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哥,稳住别浪(散文)
找她之前,我也征求过女儿意见,女儿说她大孃不错,以前也给她买过玩具的。于是我在前妻去世的第二年开始和她好了。
前妻的朋友们有没有在背后骂我负心汉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对得起前妻了。自从她得癌症到去世这两年半,我是一心一意照顾她的。女儿照顾她亲妈要不了两天娘俩就得吵架,只有我照顾她两年半,也吵过,但很少。
妻子病中认识得有一个朋友,是土城的,姓什么我记不得了。妻子也是得了绝症,去世了三个月一直悲痛欲绝,走不出来,要死要活的每天发痛不欲生的贴子,妻子劝他重新找一个,争取走出来。后来还真帮他介绍了一个,再后来就开始交往,再没发过痛苦的帖子。
妻子在临走前就对我说,我已经对得起她了。宾馆给女儿,老车站的房子归我。我说都给女儿吧,妻子说随便你。妻子毕竟是同时做过6个单位会计的人,一辈子在家也是当家人,走前什么都安排好了。她甚至临走前一个月还带着病体去贵阳她姐姐家耍了一趟,回来又召集她卫校的同学们开了个同学会,把会长的重任移交给李六。同学们先是不同意,后来同意了。
妻子一病两年半,到最后一年。医保报销的药都没有效果了,自费的药还能吊着命,但每个月自费药差不多要三万块钱。那时候我成天心里吊着一块石头,一边担心妻子会走,一边担心钱不够。
妻子每天晚上都要给在贵阳读书的女儿打电话,安慰女儿好好读书,说想办法给她在疾控中心安排工作。
好在那两年收入还行,疾控中心也可以略为发点奖金,加上我们俩的工资也涨了不少。最后一年总是眼见着钱要见底了,却又勉强凑够了。直到2017年的最后一个月了,我也实在没钱了,准备把老车站的房子卖了,卖个十多万应该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了。
结果医生劝我不要卖,说我的妻子没有希望了。我在市医院当内科主任的同学也翻书给我看,说妻子这种卵巢癌晚期能活过五年的不超过50%。再说房子一时半会也没法卖,我准备借钱。向谁借是个问题。我先向嫂子借,结果她的钱是死期,虽然她答应马上去取出来,但我需要急需交钱。于是我试着向陈三嫂开口,不到五分钟,她就从帐上给我转过来九万。
但我还是希望奇迹能够出现。说真的,那两年我们也是在期盼奇迹出现的过程中渡过的。直到妻子化疗8次后做完手术,再化疗4次然后开始恢复那一年,妻子都不止一次怀疑她的病被医生弄错了。直到一年后病情复发,然后就是一次次化疗,那种让人痛苦的后遗症,呕吐,吃不下食物,身上长疙瘩,疼得要命。
我不知道妻子是怎样坚持下来的,那一种求生的欲望让我感动又心疼,于是只能告诉自己对妻子好一点。我们最幸福的事就是坐上去重庆的大客车,妻子趴伏在我的大腿上睡觉,身上盖着一张毛巾被。因为病情,我们不得不一次次抱着希望去重庆,只有去了才有希望。每次回来,妻子虽然痛苦,但治疗完一次,又可以多活一段时间。所以她脸上总是挂着笑,虽然这笑有点苦涩。
最后的日子里,妻子肚子里长了好几个疙瘩,最痛苦的是胃下面长了一个,把胃顶起来吃不下去东西,就连我亲自炖的萝卜排骨也吃不下。
妻子让我别告诉她的哥哥嫂嫂,说不想看到亲人在她面前哭,在她被医生注射了吗啡针,医生亲自告诉她已经没有希望时,她躺下睡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在她走之前告诉了我的亲家,还有陈三哥、陈老七,最后才告诉了大舅哥和五舅哥,当然被他们骂了一通。
