　　 老者：“哎呀，那可太好了！我代表俺西山顶的老百姓谢谢你们。原来交通不便，只能走山路。现在好了，修的那盘山公路，七扭八拐的，直通俺村。货车，小车，都能走。只是这大客车上不去，拐不过弯来。”
　　 冯涛：“大爷，走大路多少里，走小路多少里？”
　　 老者：“从山下到山顶，走大路三十五里，走小路六里。”
　　 冯涛：“那就让拉戏箱的货车走大路，我们演员走小路。”
　　 老者：“走小路危险呀。”
　　 冯涛：“不怕，我们都是练过功的，走山路算什么？”
　　 老者：“那我明天就回去准备准备，搭好戏台。后天一早在山下等你们。”
　　
　　 25.日，外。巍峨陡峭的太行山，云缠雾绕，山鹰盘旋。演员们来到山下，老者来为他们带路。老者背了一捆木棍，给每个演员发一根，做拐杖用。
　　 冯涛：“哈哈，我们与其说是来演戏，倒不如说是来游山逛景的。”
　　 老者：“千万要小心，山陡路窄，不好走。”
　　 演员们一步步向上攀登，有时爬着走，有时让人拽着走。山路拐弯抹角，崎岖难走，大家走得通身流汗，不时坐下来歇一歇。
　　 冯涛：“大爷，这路牲口能上去吗？”
　　 老者：“我们用的牲口，都是刚生下来不久就买好，然后用人背上去的。”
　　 冯涛：“这么说，那买来的牲口一但背上去，就永远下不了山了。”
　　 老者：“是这个理儿。不过，现在有了公路，能下山了。”
　　 勤勤：（望了望山顶）“我估计，从山下到山顶，少说要有一千二三百米高呢。”
　　 老者：“你说的不错，是挺高的。”
　　 冯涛：“来，咱们再继续往上攀。”
　　 演员们吃力地向上攀爬，个个粗气直喘，浑身流汗。
　　 山路越来越陡，像上梯子一样。
　　 勤勤：“哎呀，我眼晕，不能走了。”
　　 老者：“别慌，我有办法。你把两眼蒙住，我们扶你走。”
　　 勤勤蒙上眼睛，冯涛等人扶着她走。经过不懈努力，演员们终于爬上了山顶。他们边俯瞰美景，边谈笑风生。脚下云雾缭绕，远处群山苍茫。演员们看得新鲜稀罕，神情兴奋。
　　
　　 26.日，外。西山顶村前，刚搭好的舞台。全村不到三十个人早坐在台下，等候开戏。一旁支起两口大锅，为演员们做饭。
　　 台上在演大型古装戏。台上的演员比台下的观众还多。
　　 观众一个个全神贯注，既感到稀罕，又感到惊奇。
　　 观众先后说——
　　 “我做梦也想不到在咱家门口还能看到大戏。”
　　 “我老婆子一辈子也没下过山。能在家门口看一场戏，死也不亏了”
　　 “人家还不要钱，跟咱白演。不是跟咱老百姓心贴心的人，是不会来给咱唱戏的。”
　　 “真想让他们唱三天三夜，过足戏瘾。”
　　 几个农民在给演员做饭，有小米干饭，大锅烩菜。
　　 剧终后，演员们去吃饭。
　　 老者对演员说：“大家尝尝咱山里的农家饭，饭是石磨小米红梅豆干饭，种地不上化肥，是绿色食品。菜是大烩菜，刚杀的猪，肉很鲜。皮渣是现做的，豆腐是现磨的，豆角是现摘的，粉条是纯红薯手工粉条，谁要是不吃肉，有炒鸡蛋。俺这里不缺大米白面，主要是想让你们尝个稀罕。品品农家饭的滋味。”
　　 演员们吃得津津有味，齐夸饭菜好，别有风味，很合胃口，吃得很满意，
　　 老者：“晚上住罢夜戏后，还有羊肉疙瘩汤，肉尽吃，汤尽喝。主食是黍米面馍，里面包着剁碎煮熟了的红小豆、红梅豆、豇豆、柿饼，还有蜂蜜。也是想让大家尝个稀罕。”
　　 演员们深受感动，齐夸山里人待人真诚实在。
　　 冯涛：“咱吃着乡土饭，闻着乡土味，唱着乡土戏，住在乡土村。这就是咱们曲剧的的源，曲剧的根。一旦离开乡村老百姓，离开庄稼地，咱们的曲剧就成空中楼阁，虚无缥缈，就没生命力了。”
　　 晚上接着唱大戏，都是古装戏。观众们看得入神入迷，如醉如痴。演员精彩的表演，获得阵阵掌声。
　　 午夜，演员们喝着羊肉疙瘩汤，吃着黍米面馍，享尽了口福。个个吃得红光满面，肚子鼓圆。
　　
　　 27.日，外。演员们打包行装，准备离开西山顶。全村男女老少依依不舍，都来送行。突然，一辆小车开到村口舞台下，从车上下来西山乡的乡长。
　　 乡长：“请问，你们谁是团长？”
　　 冯涛：“我是团长。我叫冯涛。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乡长：“我是西山乡的乡长。我告诉你们，既然来到这个偏僻的山乡，你们就走不了啦。”
