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也是这个世上最优秀的数学家之一，主人怀疑我也破解了P=NP的秘密。”连啸如实相告：“他让这个变异人始终跟着我，如果我有异动，他就会杀了我。变异人没有人类的情感，只会无条件服从命令。”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到现在，心还在砰砰跳呢。”
　　 “你的第一次，就这么给了我？”连啸的眼眸中，都是温情：“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
　　 是啊，最好多讲一些故事，那就能多耽误一些时间，只要党静不离开，就最好了。刚刚，当地铁飞驰而去的那个瞬间，连啸觉得，他的生命也要离他而去了。
　　 “绝顶峰巅之上，两个男子相对而立。一个代表黑，一个代表白，就好像司马温公说的那样：‘茶墨正相反。茶欲白，墨欲黑。茶欲新，墨欲陈。茶欲重，墨欲轻。’他们都将剑对准了对方的胸口，只能决一死战。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牧童阻止了他们，说：‘难道你们不曾听说过黑茶吗？茶黑如墨，这也不是没有啊？茶色再黑，也可以叫清茶一盏，而墨色，青山绿水也可以用黑墨调成浓淡，难道不是吗？’两人顿悟，携手遁出世外。从此黑道少了一个魔煞，白道少了一个少侠。我们，为何不能像故事里的两个侠士一样，从此消失于世间呢？”
　　 “故事虽好，但是却不通得很。”党静冷冷地说：“我们两个都是数学家，数学是什么，是人类对事物的抽象结构与模式进行严格描述的一种通用手段，它用来解决现实生活中的各种问题。也就是说，如果脱离了现实生活，数学就什么都不是。所以，远离尘世、浪迹江湖的生活，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只能是奢望。你能想象吗？P=NP、霍奇猜想、庞加莱猜想、黎曼假设、杨-米尔理论、纳威厄-斯托克斯方程、波奇和斯温纳顿-戴雅猜想，这其中的任何一道难题，被别有用心的人掌握，这个世界会是怎样的下场。别的不说，这个世上将不再有密码这种东西，没有任何人有隐私。”
　　 连啸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好，既然你要去，我和你一起去，至少，那些变异人都认识我，我假传圣旨，就说是主人让他们撤退，他们会听的。他们在会场里躲藏了一天，在这一天时间里，主人不会和他们联系，所以，我有沟通的余地。”
　　 党静愣住了，但是看着连啸那认真的眼睛，他不想怀疑，点点头，走下了地铁。
　　 连啸跟在他身后，缓缓说：“你打算怎么办？”
　　 党静还没有回答，就感觉脑后恶风不善，已经被连啸击中了后脑勺。连啸将他拖到了无人的角落，缓缓地说：“等陈队发现和警卫失去了联系，会来找人的，到时候就能发现你了。你放心，我不是耍赖，想阻止你，我只是，只是很怕很怕，我怕你会死掉。虽然我们的接触不多，但是，一见如故，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你说得对，我们都是质数，是世界上最孤独的那群人，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相互取暖吧。你没做完的事情，我来替你做，我会想办法，让活死人和SCI的人自相残杀，保护潘林的安全。你相信我，我能做到的。”
　　 就在连啸离去后，党静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拔下了腿上的针管，在连啸攻击他的同时，他给自己打了一针，帮助自己保持清醒。连啸的话，他都听见了，他又怎么能让连啸一人赴易水之约呢？
　　 “任劫，我是党静，你现在是不是在数学家年会的现场？我告诉你，现在有两拨人要对付你，一帮子要杀你，另一帮子要抓你……你做好准备，我也会马上过来。对了，连啸也会来，但是，我觉得，他没有恶意，我刚刚听到了他的真心话。”
　　 没错，根本就没有什么破解了P=NP的数学家潘林。真正的潘林服从七夜的安排，在家中休息，而出现在大会现场的潘林，是七夜的工作人员任劫假扮的。七夜知道有人会对数学家下手，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方式是什么，会有多少人。
　　
　　 三
　　 数学家年会的现场被设计成了大脑的样子，由左右两个大厅组成，中间有一条通道连接，整个会场，被称为“端脑大厅”。
　　 连啸换取了自己的身份卡，他本来就是数学家，不需要像束小数这样的数学爱好者那样，偷取他人的身份信息进入。SCI组织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真正意义的学者数量很少，不像活死人组织一样，重视科学技术的研发工作。
　　 迎面走来两个华夏国的科学家，对连啸颇有微词：“哟，这不是连公子吗？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参加数学家年会呢。”
