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六月记(外一篇)
◎六月记
六月了,淡定的情绪逐渐冒火,养生上说这是毒五月,需禁冷食,吹空调,以及忧思过甚,因而以端午时节开始,用纯阳的艾阳冶愈这多雨多虫的时节。不期而遇的雨,总会把人推向奔跑的瞬间,似乎,唯有以变制变,在变化中,我们都在寻找适合自己的位置,寻找躲避的空间。
夏日,淋一场雨的确是容易,雨与汗水博弈,与人的慌忙相互传达着一种莫名的亢奋,仿佛神经里流淌的某种成份,仿佛雨水扎进了浩瀚的河流,它们与他们融合成天地的利器。在雨前,时常会逆风而行,曲折的风试图阻断人们的步伐,它们阻挡着,用盾牌沉沉压来,那种千钧之力,在考验你的定力与决心。有几次,飞奔出门,乘着夜色的风,我与它们趋于对抗,狠狠扑来的风,失去了平时的温雅,它们平地起风波,顿生出兽性和利爪,将各种苦于奔逃的事物狂掀而起。我听见纸板被刮至墙角的声响,我看到轻薄的袋子鼓气似的挂在树梢,路上行人依稀可见,这与我的形单影只形成对比。
这样的风,这样强烈,让整个向前的人如同羽毛球拍上的物体,它经历着某种挤压,面部与身体的重心呈现斜角的弧度。就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球,大约在某种特定时期,人可当作一种球类运行,不过面积的宽窄不同罢了,权作笑谈。当六月的风,呼着动物类皮毛的热气,它打着熟睡的呼噜,躺在街市中央毫无顾忌,甚至汗水与口水混浊。
六月的信号里有蚊子的足迹,它们振着不明显的翅膀,在你寻不到的半空高歌。只觉得手臂一阵痒,次日清晨忽发觉原处落下一颗红点,它细腻而深情的与你对视。小生物的口吻你如何能懂,特别母性化的侵犯,它暗示某种天性的崇高,在不同角度而言,对与错,就以生存的价值来化解罢,毕竟;丰富的夏有着各种讨扰与记号。而这种记号是时光阅读的记号,它是值得因某件事的起因而珍藏。
早间,晨练于石榴树旁,无意间看到白石榴花躲在簇簇绿叶间,白花并不起眼,它们远不如红石榴那般昭然而示。但我素喜清雅,那象牙般的花团低垂于树下,恰似少女之梦缱绻此中。我见过湖边直立骄傲的蜀葵花,它花型外扩生长,向着来路而张望,她是个性张扬的少女,它习惯将光阴托于掌心,它以惹人注目的艳丽等待一次爱的重逢。而白石榴花,以小家碧玉般的纯净,只是一味落款于流风的笔端,它低羞于六月的心事,即便绽放亦是含蓄的惆怅一场。
花有千梦,人有岁岁不同。池塘里的荷又该翻滚了,一场梦接着一场梦,雷雨里惊醒又索然寂静。从滚动的画轴里,我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旗袍女子,步态款款,她静握素手,将恰到好处的腰肢揉进沿岸的亭栏,婉约而灵动,因她的到来,火似的节奏猛然注满凉意。此时,我完全忘却了此前的种种乖张与丑陋,忘却是最好的吟诵,以一纸书信,抹杀掉尘土与喧嚣,忘却有毒的触角,只记起荷叶露尖的美好,仿佛六月是滚动的珠盘,它轮廓清晰,充满生命鲜明的记忆。
◎流沙
流沙,握不住的是流沙,在沙滩上走,时光随之沉静,而人的思维会随情状而跳跃。
将我吹入一捧捧沙漏的视觉。相似的人,相似的景,相去甚远的是时间。影子平铺于水面上,像极了剪下的落叶,如此飘行,渐远而疏离。我是一只羊,独自眺望潦潦远方的羊,在青青草地上行走过一些地方,最终因饥渴来到了这里。因何而流落到沙地?成为沙一粒,是顺从抑或归属?寻根的影,是否在纵说纷纭里浇灌自己,以辨认岁月如此清晰。
