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多的一半是夕(散文)
叶子打工一年后,和一起打工的刚子有了情感,叶子结婚时,夕没有要一分钱的嫁妆,反倒静心地帮叶子做了几床棉花被,年轻时的婚姻里,只余冰冷的记忆,她希望叶子可以过得好好的。
这些年里,她曾听芳草说多婆婆卖了她名下的地,她不敢回去争辩什么,也听说婆婆在村里到处编排她不守妇道,跟着男人私奔了,她也不介意,直至有一天,夕帮大玉洗澡后,光顾着帮大玉擦身保暖了,自己却着了凉,夜里发起了烧,她挣扎着去找退烧药,正看到刚刚进门的杨大哥。
杨大哥看着她烧红的脸,马上带她去医院挂了急诊,打针吃药后才回到家,杨大哥破天荒在家多住了几天。直至夕身体康复才走。杨大哥走后,大玉就没给夕一点好脸色,原本夕帮她擦身,清理大小便时,她是配合的,现在则故意捣乱,不仅弄得自己一身都是,还弄得夕满身狼藉。
夕偷偷给杨大哥打电话,问询是不是大玉的身体有了其他问题,是否要去医院看看,杨大哥却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无妨。这奇怪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好几天后,杨大哥再次回家,大玉又成了那个痴痴看着牵牛花,聆听杨先生诵读的安静女子。
杨大哥在家的几天,夕的任务缩减到三餐,除去三餐,她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听招呼再去。活干的少了,饭也吃得少,吃了还不消化,胃撑胀得很。不行,等桃枝将来也成家了,我要离开这里。夕第一次有了逃离的想法,她只感觉这些年,自己像是大玉的胳膊和腿,像是叶子和木子的根,帮大玉吃喝拉撒,给叶子木子输送营养,唯独自己,越来越空,空得只剩下行尸走肉。
这几年的生活虽然苦累,但终究不是在村里那边风里来雨里去,原本瘦弱的夕,比之前圆润许多,齐刘海,黑色齐肩发,她总是简单地梳成一个小辫儿,黑色长裤是四季标配,夏日里的淡色背心,冬日里的青色毛衣,多年来一成不变。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家里生活久了,她也被不爱说话的大玉,四季默默盛开的牵牛同化了。
夜刚过半儿,夕去上厕所回来时看到,小院里的牵牛在夜色中,悄悄地开了。平素忙碌麻木,很少有时间有心情看,这时她竟然看呆了。直至,她的胳膊被一双大手牵住,一溜小碎步来到没有开灯的南房,身体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夕突然有一种漂泊无依,终于靠岸的坦然。
逐渐地,关于这个小院的碎语,在小院外如雨后的青草一般疯长。也伴随大玉或远或近的亲朋,流转到她目光所及之处。
夕和大玉的相处,似乎和往常一样,又似乎不一样了。
叶子极为罕见地打来电话,说怀孕了,吐得什么都吃不下,想让夕过去照顾一下。夕趁着买菜的功夫去看望叶子,叶子却不是她说的样子,夕纳闷地问,叶子却不答,只说着有能力养妹妹,让夕辞工不做的话。夕瞬时懂了叶子的心,这么小的县城,哪儿会有什么秘密呢?!
夕艰难地对大玉说出辞职的话,大玉冷冰冰地说,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不能再等等吗?
大玉的生命在霜降时节,小院的牵牛被冻干后,走到了终点,她和夕的男人一样,静静地睡过去了。大玉的葬礼在一片哀戚中举行,大玉的女儿哀哭着打幡抱罐儿砸碗,送行者无一不泪流满面,在人后忙来忙去的夕,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指指点点。大玉的葬礼结束后,夕带着一小包牵牛的花籽离开了生活多年的院子。
叶子临到了生产期,木子上到了高三,夕仿若移栽的树,浑身都不得劲儿,她不敢表现,不敢说,只能在这个冬日里万物结冻的土地上,拼力地扎根。
木子高考不如意,想要去打工,夕没有多说,木子在叶子的劝说下,选择了复读。偶尔,叶子还能听到夕和前雇主的消息,她所能做的,就是让夕忙得站不住脚。夕稍有力不从心,叶子就抱着孩子指桑骂槐,夕直感觉浑身虚软,脚下无根,内心里的空落呀,就像那些抱着哭闹不睡的外孙熬的夜,长的看不到边。
复读一年的木子,考上了市里的师院,夕高兴地拿出自己存了好久的钱,说这是木子未来上学的学费。木子却说,妈,你脸色不好,有什么不舒服吗?
夕嗷的干呕,换来叶子和木子惊诧鄙夷的神情;夕强忍着笑着说没事,吃坏了肚子;夕困乏不起,叶子来问,夕说昨晚没睡好;夕腿部浮肿,木子看到,夕说不小心扭伤。夕在某一个午后摔倒不起,叶子忙和丈夫送她到医院,好一番检查后,叶子得知了夕的身体真相,并不是夕所说的那样,也不是她想的那样。
夕的手术在三天后举行,切除了她三分之二的胃,手术后的夕,吃什么吐什么,虚弱地说话都说不出声音,直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嘴巴也闭得紧紧的。叶子清晰地记得夕断断续续说出的话,死了要火化,骨灰随意找个地方撒了。
日夜在医院陪护的叶子,好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男人的身影,她看看依然陷入昏迷的妈妈,轻抚了一下她有些微凉的手。
夕的离去,是在叶子的睡梦中。监护器尖锐的报警声中惊醒的叶子,看到睡梦的妈妈,眉毛舒展,竟然忘了给木子打电话。待夕离去的消息传回夕的娘家和婆家,一场不以夕意志掌控的交涉在悄然进行,夕的身体烧成了一架骨头,然后回到了她十三年前拼了命逃离的桃花村。
来年盛夏,坟上的草丛中,几株牵牛一花一叶的生长,盛开,偶有路过的村民,会说上几句含着“多”“桃叶妈”的话语,多短暂的一生,终究是给了太多人,唯独没有多自己。或许对于多来说,真是多余了,她断臂求生般丢弃自己改的叫“夕”的日子里,可能有着若牵牛花开一般短暂的幸福。
被夕用生命浇灌长大的叶子和木子的人生里,余味是苦涩还是幸福呢!这若那一场场花开花落一样,对于桃花村和古槐庄的人来说,都是毫无关联的。
某一个清晨,一院牵牛盛开,一个男人落寞地看了许久。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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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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