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导弹消失，发射取消！”
　　 “空袭预警！”
　　 “五、四、三、二、一！”
　　 巨响在头顶传来，纵使现在身在五百米的地下，还是能感觉到地面猛烈震动，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绿珠塔信号接收设备清晰地拍摄到了导弹袭击水扈城的场景。就看见一团耀眼的火球从天而降，然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导弹袭击的靶心，就是绿珠塔。那里是水扈城最繁华的地方，包括绿珠塔在内的五幢高楼，都入选了全球最高的十大建筑。
　　 许诗妧虽然看不到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但是她知道，一切都夷为平地了。
　　 明明心中不伤心，只有恨意，可是为何，泪水却忍不住流了出来。
　　 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不是所有人都来得及撤离的，虽然水扈城利用修建地铁的机会，设置了蜘蛛网一般的地下城堡，但是，依然有很多地方距离地下通道的入口，步行时间超过二十分钟。
　　 他们，都能来得及避难吗？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空袭，会牺牲多少人呢？
　　 就在这时候，耳机里再次传来了机械的声音。
　　 “清洗行动，现在开始！”
　　
　　 五、保卫水扈
　　
　　 保卫水扈的时候到了！许诗妧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反击，就是最好的守护。”
　　 地下空间中挤满了惊惶、无助的双眼，很多人走得匆忙，还来不及换睡衣，头发蓬松如同鸟巢，满脸污泥和胡茬。不知是谁小声啜泣了起来，旋即引来了一群人的应和。哭泣，如同奏鸣曲一般，在迂回曲折的地下通道中回旋，摧人肝肠。
　　 许诗妧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突发状况，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长风村的居民。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
　　 “居民同志们，不要担心，各个派出所正在想办法帮助大家解决问题。在这个地下空间，事先存储了可供几千人一个月的口粮和水，所以长风村的居民不用担心……”
　　 那是陈景图，他不是应该在外面指挥战局吗，为何会自称派出所的人，出现在居民避难区呢？许诗妧的心中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家没了。”
　　 不知道是谁轻轻的一句话，却炸毁了人们内心最后坚守的堡垒。再坚强的人，听见这句话，也不由得叹息了起来，刚刚安静片刻的地下空间，又乱成了一团。
　　 “家没了，没关系，还可以再建嘛。没人能救水扈城，只有水扈人，能护卫水扈城。”陈景图的声音坚定、倔强，竟然似乎有极强的说服力。其实，也不是他的话有说服力，而是，大多数人的心中，还有残存的希望，他们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现在网络断了，我们暂时没有办法联系到外面，不过，我已经释放了几只青虻，这是我国自主研发的自驾驶拍摄设备，它们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了。”
　　 陈景图将通风口打开了一条缝，几只如同瓢虫一般的飞行物钻了进来，停在他的手上，他将视频直接投射在墙面上，和众人一起观看。
　　 头顶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隔着屏幕都能嗅到焦炭的味道，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大火如同发疯一般，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用红舌将遇到的一切卷入口中。它们跳跃着、扭动身躯，好像在演绎向生命示威的祭祀舞蹈。
　　 “外面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灭火，但是，我们的消防器材有限。虽然我们现在是安全的，但是掩体外壁都是钢筋水泥结构，如果温度过高的话，就会出现裂纹、变形，有坍塌的危险，所以，当务之急是快点将外面的大火扑灭。”
　　 “如果这个时候，能来一场暴雨，一定能灭火的。”一名女孩子颤颤地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根据我的分析，我觉得对方使用的是违禁的白磷弹，只要白磷碎片依然存留并暴露在空气中，就会持续燃烧。用水扑灭，当然是不错的方法，但是，最好的方法，是用沙土。不过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火，我们也没法子出去，怎么灭火呢？”一个少年侃侃而谈，他看到所有人都在注视自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平常喜欢玩游戏，这些都是游戏里看来的。”
