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曲直突然说；肖晓，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个故事也很感兴趣，我打算叫你去采访凌云。
　　 肖晓有些兴奋地问；让我去采访？
　　 曲主任点头说；对，我想让你去。我觉得你去最合适。凌云大学一毕业就进入了咱们市的市教师进修学校工作，你们的年龄相仿，是同龄人，会更容易接近，所以我认为你去采访他最合适。
　　 肖晓很高兴。当即表态说；那我去，一定完成任务。
　　 曲直递给肖晓一张小纸条；这是凌云工作单位的地址，他是一名优秀教师。目前我还没有搞到他的联系电话。你只能自己去找了。
　　 肖晓；没问题。只要有地址就行。我能找到。
　　 这时只见曲直一直盯着肖晓的眼睛，明亮亮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一种异样的光在闪烁，那光脉脉的柔柔的，又是火辣辣的，那光直直射进肖晓眼睛里的时候，又叫肖晓为之一震，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肖晓想躲开那道光，却没有躲，只是赶紧站起身子，说；那曲主任，我去了。
　　 曲直也一时有些慌乱，脸颊禁不住浮上一片红云，他也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低低地似乎有些沙哑地说；肖晓，这个周末，我还想请你一起去吃个饭，上周你说你有事儿，不知道这个周末，你有没有事？
　　 肖晓也一时有些窘然，嗫嚅着说；我也不知道......那那，我走了。
　　 说完肖晓急步跑出主任办公室。
　　 肖晓快步走出江城晚报社办公大楼，急步跨过一条马路，登上驶过来的一辆公交车，向市教师进修学校赶去。
　　 五， 松花江畔江畔公园
　　 曲直走出报社，开车驶进市区的车流里，一直开到松花江江畔公园的西门，在停车场停好车，走进公园西门，走向最西边江边上的一条长椅，好象坐在长椅上的那个女人，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似的，在曲直快步走过去的时候，她就感觉到是曲直的脚步声，她从长椅上站起来，站在原地看着曲直大步走过来，却似乎等不及了，小跑着迎上前去，跑到曲直跟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一头扑进曲直怀里，就嘤嘤啜泣起来。曲直也只得把她抱了一下，又轻轻地把她从自己的怀抱里推开，挽住她的手臂，向长椅走过来，两个人肩并肩坐下。那女人似乎想把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却被曲直挡住，女人也知趣似地拉开了点距离。
　　 还是曲直先开口说话；丽丽，实在抱歉，我没能去机场接你。社里有一个紧急的会，各部门主任都不得缺席......
　　 曲直似乎发觉自己寻找的这个理由，还是有些勉强，话说了半截就没再往下说。
　　 于丽丽似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曲直的理由，而实际上，她原本也没有想曲直会去机场接她。她知道自己对曲直伤得太重太不可原谅，但是她还是给曲直发了一个短信，说她将于某日某时从北京乘飞机到达江城机场。短信中她没敢要求曲直去接她。只是告诉他她是前几天从美国飞到北京，又从北京飞过来的，她希望能见到他。并约定周末的下午二时，在江畔公园的老地方见。
　　 这个老地方，也就是现在他们两人坐的这个长椅，也是他们中学时代常常来约会的地方，也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地。
　　 这时候，于丽丽已经擦干了眼泪，也叫自己平静了下来，但是她说话的声音还是禁不住时尔有些微微颤抖；曲直， 我知道我非常非常对不起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我把你伤得太重了，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玷污了我们的爱情。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为什么就鬼迷了心窍，完全相信了那个骗子的花言巧语。异想天开地想，我先跟他过去，等拿到了绿卡也把你也办过去......你当时坚决激烈地反对，苦口婆心地劝说我，我就是执迷不悟，对那个人百分之百相信，一点没有防备，你后来发火了，对我大喊大叫，说你要是真跟那个男人走了，我们就算彻底完了，永远完了。你是流着眼泪，对我大喊大叫的，我也哭着对你大喊大叫说；你就知道满足现状，没有理想，没有远大追求，一脑子小农思想，永远也不会有出息......
