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地方的领导来了，政治处马主任在办公楼二楼他自己的办公室不下楼，叫我去迎接地方领导，说：“你先陪着他们在部队院里看一看。”我陪着地方领导在院里转了一周，就看见了地方领导脸上的笑容没有了，按照一般惯例人家地方的县处级领导，部队陪同的领导也应该是团级领导的，政治处主任副团级也是可以的，我的级别太低了。办公楼不少窗口已经有人在看地方领导受冷遇的尴尬笑话，看到看热闹的人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我的心里也矛盾了，前几次地方领导来部队检查拥政爱民工作，部队领导主动陪同参观介绍情况，我拿着照相机愉快地拍照，部队的许多人不会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那时的军民鱼水情，情真意切的感情故事真不同。
　　 十几分钟之后，部队陈主任才笑容满面地走下楼来了，陈主任后边紧跟着政治处马主任，其他处级干部中校、少校就没有下来了。陈主任看着地方领导说：“欢迎、欢迎呀。刚才我们在会议室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如果对你们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你们多多原谅。赵政委不在部队，拥政爱民的工作，是赵政委分管负责的工作。今天，我们就不留你们领导在部队吃饭了……”政治处马主任小声央求着说：“留下地方领导吃一个便饭吧……”
　　 县民政局局长一看这情况，就很原则性地说：“我们在县民政局宾馆准备了午餐，我们真不用麻烦你们部队领导招待了。请你们一起去宾馆吃个饭吧……” 说罢，地方领导纷纷上了小轿车。主任说：“我们部队工作很忙的，我就不去了……”他一转身，看着政治处马主任说：“马主任有时间就跟着去吧。”马主任也没有说什么话，主任的脸上有了一些窃喜的笑容，马主任的脸上有了“尴尬”的表情。市县民政局领导一行12人分乘三辆轿车，发动轿车全部离开了。
　　  三天之后，赵政委从军区开会回来，部队的几个团级首长，其中自然有人会向赵政委汇报他们在办公楼看到的这一个情况。赵政委打电话把我叫过来，问我：“地方军民共建领导小组领导来咱们部队检查军民共建双拥工作，你拍的照片洗出来没有？把照片都给我拿过来看看吧……”
　　 我把照片拿给赵政委看。赵政委看了看，说：“谁看了这一些照片，都会知道地方领导们的表情，照片上的人不高兴，不是照相机的问题，也不是照相技术的问题。 明天你去政治部出差吧，你把这一些照片，全部拿过去请秘书科长看一看。军民共建拥政爱民工作，地方领导来部队检查工作就是这样的表情，这算是什么事情呀？这是部队的工作，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工作。即使是我个人的朋友来了，也不应该如此冷落客人吧？”
　　 我去了分部政治部秘书科，把照片拿出来给科长看了看。科长看了之后说：“地方领导十几个人，全都是这么不高兴的表情。政治处马主任一脸尴尬，部队正团级主任有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不就是没有批准他主任的拥政爱民模范吗？他就这样故意怠慢冷落地方领导？有他这样争荣誉的人吗？没有捞到荣誉，就耍小聪明，给地方领导出难题……”听了这话，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我在思考着这一些问题。秘书科长看着我说：“好了。这就是你们军民共建工作的真实写照光辉形象。你回去吧，我马上向政治部领导汇报这一个情况。”年底，转业工作开始了。主任就被确定转业了。主任临转业走的时候，还来问我：“报上去的先进模范个人，一旦有了消息，你就马上给我说一下。转业回到地方，有一个这样的模范证书，还是很有用处的。”主任的拥政爱民模范，始终没有批下来，正团级的先进个人，需要任命他的首长研究之后才能批准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一天我政治部出差的时候，又到了秘书科，科长不在，王干事给我说：“谁的拥政爱民工作贡献大，谁就是模范。争来争去的，如果政治处马主任把你报上来，也不会发生后边的两个正团级争功的怪事了。你们政治处马主任，不会摆平衡呀。”我听了笑了笑，想起来政治处马主任当时征求我的意见，我提议叫领导把我报上去当模范的事情来。我想：政治处马主任听了秘书王干事的话，他会想什么呢？他会相信王干事的话吗？