　　 “如果能先用水将大面积的火扑灭，剩下的小火苗，倒是可以用沙土扑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我以前是消防员，我们都是先用高压水枪控制住火苗。不过，我要提醒大家，如果对方用的是凝固汽油弹的话，那就不适合用水灭火了，这东西，里面放的是汽油和环烷烃化合物或者棕榈酸的混合物，越浇水，火苗子越大。还有，铝热燃烧弹也不适合用水来灭火，要用氯化钠干粉灭火器。”
　　 “根据我们了解的消息，对方用的应该是白磷弹，因为现在外面到处都有类似大蒜的刺激性气味，而且燃烧后释放出了黄色的火焰，伴有浓烈的烟雾。”陈景图解释说：“事先藏在地下空间的消防车，已经全部都出动灭火了，但是，地面的消防局，自己也被火焰吞噬，消防器材也损毁了，所以……”
　　 “我想说一个建议，可以吗……”一个竖着马尾辫，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孩子乖巧地举起手，似乎在向老师提问。
　　 “现在这种时候，大家就是要集思广益。”陈景图用鼓励的眼光看向了对方。
　　 “根据地震局的消息，附近流域海底将出现地震，海事部门预测，很有可能会出现海啸。我们水扈城平均海拔只有2.19米，为了防止台风、海啸，设置了多重堤坝，如果我们能将这些堤坝都打开，让海水灌进来，或许，能解燃眉之急。我平常就是负责联系各种渔船，做紧急避险的，所以，我对海上的事情，了解得还是挺多的。”
　　 陈景图的眼睛一亮，立刻联系了水扈城堤坝水闸管理所，让他们联络郊区有关区域，做好开闸放水的工作。
　　 郊区受到燃烧弹的危害较少，工作人员在转移了附近居民后，就彻底打开了堤坝，迎接海水漫浸，他们做了那么多年加固抢修堤坝的工作，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要撤掉堤坝，人为制造海水漫浸的事故。
　　 海啸如期而至，它如同一只惨白的巨手从天而降，而熊熊燃烧的烈火，则毫无畏惧地向上迎战。它们在空中击掌，好像两个看不见形体的巨人，在比试力量。
　　 “地表温度在降低。”陈景图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这才想起了什么：“这海啸会维持多久，不会等火灭了，它还没走吧。那样的话，不是又会造成其他的损失？”
　　 “不怕，海啸一般会维持一小时作用，当然，厉害的海啸，也能达到数小时甚至数天。但是海啸的规模是和地震的大小有关的，根据地震局的报告推算，这次的海啸也就维持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后续可能还会有余震，但是，引起的海啸都不会太大。”
　　 就在众人商量的时候，头顶的应急灯突然闪了几下就熄灭了，吓得众人又是一片惊呼。
　　 陈景图让众人不要担心，他去了解一下情况，片刻后，他回答说：“不好，是海啸破坏了地下空间的电力输送系统。这里的地下空间为了防止毒气攻击，是密闭的，使用自换气设备，电没了，换气设备也无法启动，我们这里的氧气，最多只能维持二十分钟的时间。”
　　 “就没有备用电源吗？”许诗妧焦急地问。
　　 “有，但是遥感设备可能出了故障，需要穿过一段户外空间，到电力中枢系统，人工启动。可是，外面风雨太大，我恐怕……还有，电梯已经不能用了，我们要沿着电缆爬上去，还要人工打开密闭的封板，这是需要一定力气的。”
　　 “我来吧，我是个达瓦孜艺人，来水扈城，是表演的，没想到困在这里了。达瓦孜就是高空走索，虽然平常都是横着走，不过，往上爬，我也不在怕的。只是，我不懂电工啊，怕弄错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是电工，这个地下空间电力设备的安装，我也有份的，电坏了，算是我的锅，我要是当初给它弄得再结实点该多好啊。”一个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达瓦孜艺人：“看你肌肉鼓鼓的，力气应该不小吧，要是我不小心掉下去，拽我一把。”
　　 就这样，两个在不同领域的王者和菜鸟组成了一对，消失在了黑暗的甬道里。
　　 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许诗妧却趁着这段间歇，将陈景图拉到了一边，轻声地说道：“刚刚，我粗略地分析了一下七夜传过来的资料，你们，你们将所有的变异感染者，都聚集到了偏远地区，他们是无法快速来到地下空间躲避的。难道，你们是想让这些人，都被炸死吗？你们不能明着处理这些人，所以，就利用了敌人的武器？可是，他们不是已经康复了，没有传染性了吗？”
　　 “但是，他们已经变异了，不是吗？”陈景图并没有否认：“不要忘记，这是一场战争，他们就是不稳定的因素，不能妇人之仁。”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没错，那些人可能会变异，但是，他们不是还没有变异吗？更何况，这不是他们的错。”
　　 “对，不是他们的错，但是，你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将他们放入地下空间，和普通人一起争抢食物吗？这里没有严格的隔离设施，你能保证他们不会突然发难吗？你能控制得了。”
