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缃菂，你最近怎么总是跟胡波鬼鬼祟祟的呀？”毛小清是对着缃菂在问，眼睛却一直看着胡波已经走远的背影。缃菂微微蹙了眉，说道：“你才鬼鬼祟祟的呢！”毛小清笑着看向缃菂：“干吗那么着急？”缃菂脸红了，心里也就气了上来，没好气的声口对着毛小清说道：“我干吗要着急？是你整天东打听西打听的，真是讨厌死了！”毛小清愣住了，看着缃菂，好半天方才开口道：“袁缃菂，你是吃错药了吧？！我打听什么了？！真是的！走，我们走！”说完，拉着那个女生就走开了，留下缃菂一个人站在走廊上有一点不知所措，四下里看看，并没有看见胡波的人影，教室里，其他同学各自有说有笑的，并没有谁注意到她们几个。缃菂松了一口气，甩了一下头，似乎想把刚才的那一点子不愉快甩脱掉，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个小小的阴影在那里晃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缃菂只觉得心跳得有一点突突的。可是，经过暗暗地观察，缃菂发现不过是自己神经过敏罢了，不要说其他同学，就是毛小清也根本没有发现她和胡波在谈恋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缃菂又兀自一个人笑了。
　　 很快就到了星期五。缃菂已经跟胡波定好了一下课就去看电影，这样就来得及去那个同乡家做客。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走廊上却迎面走来了两个同学，看见缃菂异口同声地问到：“袁缃菂，这么早就要回家了呀？”缃菂点点头，就想绕开她们离开，可是偏偏有一个人拦住了她：“袁缃菂，今天是星期五呀，别那么早回家。我知道这两天有一部很好的电影，今天放学早，咱们一起去文化宫看电影吧！”缃菂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她们也想去看电影。“怎么？你不想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吗？”缃菂忙摇摇头，前两天因为自己神经过敏已经惹得毛小清不大同自己讲话了，她不想再让其他女孩子也不和自己讲话了。“那我们就一起去吧。你等下，我们两个去拿书包。”说完，两个同学就跑进了教室，留下缃菂一个人站在走廊上着急，等下见了胡波要怎么跟他解释。
　　 看着缃菂是三个人走过来，胡波自然是一脸错愕，那两个女生也吃惊：“胡波，你怎么也在文化宫？”胡波咧嘴笑了一下：“我来看电影，你们呢？”“真巧！我们也是来看电影的。”一个女生抢着说。胡波的眼睛在她们三个人的脸上溜了一圈，然后目光就从缃菂的头上穿过去，不知道看到哪里去了，可是说话却只有缃菂一个人才真正明白：“你们是约好的？”两个女生都睁了一下眼睛：“不是呀，我们只是刚好碰上，就一起来了。”胡波点点头，“喔”了一声，然后就看着缃菂：“我听说电影票还挺难买的，你们还没有买票吧？”缃菂摇摇头：“你买票了吗？”胡波也摇了一下头：“我也还没买。要不，咱们四个一起看吧？我请客！”两个女生听了立刻笑起来，叫道：“哎呀！胡波，我们今天真是好运气！谢谢你喔！”缃菂却有一点不自在，悄悄看向胡波，目光里有歉意。胡波也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点无奈，似乎在说，也只能如此了。缃菂微微笑了，看着胡波去买电影票，心里又有一点对那两个女生淡淡的不满。
　　 一场电影看下来，因为两个女同学的意外加入，缃菂完全没有看进去演了一个什么故事，倒是两个女生，看得容光焕发的，走出电影院时都一脸的意犹未尽，热烈地说着电影里的情节。缃菂牵念着家里晚上的活动，匆匆跟胡波和两个女生说了一声“下周见”，就离开了。胡波和两个女生也就各自散了。
　　 后来，胡波问起来缃菂为什么要带两只电灯泡，缃菂告诉他完全是意外，她根本没有想到会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碰到她们，也完全不知道她们也要去看电影，而且是她们提出来一起去看电影的，她不能拒绝就一起去了文化宫。胡波听了也就没有说什么，只问了一句：“那你觉得电影好看吗？”缃菂脸红了一下：“完全不知道都演了什么。你呢？”听见缃菂这样说，胡波笑了：“我也没有看进去！都是她们给闹得！你还想再看一遍吗？”缃菂摇摇头，最近因为和胡波谈恋爱，功课已经受了一点影响，刚刚过去的期中考试，七门课倒有四门课的成绩不大理想，让父母整天在家里长吁短叹的，担心高考时考不出好成绩，不能报考上海的大学。“这次期中考试我的成绩不理想，我爸妈要我每天放学之后早点回家复习功课。”
　　 胡波听见了，眼睛深处一闪而过一丝轻藐：“你爸妈还是希望你能去上海上大学？”缃菂看着胡波：“难道你爸妈希望你读N大？”胡波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骄傲的神情来：“我要考广州的大学！”缃菂吃了一惊：“怎么？你不想报考上海的大学吗？”胡波摇摇头：“我不喜欢上海。”很笃定的声口。缃菂微微沉了一下脸，不作声了。胡波也就不讲话了。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缃菂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胡波点点头，依旧不作声。缃菂有一点失望，也有一点委屈，但是她也不再说什么，拿起书包，走了。