　　 其实那时候我心里乱得很，只是埋怨你不理解我，不跟我一条心，没有远大抱负，目光短浅，成不了大事。我一直执迷不悟，一直觉得你太守旧，太安于现状。我的选择是对的，我走的路是对的。
　　 说到这，于丽丽停了下来，眼圈里似乎又有泪花在闪动，似乎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才又说；也许这就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吧。直到三年以后我才发现，那个男人自己还都没办下来绿卡，只是一家公司的驻外办事人员。他彻底地欺骗了我，还信誓旦旦地哄骗我说他舅舅是外交部的一个司长，正在积极给我们办绿卡，一年之内就能办成。结果第二年，他连人影都不见了。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间租来的房子里，他所在的那家办事处，也撤回到了国内。我找了他一年多，都没能找见他的踪影。后来我病得卧床不起， 是北京的舅舅和舅妈，托人把我接回来的。你知道，我爹妈去世后，是姥姥把我带大的，姥姥也去世了，舅舅舅妈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说到这儿，于丽丽眼圈里一直禽在眼眶里的几滴泪珠，啪嗒一声从眼角上滚落了下来，她再也止不住哽咽：曲直，我对不起你，我也只是想见你一面......
　　 于丽丽裹挟着泪水的叙述，也像一把利刃不断地刺痛着曲直的心，他轻轻地抚着于丽丽的微微耸动的肩头，宽慰地说；丽丽，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那些了。咱们都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多向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曲直虽然嘴里这么说，其实，曲直和于丽丽谁也不会彻底忘却过去。因为过去的一幕幕情景，会经常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
　　 也是在江畔公园最西边的江堤旁，中学时候的于丽丽，脑后扎着两条朝天辨，一笑就像有一串清脆的银铃声撒在江堤的堤坝上，小树林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一簇簇野花开得红艳艳的草地上，于丽丽手捧着一抱野花，在前面奔跑着，曲直呼喊着在后面追赶......
　　 大学校园里的一座假山下，于丽丽和曲直并肩坐在一块岩石上，两人的眼睛都盯住于丽丽手机的屏幕，那里面一张张翻动着的照片，记录着他们两人游长城，游黄山，游长江，游黄浦江......张张留影留念。
　　 江畔公园的长椅上，于丽丽与曲直紧紧拥抱着，热烈地亲吻......
　　 一驾远航的飞机，从飞机场的跑道上飞上蓝天，坐在窗口旁的于丽丽，泪眼婆娑地望着窗外，大地越离越远，江城的轮廓也越来越模糊，曲直的面影却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几滴冰冷的泪珠，从腮边滚落下来......
　　 六，江城市电视台录制室
　　 坐在出租车里的肖萧，不断地给凌云打手机，却一直是关机状态。肖萧十分气忿地从出租车上下来，飞快地向进修学校走去，跟收发室老师傅打了下招呼，走进凌云所在的教研室，主任认识肖萧，告诉她说她凌云去电视台作节目去了。肖萧又走出进修学校。
　　 肖萧又接着给凌云打手机，还是关机。她只好又拦了一辆出租车，向电视台的办公大楼驶去。
　　 电视台的录制室里，作为佳宾，凌云正在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主持人：凌云老师，你为纪念抗战五十周年所写的文章《高高秋月照长城》，回忆和纪录了你父亲给你讲过的他的表姨的故事。你能给观众讲讲吗？
　　 凌云：好的。那天少帅到由他创办的东北抗日女中学视察，一走进老姨她们宿舍，呼啦一下就被女孩子们围住了。争抢着和少帅合影。老姨回来晚了，没抢上前，眼泪珠直在眼眶里转。少帅一扭头看见了，就主动走上前说，咱俩也照一张好吗？老姨乐得直蹦高，却没想到揣在怀里的一个小本本掉到了地上，照完了像，少帅发现弯腰捡了起来，顺手一翻，看见上面抄写有一首古诗，
　　 和戎诏下十五年，将军不战空临边，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
　　 少帅刚念了几句，脸色突变，就不往下念了。双目久久凝眸：
　　 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霄垂泪痕。
　　 双睛倏忽黯然，嘴角也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往门外走的时候，脚步也忽然显得有些沉重和吃力。付官赶紧上前掺扶，教务长就也说，少帅今天视察了这么多地方，太累了。
　　 少帅走后，同室的女孩子们都埋怨老姨，你又抄写了什么歪诗，校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后来老姨为此事还跑到后面的小树林里大哭了一场。