　　 不过政治处马主任也不可能听到秘书科王干事的话了，因为，秘书科王干事不会给他说，我也不会给他说了，因为他和主任一起被批准转业了。我心里也是有一些遗憾的。秘书科王干事给我说：“如果前一任政治处主任遇见这样的情况，一定比马主任办事漂亮。打电话给赵政委汇报一下，直接接待地方领导，部队食堂安排吃饭不方便，直接带着地方领导到县城宾馆订两桌饭，赵政委回来就会叫管理处长带着会计去结账的。或者打电话向秘书科汇报一下，科长马上就开着车去陪同地方领导向地方领导汇报工作了。向政治部主任汇报了，政治部主任也有可能去陪同地方领导的。”我思考着王干事的话，感觉到大机关的干事水平很高，讲话也是很有道理的。很快这一位王干事就提拔当副团级首长了。事后听说，主任的拥政爱民模范材料引起了一封实名举报信，举报他在一个周日没有多少首长在部队的时候，违反规定，没有出库单、没有出门证，拉走部队的物质，价值五万多元。因为部队的哨兵挡住他，还发生了争吵。部队老主任马上回到部队，研究这一件事。政治处主任、业务处长、管理处长等人都知道这一件事，当时老主任要求他马上把物质拉回部队，如果不能拉回部队，就交钱入账，算是他把物质买走了。他没有拉回物质，交了五万元钱，但是大家认为，交五万元太少了，真是太便宜他了，这样的人好像小偷一样，要不是负责任的哨兵挡住他，说不定会叫他沾光了，有人说，他没有被判刑，真是老天不开眼的。这样的人，如果再被军区表彰为“拥政爱民工作先进个人”，一定会成为一个麻烦的。
　　
　　 二.评选受奖立功人选
　　 部队官兵经常说：“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那里搬。”因为我在报纸上发表了几篇新闻报道，有首长想把我调到他们的部队，于是我就来到了一个部队政治处了。政治处主任给我说：“你会写新闻报道，这是好事。今年努力写稿，如果一年之内，你能在军区报上发表三篇，年底给记一次三等功。”一个战友给我说：“多少年来我们部队，还没有人在报上发表一篇新闻报道稿件，首长说一年发表三篇，你不可能完成任务，想立功也是不可能的。”
　　 年底我真的在军区报上发表了三篇。主任给我说：“你写新闻报道成绩不错，给你一个嘉奖吧。你今后立功的机会还有很多，你在部队的路还很长。今年放映员小朱马上要复员，就给他立一个三等功吧。”
　　 我来这个部队时间短，也没有想立功，主任给我说这话了，我没有什么不同意见的，其他几个人也默认了，放映员小朱就顺利地荣立了一次三等功。
　　 有的战友给我说：“你怎么没有立三等功呀？好像政治处主任说过的，你如果在军区报发表三篇稿件，就给你一个三等功的。”我笑了笑说：“我自己也没有想着今年立三等功，只是想着多写几篇文章，争取在报上多发表几篇的。”
　　 墙里开花墙外香。我的新闻报道见报之后，不少友邻部队的首长就想把我调过去。首长和我交谈之后，我感到，要想多写稿子，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开阔眼界，多了解不同部队的情况很有必要。于是我又换了一个部队，任务还是写稿、发稿。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官兵服从命令需要不断调动。老部队发生的新鲜事，也有人会给我说一下，希望我回到老部队写一写。我就故地重游写了几篇，也在报刊上发表了几篇。几年时间我就在国家级、省级、军区报、地方电台发表二百多篇稿件了。
　　 年终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评功评奖工作。冯干事提醒我说：“你应该立一次三等功了。你没有立三等功的想法？”“你想叫我立功？按说我写稿不少，来咱们部队也发表了几十篇了，立一次三等功的条件也够了，你投我一票，我自己再投自己一票，我才能得两票，还不到一半的投票人数，你能再帮助我拉来几个人投我的票？”“我不是给你开玩笑。你要是想立功，就去找咱主任谈一谈。”我想凭我的工作成绩，我写稿不少大家能看出来，按说这是一个机会，如果自己这一次立功了，也算是部队首长对我宣传和双拥工作的肯定。于是我去找政治处主任，说了想立一个三等功。主任马上很明确地给拒绝了，他说：“我们是有文化的人，是经常教育别人的人，自己的功利思想就这么严重，我们怎么再去教育他人？我们自己应该做好表率，过好三关——批评关、荣誉关、苦劳关。我当主任一年多没有想立功，还照样干工作；我参军二十年，没有一次三等功，我曾有过几次立功的机会，都让给了战友。我能做到的，我想你也应该能做到的。咱们两个人今年谁都不要想立三等功。我看你能不能做到？”