我的亲家还有陈三哥他们很快驾车赶到了重新新桥医院,此时我已经在医院负一楼弄好了一切,寿衣鞋子的什么都穿好了。医院的医生很贴心,在妻子还没完全落气的情况下就办好了出院手续,帮着联系了负责白事的,虽然知道我们要拉回赤水,还是很贴心地弄好了一切。只是妻子临走之前的抢救费用花了一万多,我有点不满意。癌症真需要抢救吗?但医生说这是规矩,要按规矩办。我也希望这个规矩早一点废掉,让病人和家属心中留下感激。
妻子的后事都是女儿提头办,我也有意锻炼她。我只负责接待客人。媳妇和她母亲(我跟着妻子喊二孃)一起来参加前妻的葬礼。
二孃说起上回手摔断的事。那天正是妻子被医生告诉什么药都无效的时候,也是我和妻子最绝望的时候。后来好歹打听到有一种药,可能在香港能买到,我才想起王三妹嫁在香港得,于是电话给二孃。正好二孃在洗澡,听说她侄女得癌症,一着急脚下一滑就把手摔断了。
药自然没买成,好在后来又说可以转到肿瘤科,用自费药保命,才又将就了一年。
二孃说这话时,王大妹就站在她母亲的旁边。看到亲人我总是忍不住流泪,王大妹和她母亲一块泪流满面。
在王大妹病了的第三天早上我说,哥的萝卜炖排骨手艺不错哩,要不要尝试一下。然后我就给她讲哥当年在新桥医院的主病房怎样教病友炖萝卜排骨汤的,病友都来开水房的“作案场地”学习哩,可惜那萝卜排骨的香味没法处理,让护士发现了。年轻的美女护士没说啥,只有老点的那个胖护士说要没收我的作案工具,我抬上锅子就跑了。后来终于在附近的宾馆里谈好了煮饭的价格,每天15元,可以煮两顿。
我们每次入院需要先做检查,第二天才能入院,所以得先在宾馆里住一晚,我拿出我的砍价绝招终于讲到60元一晚,不能开空调。到后来就和老板讲好,不住光煮饭,每天给15元。
后来到肿瘤科了,看见有病人在卫生间煮饭,我们就不舍得花这15元了,有时也偷着在卫生间里煮,有时也在病床下的床头柜里煮。一把剪刀,一把水果刀,一块小菜板,一套碗筷,一个打包箱是标配。我用两个旅行包装下我的所有装备,总是让病友些很惊奇的。萝卜排骨加点胡辣子做的蘸水,虽然简单,但很长时间成为我和化疗的妻子的幸福美餐。
当然也在外面打包,但妻子总觉得外面的饭食太熟烂了,吃起来没味道。妻子没胃口时,我就在外面随便吃点,但不管怎么计划,每天没有30块也吃不下来,重庆小面加哨子要13块,不加只要5块。我就是那时候把重庆小面吃腻的。
和媳妇回顾完那段苦难的历史,我就先去灶上为她炖黄豆水喝了,然后是萝卜汤。花了几个小时,结果她说吃不出味道。
豆子水喝了豆子不知道怎样处理,打电话问母亲,她说可以炒着吃。但我看着差不多有一斤的煮黄豆,不知道要吃几天才吃得完。正在犯愁,媳妇说黄豆可以煮豆豉,又说她会调作料,我只需要将黄豆煮好并发霉。
于是我请教了万能的抖音,一个专家说保持28度,两天即可,于是我用一个纸箱装了,又搭上一条脱色的红色浴巾和上次参加跑步得的白色短袖。还开了两天的电炉。结果打开看还是豆子,只得又重新封上,也不开电炉了,让它慢慢发。因为另一个专家说要七八天。
六
今天早上问张宇,她说还没阳,希望迟点阳。我一看赶紧撤到办公室,怕把她带阳了,她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压力山大。
到资料组,蔡坎说今年的网报资料已经上传成功,我放心了。一会儿杨政委来了,说是住了七天院,都在感染科。
我想起前天我也带着媳妇去了医院问过洪大主任。消化内科也没床位呢,他说骨科这两天住的也是新冠病人呢。全院都叫新冠科了。我只好拿着媳妇的CT结果去找了呼吸科的专家,幸好媳妇的病情不重,暂时不用输液。先吃点药,三天后复查了再说。
媳妇回来又电话告诉了岳父,叮嘱老人家一定要坚持去输液。老人家说,每天去的,在私人诊所,每天88元,不贵的。
上午下班时,我居然忘记了戴口罩,也裸奔了一回。要是媳妇看见,肯定呵呵一声说:哥,稳住别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