　　 冯涛：“乡长，你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犯了什么错误了？”
　　 乡长：“哈哈，冯团长，你在这里搭台唱戏，把附件山村老百姓的戏瘾都勾出来了。昨天各山村都纷纷给我打电话，叫我来给你们说说，沿山顶上的十几个山村，都想请你们唱戏哩。”
　　 冯涛：“乡长，我们是民营剧团，白演三场两场还可以，再多了我可赔不起。”
　　 乡长：“这个你放心，决不让你们白演。现在农民每年种党参，种各种药材，种土豆，都脱贫致富了。每家都有存款。凑钱唱戏，他们都掏得起，还管你们吃喝。你放心，山里人亏待不了你们。”
　　 冯涛：“那太好了。去哪里唱不是唱。既然乡亲们想听戏，我们一定满足大家的要求。让乡亲们过足戏瘾。”
　　 乡长：“那中。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人头垴、老虎垴、四方脑、西大脑、杀沟垴、泉水垴……共十三个村，每个村唱三天，就是一个多月。现在正是夏季。山下的人光穿背心还觉得热。山顶上凉快，还得穿衬衣。你们就在这山垴上渡过这个热天吧。权当是避暑呢。”
　　 冯涛：“谢谢乡长。我们保证把戏演好。把曲剧送到千家万户，满足乡亲们的要求。让他们过足戏瘾。”
　　
　　 28.日，外，各个山村搭建的舞台上，曲剧团演了一场又一场。得到广大山民的热烈欢迎。临别时，乡亲们有送笨鸡蛋的，有送粉条的，有送土豆的，有送小米的。演员们与山民们挥泪告别。双方结下深情厚谊。
　　 群众：“冯团长，不要忘了俺山顶上的人啊！”
　　 冯涛：“乡亲们，我们会经常来给你们演戏的。”
　　
　　 29.日，外。黄河南某村搭建的舞台上，演员们正在演戏。一个名叫全兴的青年走上后台。
　　 全兴：“冯团长，我替俺爹求你们来了。”
　　 冯涛：“你说，有啥事？”
　　 全兴：“是这样，我叫全兴。俺爹一直是你们剧团的粉丝，当然也是个戏迷。只要你们来附近村里唱戏，他是场场必看。走七八里地去看你们的戏是常事。说你们唱的好，接地气，很符合他的口味。闲时还会哼两句。可惜他最近得了肝癌，还是晚期，如今躺在床上，生命垂危，随时就会咽气。我每天叫他吃好的，喝好的，他说，儿呀，吃喝上我已经很满足了，享福了。可就是还有一个心愿，要是在我临死前再看上一台曲剧，我就心满意足了。但因为给他看病，花光了家里的钱，还欠下一屁股窟窿，哪有钱请戏啊？为此，我特来求你，能不能先去俺家演一场戏，满足俺爹的愿望。钱先欠着，日后再补，中不中啊，冯团长？”
　　 冯涛：“全兴，你真是个大孝子，我敬佩你。我答应你的要求，明天上午，把舞台搭到你家院子里，专门为老人唱一台大戏，满足你爹的愿望。而且是义演，不收一分钱，往后也不用补。”
　　 全兴：“那就谢谢冯团长了，谢谢冯团长了！”全兴感动得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这时，一位搞房地产的大款来到后台。
　　 大款：“谁是这里的头头啊？”
　　 冯涛：“我是，我叫冯涛。请问，你是来订戏的吗？”
　　 大款：“叫你说对了。明天上午，我新盖的一栋家属楼就要峻工。为了卖房，特来请你们去唱一天大戏，给我好好宣传宣传，扩大一下影响。”
　　 冯涛：“这位先生，实在对不起，明天上午已经有人定好了。”
　　 大款：“谁定好了？叫他们往后推一天，明天这场演出，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冯涛：“实在不好意思，明天的戏有点特殊，不能往后推。”
　　 大款：“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他们给的钱多？”
　　 冯涛：“你说错了，恰恰相反，我们是去义演，不要钱。”
　　 大款：“我知道你们是民营剧团，是以盈利为目的咧。有人给你钱，你不去演；他们不给你钱，你却去演。我怀疑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