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岁月】夕阳落下(散文)
她又到村上、镇上去讲理,那里仿佛就是为有权有势的人开的,那副冷冰冰的嘴脸和所谓的公事公办的样子真叫人恶心。忙活了一圈,终究没有好的结果。她形容憔悴,不成人样,而连青除了每天做小工,根本不愿在家看媳妇魔怔的样子。
终于,她再也挺不住了,一场大病,让她脱了人影,病愈后回到娘家。六十多岁的爹娘看着女儿直流泪,这就是命,母亲的哀叹让她心如刀绞。两位老人就一个宝贝女儿,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自己又无能为力,他们痛苦到了极点。连青好几次叫她回家,她总感觉向他发火,那个令人厌恶的村子真不想回去。
老于头的近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四处打听想找人给他做证还他清白。他还想知道,那个和连旺家的串通到一块,昧了良心作伪证的家伙是谁。可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时间在是是非非中熬过,腿疼稍微缓解一些,老于头就四处打听哪里需要人手,自己去干零活挣点钱。可对方一听说他的年龄和身体状况直摇头,最后,他找到一厂子做门卫,就是钱少了点,一个月一千三。少就少了点吧,多少也是收入。有了工作,老于头心里安稳了一些。
厂子和家,像机器一样奔忙的老于头没空想过往。站在厂子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老于头总觉得自己与这个时代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屏障。进厂大门的人需要查验行程码,健康码,核酸检测证明,那些像天书一样的文字和图形,以及厂子的规定使他应接不暇。有一次,在手忙脚乱中,门口堵了十几辆车。原料车进不来,拉货的车出不去,喇叭声吵成一团。领导匆忙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切,直接把怒火撒向老于头,此时的老于头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直冒汗,越是这样越不知道东南西北。
连青媳妇在娘家呆了一段时间,不忍父母为自己操心,便借口有事想回家。两位老人家看到闺女执意这样,几番叮咛之后让她回去了。
连青见媳妇回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青的脸瘦成了刀条状,眼窝陷得越来越深,她越看越心痛。她不是不爱他,不是不心疼他,可是,在自己最需要他保护自己的那一刻,他却像只病猫蜷缩在墙角,别说是媳妇,就连自己也保护不了,这哪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明明就像一只带宰的羔羊。
面对连青的祈求,她变得冷漠和决绝,毅然走出家门,身后传来男人无望的啜泣声。
五
冬天到了,老于头没能将那份宝贵的工作进行到底,回家显得更加苍老。他听说有个牛场在招饲养员,一大早借了电动车去打听。活是脏了点,收入还可以,尤其看到那些膘肥体壮的牛群时,他仿佛又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
谈妥这件事,晌午回来,又在老姐姐家吃了饭。冬天天短,老于头回到村子时,已是傍晚时分。路过学校门口时,他看见于四跌跌撞撞走过来,浑身酒气,边走边骂骂咧咧。老于头不想搭理他,没成想这家伙走到老于头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话舌头根子发硬,眼睛根本睁不开,真不知道这家伙喝了多少酒。
老家伙,你你给我评,评,评评理!这,这连旺两口子算什么东西,要我做假证,去,去告老于头和连青媳妇。我不想去,可他们说办完事给我一千块钱。一切都明白了,老于头气不打一处来,直想抽于四几巴掌,但于四说着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他妈的,这两口子根本不是人!事办完了,就卸磨杀驴,不但没给钱,还把我给揍了一顿,你说他们缺不缺德!
我呸,活该!谁让你是非不分,净干伤天害理的事。老于头使劲吃奶力气,将于四甩了个大跟头,愤然向街心走去。
日落西山,洒下耀眼的余晖,几只寒鸦朝着绚丽多彩的夕阳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