　　 “人家现在致力于当围棋国手，对研究数学这种枯燥的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
　　 “潘林是不是比他还小好几岁啊，看到后辈的成就超过自己，这是来巴结了吧。”
　　 “他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论文问世了吧，我看，连最基本的数学公式都记不起来了吧。”
　　 面对这样的冷嘲热讽，连啸本可以置之不理，但是，他看到束小数和他的搭档，也就是那个司机，就躲在附近的角落里，倾听着人们说话，就计上心来。
　　 他故意走到这几个人面前说：“去巴结一下潘林，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我看见他一个人在偏厅中准备演讲稿，趁着现在没人，我赶紧去打个招呼，一会儿这舔狗太多了，就轮不上我阿谀奉承了。”
　　 他看到束小数和手下转身离开，这才满意地走开，又来到了角落里，联系到了潜入其中的活死人变异人，他们和束小数等人不一样，他们的身体特殊，可以改变形体姿态，长时间潜伏在狭小的通风管道或者落水管中，所以，根本就不用身份卡。
　　 一个变异人用粗哑的声音说：“可是，主人并没有命令。”
　　 “就是主人让我发布命令的，怎么，你不相信吗？是不是要我立刻联系他？他不亲自发布命令，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敢去打扰他？”
　　 几个变异人权衡再三，觉得连啸地位尊贵，主人让他来传令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他们还并不知道主人怀疑连啸的事情。
　　 “我们这就去偏厅，干掉SCI的人和潘林，然后，制造火灾。”
　　 连啸尾随着他们，等他们进入偏厅后，就将门锁死了。他一回头，却看到任劫站在面前。
　　 “任劫，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可不是数学家。”连啸微微一笑，已经明白了这一切：“我知道了，你是冒充潘林的？难怪他们说，潘林一来就进入偏厅，说是要为演讲做准备，谁都不见。而我去偏厅后，却看不到他的影子，原来，是你在冒名顶替？”
　　 “如果潘林真的在偏厅里，岂不是被活死人和SCI夹击？连啸，你是什么居心？”
　　 “我自然是看过，他并不在。偏厅的隔音效果好，我这样做，不是正好让他们自相残杀吗？”
　　 任劫还想说什么，连啸却一把抓过他的手臂，将他拉到立柱后面：“小声点，你看，这里又有一个熟人。”
　　 芈小米？
　　 任劫暗自吃惊：“我知道他也是十三个字的成员，他怎么来这里的？”
　　 “你吃惊的是他为什么会来，而不是，他，怎么复活了？”
　　 “什么，你说芈小米已经死了？”任劫满脸惊愕。
　　 “你果然不知道。但是实际上，你曾经亲眼看着他坠楼而亡，和你的好朋友范蕴一起。”
　　 “等等，我记忆中，范蕴是自己一个人掉下楼的。”
　　 连啸叹息了一口气：“看来，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清洗了。其实，我的记忆里，芈小米也没有死，但是，我在云端记录本里清楚地记录下了芈小米三次死亡的信息。他死过三次，但是每一次，他都复活了，而所有人的记忆里，他都从来没有死过。”
　　 任劫打开手机，翻看自己的日记，倒吸了一口气：“日记里的确是写着，芈小米和范蕴坠楼的事情。看来，他能改变人的记忆，但是却不能改变物理记录。”
　　 他丢下了连啸，跟了上去，而连啸却淡淡一笑，向着反方向走了过去，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芈小米正在前面等他。
　　 “主人。”连啸神色如常，不卑不亢。
　　 “你怎么知道，我是主人，我从来都没有以芈小米的身份和你们见过面，每次，都是使用机器鸽子作为分身。”
　　 “我知道主人来自埃及，埃及的传说中有关于复活的方法，据说，制作木乃伊的目的，就是为了复活。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木乃伊都能复活，只有配合使用天书能量‘复活之书’才能成功。所以，当我看到芈小米复活的时候，并不惊讶，反而还断定，这就是主人。但是，我却发现，连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记得芈小米死掉的事情，所以，我认为，主人还配合使用了另一种天书的能量，‘记忆之书’，它的能力就是可以随意改变人的记忆。”连啸嘴角微翘：“没想到，主人竟然潜伏在SCI之中，还成为了‘十三个字’杀手之一，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难怪，SCI的事情，对主人来说，根本不是秘密。”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要如何，背叛我吗？”