江北的沙滩去过多次,而每回感触各不相同,一年又一年,年似人不同,去年亦是冷冬,亦是在这平坦干燥的沙地上,那天,周遭没有太多戏耍的孩童,没有车辄的痕迹以及谈情的男女。只有我们几人,沙滩丽人行,我们如一群寻栖的水鸟邻落于此,因空旷而欣然伫立,从容间是成熟带来的水波不兴的沉淀。多少年,仿佛有许多年了,又似乎依然陌生,依然有股挥之不散的孩子气,在我们相处的时光,时而静坐,时而调皮打趣,一场闹中取静的游历。我们说在老去的岁月,彼此定要优雅自处,定要不庸碌而为,即便老太太,皱纹也能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如是这江滩的黄昏,余晖如酒般醉人,且看近景远景,水波涌动着的光,镶嵌的是风花雪月,又何止是珠宝的璀璨,还有风轻云淡的天地。从江滩边的菜地旁高耸而老去的芦苇荡里折下几支,灰白色的杆剥开枯叶,杆的顶端细穗飞扬,它们如蒲公英的翅膀吹荡,它们闻见了天涯的声音,闻见了江水来回的声息,归来吧,空气隐约着江水的呼唤。故作孩子状的挥起,它们与流沙应格外合拍,一个归属意于广阔大地,一个归属于大江大河,而最终汇聚成为天地飘渺的记忆。
若非有太多人,我大约会在沙地里飞奔,这颇具自由意味的沙地,让人试想突破这镜框般的宁静。而宁静致远过度会令人愈发消极。西北式的沙漠则一成不变,而南方的沙地擅于变幻,这里有长江细语的尾音,有芦苇荡飘白的高远,以及一环环动感的光晕,光芒,在水里在撩拔着、浮动着,折射出水的万种风情,尽显于我眼底呼之欲出的诗意。
寻着风起,想起一首老歌”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这首歌曾是我的电话铃音,悦耳中掺杂着些许伤感,歌中唱出了多少中年少女的心声。不觉暮雪千山,长发已剪,昨日已成婵娟,而月姣如新,那些日月可以照见归期。轻波之上,流沙向北,弥足珍贵的是眼下的余晖。
曾在抖音里看过一个电影片断,说一对男女在沙滩上相遇相爱,他们享受着爱情时光,这是一段美好感情故事的开启,而故事里男人只是利用女人,她为他做了很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为了他嫁给了别人,而最终为了求得男人一句:是否真的爱她而死去,这个男人之前并没发现自己的感情,直到最后才知道自己内心的答案只是不愿承认。影片最后当他回到沙滩,他已经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爱情。“君应有语,渺万里层去”谁欠了谁?活的人不一定幸运,死去也不一定不幸,万事没有定律,如这流沙,匆匆间,难断思绪。
把玩这流沙,不如小时侯那般执着,也许早过了那股兴头,多是在柔软的沙滩上行走,边走边寻着那些不太真实的脚印。细细的沙,河水摩娑了不知多少个回合,相比手掌的纹路更显细腻,顺滑。回去时,遇一小车陷入沙坑,戴眼镜的男子拿着借来的铁锹拼命的挖着,看似并不太深,可车轮仍是不动,求助我们一行,几人合力车腾的一下开出了沙坑。两个正在玩耍的孩子,忽见到父亲将车开出老远,慌忙追了上去,引得周围的人笑了起来。流沙的世界,孩子永远是乐不思蜀的那个,而我们,内心因承载了太多,步伐才显得如此空落,才会在黄昏里故作矜持,唯有空洞的风懂得,我们是在时空里找寻自我,那个沉溺于沙堆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