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手机，贵珍想起三姨妈常说的话：老天爷不饿死瞎眼的雀。偌大个深圳，我就不相信找不到活儿干。如果实在找不到活，就找个好人家去做保姆算了。不知怎么的，脑壳里刚出现这个念头，贵珍的鼻子一阵发酸，眼角也湿了。
　　 到了两点多钟，贵珍收拾好散落在沙发及地面上的玩具和书本，带小瑞去洗一个热水澡，然后换上最漂亮的衣服迎接妹妹的到来。
　　 小东西赤条条地泡在浴盆里，他突然问道：“奶奶，你是不是要回龙岗呵？我外婆说过，她要给我们家请个……年轻些的阿姨……”
　　 还没等贵珍回答，外面就有人敲门。贵珍拢拢额头上被汗水和热气弄湿的头发，从浴盆里抱起小瑞，随手在挂钩上取一块浴巾给他擦干身子，又从衣柜里取出崭新的短袖短裤给他穿上，然后抱着他几大步向大门走去。
　　 门开了。亲家两口子脸上扬溢着暖和的笑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地站在大门口。儿子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搀扶着产妇，声音颤颤地喊一声妈。
　　 女亲家低声说，“敲了半天才开门，瑞儿跟奶奶在睡觉吧？”贵珍摇摇头说在洗澡。
　　 “大白天洗什么澡？”女亲家瞥了贵珍一眼，反诘道。贵珍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讪笑着不说话。
　　 儿媳用极为虚弱的声音轻声细气地问，“妈，您洗手了吗？抱孩子之前要洗手的，最好用一些消毒液。”贵珍放开小瑞，拿两只手往腰间的衣服上揩一揩，点头说：“我刚洗了手的，我……我用了沐浴露的。”女亲家接口说：“最好用消毒液洗手，奥密克株病毒很厉害的，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咦，我上次不是拿过来几瓶消毒液么！”
　　 贵珍搓着手唯唯诺诺地点头。儿子目睹这一切，面色微红，嘴角上扬，嗫嚅着想说什么却低下头去亲吻一下襁褓中的婴儿。当他抬起头来时，向母亲这边移了两步，神情激动地说：“妈，您不是一直盼望着我们生个女孩吗？看，她像谁？”说时他展开臂弯，把婴儿轻轻地移交到贵珍的双手上。
　　 小瑞一下子扑到他妈妈腿缝里，一边喊妈妈一边“呜呜”地哭，外婆笑着说：“跟奶奶在一起五天五夜了。哦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外婆外公每天要给你爸妈送饭菜，就顾不得来看你了！”
　　 儿媳伸出她的手来揽过小瑞的头说，“奶奶今后就不走了……我们瑞儿每天都可以听奶奶讲故事，好不好？”
　　 小瑞突然不哭了，他仰着头怯生生地问妈妈：“是真的吗？我不想要阿姨……我只要奶奶。”
　　 这时候，最先进入客厅的男亲家放下大纸箱，回过头来笑着说：“不请阿姨，那不把你奶奶累趴下才怪！奶奶今后只照顾小瑞就行了。”
　　 儿媳低声说，“那还要看奶奶愿不愿意啊。”
　　 儿子突然感慨道：“妈，回家的感觉可真好呵！”
　　 贵珍用双手托起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儿，她的小脸还带着几分胎黄色，鼻梁两边留存有胎皮，头发很少却乌黑黑的，她双眼微闭，湿濡濡的小嘴巴吮动着，好像在梦里回味着母奶的味道。
　　 医生和护士说得不错。贵珍再次端详臂弯的孙女，她小小的脸蛋长得跟儿子出娘胎时一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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