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杜，你再去雷大华那里，把去年下半年的生产计划报表全部拿来我看。”
　　 杜文转身又走了出去。
　　 高一非办公桌上红色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最后他说了一句：“好的好的，下午两点钟，我会准时到。”
　　 看到杜文抱着一大摞生产计划报表进来，高一非放下电话，说：“小杜，先放在我桌上。你把门关上，我问你个事。”
　　 关好门，杜文走到高一非办公桌前，问：“董事长，什么事？”
　　 高一非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和任敏谈恋爱的事，任敏愿不愿意来金州工作？”
　　 杜文说：“董事长，春节假期任敏来金州时，对我说，滨海市招商局今年的干部指标年内会下来，虽然名额不多，任敏她有可能转为国家正式干部，成为政府机关的公务员。这个机会，她等了两年。”
　　 高一非说：“杜文，在金州市，不论是广厦公司，还是政府部门，我都能想办法，让任敏从事她满意的工作。”
　　 杜文沉思了片刻说：“任敏她告诉我，去年，离开滨海时，刘孃对她说过，离开滨海到金州的事。春节，我也问过她。她说，在滨海，她努力了两年，指标来了，她要争取。我说，万一落空呢？她对我表示，只要自己努力争取过，她不后悔，可以从头再来。”
　　 高一非点了点头：“任敏是个很有个性很有主见的姑娘。小杜，假如，你和任敏需要帮助，你直接告诉我，不管是滨海、金州，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十七
　　 上午八点，高一非走出刘安全驾驶的丰田霸道汽车，他站在广场上，平静地望着九十九级梯步台阶上面宏伟壮观的市政府大楼，内心如江河翻卷起层层波澜。多年的往事似乎如烟随风飘去，可是，岁月流逝沉淀下来的那些过程，积聚成一种重负，始终压在他的心底。
　　 这座大楼是广厦建设工程有限公司五年前承建的。至今他还记得，那次三家企业参加激烈竞标，表面上和和气气，公平竞争，其实，静水流深，涌动着一个一个的旋涡。广厦公司能够最终拿到大楼工程，高一非花了些心思，为打通关节，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昨天，市建委去年新来的党组书记郑平电话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只说让高一非来建委谈话。这让高一非感觉不是那么简单，心中有点忐忑。
　　 市政府机关部委局大部分都在大楼内。他一步一步从梯步上到台阶，走进大楼来到了市建委。
　　 秘书小王认识高一非。小王说：“郑书记在市委参加会议，大约要开一个小时会。高董，你坐。”
　　 小王正要给他泡茶，高一非说：“小王，倒杯白开水就行。”
　　 把倒好白开水的玻璃杯子放在高一非面前茶几上，小王说：“高董，你稍等，我去取点材料。”
　　 坐在沙发上，高一非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白开水，一抹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氤氲缭绕，洒在透明玻璃杯上，白开水是那样纯净，一览无余。
　　 高一非抬头看见对面白色墙壁上悬挂的条幅“大道若弦”四个笔力苍劲的行草字。看来，这是新来的郑书记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一次出差，偷闲去川北一个名叫清溪镇的地方散心。山清水秀中觅到一处古迹遗址“阴平古道”。传说这是二千多年前，三国时，魏军将领邓艾从这里率军偷渡阴平，避开了姜维的蜀军主力，攻克涪城、绵竹，直取成都，曹魏最终灭亡了蜀国。
　　 步入幽静的山谷之中，高一非走进一座庙宇《净心寺》，在寺内，他见到里面的一副对联：
　　 无是无非无烦恼
　　 有因有果有菩提
　　 他站在那副对联前，停留了很久。
　　 有人进办公室的脚步声，把高一非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看见一前一后两个人走进了办公室。
　　 前面的一位年轻人问：“你是高一非？”
　　 高一非站起来点了点头。
　　 “我们是市纪委的。高一非同志，组织上决定，通知你接受组织调查。”说话的是另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高一非被市纪委调查的消息在广厦公司内迅速扩散开来。
　　 第二天，公司董事会召开了全体董事参加的会议。会议上，罗刚提议：为保证公司正常运转，由副总经理刘明权代理公司总经理职务。
　　 投票表决，三分之二的董事同意，通过了罗刚的提议。
　　 刘明权站起来说：“感谢大家的信任，广厦公司是每一个广厦员工的，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团结在一起，在各自的岗位上，尽职尽责，为确保今年全年生产计划的完成干好自己的工作。公司决定，立即通知滨海市招商局负责人，因特殊原因，广厦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决定取消4月9日赴滨海继续考察的工作计划。”
　　 在市纪委调查组，高一非没多久就向组织上交待了自己的问题。
　　 市纪委调查组查明，1990年3月2日金州市建委报经市政府批准，高一非被任命为国营广厦建设工程公司总经理。1992年企业改制，广厦公司向本单位员工集资募股，成立公司董事会，企业法人代表总经理高一非在董事会当选董事长。
　　 改制期间，高一非作为广厦公司的主管人，违反国家规定，伪造企业财务资料，隐匿国家财产为改制后的广厦建设工程有限公司所有。为谋取自已的不当利益，高一非伙同他人将公司内部员工1比1的原始股无偿送给其他人38万元人民币，实为向国家工作人员变相行贿。
　　 经过两个月时间的充分调查取证，及本人交待，市纪委调查组将违规违纪并涉嫌行贿、侵占国有资产犯罪的高一非移送检察机关。
　　 检查院调查起诉、法院审理认定，高一非在企业改制后担任金州广厦建设工程有限公司领导职务期间，趁企业改制的机会，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伪造财务资料，隐匿侵占国有资产21544514元，数额巨大；用公司改制企业内部发行的原始股380000元向政府有关部门的国家工作人员行贿。其行为触犯国家法律，犯有行贿罪、侵占国资产罪。因高一非主动坦白交代自己的问题，认罪服法，法院依法判处广厦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利用改制所获不当得利全部归还金州市人民政府；高一非犯行贿罪、侵占国有资产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涉案的其他人员，另案处理。
　　 市纪委开始调查高一非的时候，杜文向代理总经理刘明权递交了辞职报告。尽管刘明权挽留他，他坚持要离开广厦公司。辞职后，杜文给任敏打电话，他决定尽早去滨海。
　　 2002年，刘明权退休。经广厦公司董事会成员举手表决，董事贺明清任董事长、董事罗刚担任公司总经理。
　　 人心本就是一个难以捉摸的神秘世界，也正是这神秘，构成了这世界的五彩斑斓，有声有色和人生的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