　　 高考发榜的那天缃菂很紧张，从家里到学校的路上身体一直是紧绷着的，直到拿到那张细长的纸条，分数还不错，跟自己考完在家里自己估计得没差几分，按照父亲打听到的消息，她的分数虽然不够填报第一志愿的大学，但是填报第二志愿的大学总是有希望被录取的。缃菂拿着那分数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目光在教室里移动着，却没有看见胡波。缃菂皱皱眉，今天发榜，胡波跑去哪里了？他难道不想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上大学吗？缃菂虽然跟同学们说说笑笑的，但是胡波一直没有出现，她也就一直都有一点心不在焉的，直到毛小清在她耳边大声叫了一句：“袁缃菂！你在干吗呢？”
　　 缃菂震动了一下，看着毛小清：“怎么了？干吗这么大喊大叫的？”毛小清却审视地看着缃菂：“你不对劲儿！怎么，成绩不理想？”缃菂忙摇摇头：“还好吧。我知道，你一定考得很好，是不是？”毛小清笑起来，颇有一些得意：“还好吧，反正可以去外地上大学了。”缃菂笑笑：“我就知道你会考得很好的！”毛小清笑着，转头在教室里看了一圈：“咦？怎么不见胡波？”缃菂半攒了眉：“我怎么知道！”毛小清旋即压低了声音：“好像他的分数没有上线。”缃菂很吃了一惊：“什么？”毛小清往胡波的位子上飞快看了一下，就又看着缃菂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胡波这次好像考砸了，据说他已经报了N大的补习班了，准备明年再考。”缃菂睁圆了眼睛：“啊？”毛小清点点头，继而狐疑地看着缃菂：“你竟然不知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这事呢！”缃菂觉得心里很乱，遂就声口变得不太好了：“我怎么会知道！真是的！”说罢，也就不跟毛小清纠缠了，转身走出了学校，留下毛小清在那里一头雾水的，不知道缃菂是哪根筋搭的不是地方了。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缃菂非常兴奋，把那封信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个没完没了，似乎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要把它们刻在心里似的。父母和妹妹也都非常高兴，母亲不住地轻声念叨着：“这下好了，菂菂可以回家了！”父亲则把目光投向缃菡，说道：“菡菡，下一个就是你了。”缃菡点点头，有一点怯怯的，但是她看着缃菂的目光是佩服羡慕的。缃菂脸红了，看着缃菡：“你学习成绩一直都比我好，你一定会比我考得更好的！”缃菡也红了脸，害羞地笑笑，没有说话。父母则相视而笑。
　　 缃菂想要跟胡波一起分享自己的快乐，可是，自从高考结束之后她就跟胡波失去了联系，仿佛一个眨眼睛的功夫胡波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缃菂心里很是焦急，可是她又不知道要去找谁问，虽然她也知道平素里胡波和哪些人是好朋友，可她却跟那些男生没有什么往来，不为旁的，只为了他们两个的恋爱是要背着人不可以给人知道的。当然，缃菂也并不知道胡波是否给他的那些哥们儿说过他们的恋爱。看那些男生见到她时的样子，应该是胡波没有给任何人讲起过，所以，到了眼下，缃菂冷不丁地去找了人问，一定会让人觉得吃惊为什么她对胡波那么关心，而她要是绷不住，那么他们两个的恋爱也就公之于众了。缃菂又想到了毛小清，那么的灵通，简直好像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似的，那天不就是毛小清跟她说胡波考得不理想，已经要去补习班补习了吗？去问她，应该可以得到点什么消息吧？缃菂想着就往外走去，可是，刚走到门外，正要阖上门眉尖又动了动，站在门口，咬着嘴唇思忖了一下，就折了回去。是呀，这样巴巴儿地找了毛小清打问，毛小清不会起疑吗？一旦毛小清知道了，岂不是比那些男生知道更令人觉得难为情？虽说毛小清的嘴巴并不坏，到底太快了，像一个小喇叭似的，吧啦吧啦的，多少事情都是给她抖出来的？缃菂不想自己和胡波的事情被人拿来调侃取笑。