　　 “当然不，据我所知，不管是SCI还是七夜，对于天书能量的理解都是肤浅的，而主人却可以重叠使用两种不同的天书，我觉得，只有这天地的造物，才有这样的能力。我又为何要逆天地之道而行呢？”连啸叹息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破解P=NP，用这套公式，能做很多事情，能破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密码，能在复杂如线团的道路中找到主人的真正栖身之处，也能帮助使用天书的真正方法。如果破解了它的秘密，主人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你是在威胁我吗？”
　　 “当然不会，这个厅里所有的人，我都不在意，只有一个人，我希望主人能放过他，那就是党静。我在这个世上没有朋友，只有党静是我的知音，我希望主人，不要动他。”
　　 “我以为，你会说任劫。”
　　 “任劫，我自然也是很喜欢的，但是，他并不孤独，他有很多朋友，他们爱他，他也爱他们，但是党静是孤独的，只有数字是他的朋友，还有，就是我。我的身份卡接到通知，他也进入了会场，我希望主人，放过他。”
　　 “既然你希望我放过他，就要照我说的做。立刻，封闭端脑大厅的通道，将数学家们封闭在大厅中，释放毒气，将他们毒死。你要趁着党静还没有进入大厅，赶紧做。”
　　 “原来，这就是主人的目的。”连啸微微一笑，对着耳机说：“任劫，你都听到了吗？”
　　 耳机里传来任劫的声音：“好的，我马上就去控制室检查。”
　　 芈小米看着连啸微笑的脸，惊愕地说道：“你？你在套我的话，你竟然在套我的话？”
　　 “我们活死人，和七夜的目标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联手呢？主人，你的能力虽然大，但是，你谁都不相信，你觉得，仅靠你这芈小米的身份，能做什么事情？哪怕你是无所不能的天神，但是，现在也已经到了佛灭的时代，哪怕是主人你，也必须仰仗科学的力量，不是吗？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就是对付那些外星人，你将你知道的天书的信息告诉七夜，我们一起研究，不好吗？”
　　 “你们华夏国的古人，有一句话：‘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
　　 “所以，即使是伟大如主人这样的人，也终究是权利的奴隶吗？这个世道已经变了，世界不需要法老这样的独裁者，我们需要的是和平共处，希望主人也能与时俱进，古埃及的那一套，真的已经行不通了。”
　　 “哈哈哈，谁说行不通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连啸，你以为，任劫占据了控制室，我就没有办法了吗？”芈小米站到端脑中间通道的升降梯上，双手按住电梯，平台在没有通电的情况下，缓缓向上升起。他双掌一翻，端脑左右大厅的大门立刻被关死，毒气开始释放。
　　 连啸跑到一扇门前，拼命想要打开门，但是，却无能为力。
　　 “谁说这个世上没有神迹，我就是神！”
　　 连啸跪倒在地上，他不敢相信主人有这样的能力。他知道主人能动用一部分天书的能力，但是，眼前这种无中生有的能力，并不是复活之书和记忆之书的能力，在他的印象中，活死人并不掌握一本有类似能力的天书。
　　 所以，这是主人自己的能力？
　　 可是，如果他那么厉害，为何要害怕有人破解P=NP，找到进入埃及地下洞穴的正确通道？他为何还要豢养科学家，研究高科技技术为他服务？他为何还要用机器鸽子当联络人？不合理，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连啸！不要被假象所蒙蔽了。”党静跑入了大厅：“性价比，还是性价比的问题。”
　　 “性价比？”
　　 “束小数等人是在活动开始前十分钟才进入会场的，因为，进入的时间越短，被发现的几率就越小。但是，根据你所说，活死人的变异人却是提前一天进入会场的。那时候，这里一个数学家都没有，他们根本无人可杀。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毫无意义！凭借变异的身体，他们就算现在才钻入下水道，都来得及。”
　　 “只有一个可能。”连啸恍然大悟：“他们提前在这里安置了一些设备，帮助主人制造神迹？”
　　 “是液压设备。”党静说：“主人在升起的同时，会给装置施加一个力，就会将门压死。这个装置十分巧妙，只需要100多斤的力量就可以了。要想让门打开，也很简单，就是让他离开这个平台。连啸，还记得那道推销员的题目吗？除了常规解法和近似解以外，还有另一种解法。”
　　 “一种只有人类才会的解法。为什么，一定要走已有的路呢，为什么，人类不能自己造一条路呢？无路就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