　　 我没有马上表态，也没有马上反对。我见到冯干事就把主任说的话说了一遍。冯干事说：“有人传说，咱们主任吃了‘土特产’，想叫人家立三等功了，当然就不想叫其他人想立功参与竞争了。你再找一下咱们的政委说一次吧。”我有了想法，就不想早早地放弃了。我又向部队赵政委说了想立一个三等功。政委也没有批评我，而是耐心地说：“无论谁想立功，都没有错。首长需要看看部队几个党支部上报的立功人选，然后再进行认真地评选、对比，再选出那一些成绩更加突出的人立三等功，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的。”我表示理解，我在《解放军报》等发表了几十篇稿件大家是知道的。有的部队规定：在《解放军报》发表一篇，就给荣立三等功。当然每个部队的情况都不一样。
　　 政治处党支部开会，马主任讲了今年的立功受奖评选工作，叫大家发言，无人发言，主任看着我，我也沉默。马主任说：“自然大家都不说话了，那就民主一下，大家进行无记名投票。”政治处八个人每人一张纸条。我在三等功后写了自己名字，放在主任办公桌上，马主任马上拿起来一看，就不屑地看着我质问：“你以为你的成绩最大最应该立功吗？”这一句话让大家的目光就集中起来看到我的脸上。我也没有发火，平静地说：“每个人看法不一样很正常。我认为谁成绩最大，就应该投票选谁立三等功。”几分钟大家就都交了选票，主任说：“冯干事，看选票吧。”冯干事说：“我不立功了，你们谁立功都可以的。”于是冯干事看了选票，我得一票，放映员两票，小刘得三票。冯干事弃权，谁的票也没投，不得罪人。马主任说：“我把我的这一张民主票，就投给放映员了。”于是放映员和小刘都是三票，我得一票。七票，冯干事弃权票，八人共八票。马主任说：“谁的票也不过参会投票人的半数。冯干事咱们把这个选票结果如实上报吧。请首长在会上再确定。”
　　 这一年我荣立一次三等功。有几个战友笑笑给我说：“你要是在集团军部队，早立几个三等功了。不过话再说回来，今年你荣立一次三等功，也是让他人羡慕嫉妒恨的。”有人羡慕，也有人会嫉妒恨的。政治处主任是否吃了“土特产”，俗话说是无风不起浪。小刘得三票，主任如能投他一票，他得四票。但主任投票给放映员，这表明小刘三票他不支持，我得一票他也不支持。事后不少官兵私下议论：俗话说的“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现在来看，这话也不一定是有真理的。马主任阴沉着脸给我说：“你去出差吧。明天早上早一点出发，下午回来开会。下午三点，你必须赶回部队！”这真是一个难题，早一点六点才有长途汽车，到上级机关也到十一点了，办事快一点，想在下午三点回到部队也是不可能的。其他人去机关出差办事，给一天时间，人家还说太短了。我出差给半天时间真有困难，但我没有提不同意见。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坐长途汽车出发了，等我赶回部队的时候还是晚了，已经五点钟了。
　　 马主任说：“你就是不听话呀。叫你几点回来的？你刚立功，就学会骄傲啦？你是有功之人就不听招呼啦？为了你立一个三等功，我费了多大的劲呀？你不领情。你没看见人家小刘？他想立功，得了三票，比你得票多。人家群众基础好，人家今年没有立功，心情不好已经躺倒不干了。工作还得我去做，又是谈心，又是安慰，又是鼓励。如果今年小刘立功了，去上级机关出差就不用你去了，叫几点回来，人家一定按时回来，坐长途汽车来不及，人家打出租车也会三点准时回来的。”部队首长说过多次，不准报销出租车的票。我不想打出租车的，花一百多元打出租车，说心里话我真舍不得花钱。当时我每月的工资才六百多元。经主任一说，我更加理解主任和小刘了。小刘得三票，主任没投他的票，他当时一脸不高兴的。前几天有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小刘是最有成绩的立功人选，小刘要是不能立功，就算是部队风气不正，我们大家就坚决不答应。”我也听到了。现在小刘没有立功，他可能想不明白，部队经常教育凡事要勇争第一，见红旗就要去扛回来，不当败军之将。小刘真躺倒什么也不干，也不出早操了。年轻人闹情绪也是许多人能够理解的。有人说：他闹情绪，说明他有上进心，在哪里跌倒了，就要在那里爬起来。今年没有立功，明年还是有机会立功的。当然每个人都会总结经验，弥补不足。你认为他的“土特产”是不妥的，他可能认为这才是最需要继续发扬广大的。如果总结的不对，明年再想立功还是会出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