　　 日子就在缃菂的辗转反侧之中飞快地溜走了，终于，缃菂一家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这是早就说好的，缃菂上大学，一家人要一起回一趟上海，一来是送缃菂，二来呢也是因为缃菂每年都要在假期复习预习，全家也有两年没有回过上海探亲了。当然，缃菂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考取了上海的大学，虽说不是什么名牌大学，到底要回归家乡了。父母当然很欣慰，早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等到了启程的这一点，父母是有一些激动，缃菡却完全是兴奋，倒是缃菂，有一点神思恍惚的萎靡。父母他们早已经上了火车了，缃菂却站在站台上和前来送她的毛小清说着话儿：“我们两个的大学离得不太远，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喔。”毛小清笑着点头：“一定的！一定的！”缃菂又问：“你哪天走？”毛小清笑道：“还有半个月吧。我不像你，你不单单是去念书，你还要探亲访友，我只是去上学，所以，没有必要去那么早。”缃菂说：“早去可以到处看看转转，熟悉熟悉周围环境。”听见缃菂这样说，毛小清笑了：“小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去上海叫回家，有现成地方给你住，我们可是外来客，要自己出钱住店的。再说，要在那里读四年书呢，有的是时间，熟悉环境可以慢慢来的。”缃菂点点头：“也是。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很快熟悉上海的。”毛小清调皮地眨眨眼睛：“哎哟，你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夸我呢！”缃菂睁圆了眼睛：“喔？”毛小清愉快地笑着：“可不是真的嚜！在咱们班，你是极少夸人的人呢！”缃菂脸红了：“不会吧？我学习又不突出，不像你，成绩那么好！”毛小清“啧啧”了两声方才又开了口：“学习成绩不算突出跟你夸人不夸人并不冲突呀。当然，你是上海人嘛。”
　　 毛小清的话让缃菂有一点微微不舒服，可是脸上却微微笑着：“对了，胡波是真的没有考上吗？”毛小清摇摇头，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你真的不知道呀？”缃菂摇摇头：“高考之前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这下又轮到毛小清吃惊了：“真的呀？！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缃菂再摇摇头：“我还是那天在学校拿成绩的时候听你说的。他到底考了多少分呀？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吗？”毛小清抬起手掠了一下头发：“好像考分差得不是那么多，但是谁不想到外地上大学呀，他们家也不是本地人。”缃菂点点头，想起来胡波跟他说过，他们老家是四川的。可是，老家在四川为什么想要去广东上大学？缃菂突然觉得很奇怪，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
　　 毛小清轻轻叹口气：“胡波没考上其实挺可惜的。”缃菂心里有一点难过，可是脸上却笑笑：“可不嘛。不过，希望他明年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吧。”毛小清点点头：“也只能这样祝福他了。”听见毛小清这样说，缃菂觉得从心底升腾起来一个阴影，黑雾一般，很快就弥漫开去了。
　　 带着复杂的心情，缃菂上了火车。一路上，父母和缃菡都很开心，不住地说笑着，看着他们的喜悦，缃菂也不能不打起精神来敷衍应付，心里却很焦虑，担心着胡波，虽然她把自己在上海的地址告诉了毛小清，请她转给胡波，可是她不能够确定是否胡波能够给她写信联系，想到胡波可能不会再联系自己，缃菂心里就一阵阵的发紧，脸色就变了，给母亲看见了惊呼道：“菂菂，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说着就伸手过来想要在缃菂的额头上摸一下。缃菂往后略缩了一下，躲开母亲的手：“妈妈，我蛮好的，没有哪里不舒服。”父亲原本坐在过道那一侧的车窗下，听见母亲的话挪到缃菂身边坐下，仔细看看缃菂：“你真的没有事情？”缃菂点点头：“可能是昨天晚上太兴奋了，没有睡好。”父母听见缃菂这样说，相视一下，都笑起来：“岂止是你兴奋得睡不好，就是爸爸妈妈也没有睡好。菡菡也是吧？”说着三双眼睛都看向坐在一边的缃菡，缃菡秀秀气气地点点头，跟着也笑了，有一点害羞。母亲看着缃菂：“菂菂，那你还要吃东西吗？还是先躺下来困个觉？”缃菂忙点点头，道：“我睡一下吧。”说着，就爬上了自己的铺位，躺下去闭上了眼睛，心里却酸酸楚楚的，有一点想要哭。
　　 缃菂觉得自己这一回到上海读大学就好像一根直线向着一个方向，火箭射出去似的，在黑夜里奔向月亮。可是，黑夜是如此的长，半路上简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上路了。而且，这条路的那一端可否会有胡波呢？缃菂不敢想，胡波早已经就跟她说过他要去广州念书，那么他们注定是不会在一起的。“胡波，你是已经远离我了吗？我是不是离你越来越远了？你现在哪里？”缃菂突然感到耳朵眼儿里湿湿的，用手摸了一下，摸到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