　　 许诗妧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陈景图却对她摆摆手，似乎不想再听下去。
　　 就在这时候，灯突然闪动了几下，地下空间瞬间亮如白昼。
　　 “啊！”一个女人指着通道的拐弯处尖叫：“我看到，那里有，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是不是出去维修的人回来了啊。”
　　 “电刚通，他们路上还需要一段时间，没那么快吧。”
　　 “如果真的是他们的话，怎么不出来，也不说话？”
　　 “我看得清清楚楚，是长头发，一个女人！”最初惊叫的人斩钉截铁地说。
　　 “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陈景图意识到事态严重，掏出配枪，打开保险，侧身向前快速移动。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里，良久，没有一点声音。
　　 “求你们了，谁去看看吧。”
　　 “我们都是普通人，又没有武器，怎么去看啊。”
　　 “不是有居委会的人吗，让她去看看吧。”
　　 “人家也是女孩子，怎么能让人家去呢？”
　　 “哟呵，这个时候，不说男女平等了，平常你们女人不是一个个挺厉害的吗？”
　　 “普信男！”
　　 “你骂谁呢？”
　　 “老娘我就骂你了，怎么样！”
　　 许诗妧捂住了耳朵，厉声说道：“不要吵了！我去看就我去看，你们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就算我没回来，你们也不要动，大家聚集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许诗妧不是七夜工作组人员，身上并没有厉害的武器，但是她却穿着防护服，它不仅能隔绝病毒，还能抵挡刀割，所以，此时她倒也并不是特别害怕。就见她如同一只敏捷的仓鼠一般，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前进，脖子伸出去老长，似乎那样就能看得远一点。
　　 过了转弯口，并没有人，前方就是错综复杂的管道设备区，他们是钻进了那里吗？许诗妧硬着头皮进入九曲回肠般的狭小通道中。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但是却只有机器轻微的轰鸣声，其他什么都没有。
　　 突然，她感到不对劲，似乎还有一个声音，伴随自己轻微的脚步，一起抬脚、落脚，她似乎能感受到身后弱不可闻的呼吸声。
　　 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猛地回头，一张扭曲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女人，她浑身百分之九十的皮肤都烧得焦黑，皮肉外翻，被居民误以为是长头发的东西，其实是挂在骨骼上的皮肉残渣。她的身子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双手的大拇指已经被烧掉了，双手八根枯爪向着许诗妧的眼睛插了过来。
　　 一声枪响，在许诗妧的身后响起，子弹从她的脖子旁擦过去，她感到脖颈处火燎一般痛，子弹射入了对方的脖子，又从后脑射出，那怪异女人的后颈处开出了一朵血色的扶桑花。
　　 “这就是我对你刚才的回答。”陈景图的枪口还冒着青烟：“根据唐韦兴最新研究，现在的变异人，平常看着和普通人一样，但是在恶劣条件下，却能催生基因突变，让他们的存活力，百倍于常人。敌人就是用白磷弹作为催化剂的。变异后的人，不再有普通人的知觉，会摧毁靠近自己的一切生命体。消灭他们的方法，唯有击穿他们的脑干。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那么选择了？”
　　 他说着将枪放在了许诗妧的手中：“这个给你，小心点，他们是变异人，他们不认识你了，没有人类的……”
　　 突然，许诗妧抬枪对着他的身后就是一个点射，陈景图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回头一看，见身后是一个面容扭曲的变异人，脖子已经被打断了。她竟然是长风村第一个感染者，那个曾经热情开朗的张阿姨。现在，她如同一摊烂肉，在地上抽搐着。
　　 再回头，却见许诗妧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再也，看不见她跳广场舞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大嗓门了。”
　　 陈景图不知道如何安慰，此时却听见远处传来了人声。
　　 “我们回来了，快，快来人帮一下。”
　　 两人立刻抖擞精神，冲了过去，却见电工和达瓦孜艺人已经回来，电工的半条腿上全是深可及骨的抓伤。
　　 “我们，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怪物袭击了。我们一开始以为，那是来不及躲进地下空间，结果被烧死的人，但是，就在走过的时候，尸体突然动了，伸爪子就抓，电工，电工受伤了。”
　　 他们手忙脚乱地将电工抬了进去，许诗妧大叫道：“医生，有没有医生、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