　　 可是，老姨的眼泪珠还没干，教务长就人把他叫了去。教务长告诉她，少帅在今天上午的军事会议上，高声朗诵了那首《关山月》，说这是抗日女中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女孩，抄写在笔记本上的。他要大家把这首诗背下来，牢牢记在心里。
　　 老姨却因此在东北流亡学生中出了名。就有燕大一个东北老乡，给老姨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用潇洒秀丽的小楷书写了他改动过的《过零汀洋》：
　　 为图抗日过长城，千里烽烟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华厦沉浮雨打萍。国难当头说国难，生灵涂炭说生灵。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后来这些女中的学生，都奔赴了抗日前线。用自己的青春谱写了一曲曲救亡壮歌。
　　 节目结束后，凌云也走出录制室，走下楼梯，向楼门走去，走到门卫室，跟门卫吴师付打了个招呼，就走出大门。
　　 七，江城市教师进修学校
　　 肖晓从公交车下来时，凌云正往公交车上上，两人都不经意地瞅了对方一眼，凌云惊愣了一下，正要呼喊，肖晓已经走远。向街道对面的办公楼走去，
　　 凌云从车窗里往肖晓走去的方向张望，觉得有点诧异，肖萧从未穿过白色连衣裙，可是那个女孩子，又明明就是肖萧，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才知道手机早就因没电关机了。这时候。公交车已经驶出好几站了。凌云知道即使现在下车，也追赶不上肖萧，但是他还在纳闷，今天肖萧怎么穿了件乳白色的连衣裙，她是从来不喜欢这种颜色的连衣裙的呀！
　　 肖晓走进进修学校大门，门卫吴师付因为认识肖萧，知道她是凌云的女友，知道她一定是来找凌云的，没等肖晓说话，就上赶子说；凌云刚走。你们俩真是脚前脚后的事，没有多一会儿，你看这事闹的。你快追吧。没走多远。
　　 肖晓虽然有点发愣，不知道门卫师付怎么一见面就知道她是来找凌云的。听说凌云刚走，也只好急急走出大楼，去追凌云，
　　 可是肖晓刚走出大门，就和一个迎面急急走来的女孩子，差点撞了个满怀。
　　 肖晓和肖萧，相互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惊愕地呀了一声。好象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但是因为两个人都在急急地找人，谁也没停留，又都赶紧走自己的路。
　　 肖晓急急地向马路对面的人行道小跑着追赶上去。
　　 肖萧快步走进进修学校大门。
　　 吴师付看见肖萧刚刚走出去，又走了回来，而且刚才穿的一身乳白色的连衣裙，现在一眨眼工夫，却又换了一身粉红小碎花的连衣裙，禁不住有点莫名其妙地发愣。
　　 吴师付；肖萧，你，你，你是来找凌云的吧？你刚才，刚才穿的衣服......
　　 肖萧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我刚才，刚才也穿的这衣服呀。怎么啦？吴师付？
　　 吴师付还是一脸愕然；没，没，没怎么......是我这眼睛......哦，凌云他刚走，刚走不一会儿，
　　 肖萧；他走啦？他上哪去了？
　　 吴师付摇了摇头，还是迷惑不解地瞪大着眼睛盯住肖萧看。
　　 肖萧顾不得再跟吴师付说话，转过身又急匆匆追了出去。又拿出手机打电话，还是关机，禁不住气凶凶地骂了一声；这个死凌云，搞的什么鬼！是不是想故意躲我？还是被别的女孩子弄跑了？
　　 肖萧眼前又浮现出刚才和自己差不点撞了个满怀的女孩子：她也是来找凌云的吗？她怎么长得跟我那么像？是不是一个女妖精变成了我的模样，来勾引凌云的？看我非当场捉住你们不可！
　　 肖萧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急急地向前追赶上去。
　　 八，江城芭蕾舞剧院，街道，公交车上
　　 凌云登上一辆11路公交车，公交车穿过大街小巷，向芭蕾舞剧院的方向开去。
　　 肖晓也登上同一路公交车，也跟着向前追去。
　　 凌云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站台下了车，穿过马路，向对面的剧团院门走去。
　　 凌云跟门卫打了个招呼，走进剧团的一栋三层小黄楼。
　　 肖晓也在十字街口的站台下了车，却左顾右盼，找不见凌云的身影。 于是又向前面的街道走去。
　　 凌云又急急的从剧团的办公楼里走出。显然他没有找到肖萧，里面的人告诉他，肖萧早已经走了。
　　 凌云走出芭蕾舞剧团的院门，一边穿过马路往前走，一边思忖着，想打手机，一看才知道，手机早已没电关机。又左右撒眸了一下，想找一个电话亭给肖萧打电话，却没有找到，附近没有电话亭。凌云只好又往前走。一边想着怎么能找到肖萧，或是找一个电话亭，跟肖萧联系上。
　　 肖晓没有见过凌云，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好在主任给了她一张照片。她下载到了手机上，打开看了看，又四周围寻眸了一圈，没有看见跟照片里长得相像的人，很有些失望。想着如果能有凌云的电话号手机号，就能跟他联系上了，只好准备停止寻找，回报社，另想办法。
　　 肖晓忽然发现有一个高个男青年，急匆匆地跨着大步横穿马路，她觉得那个人很像照片里的人，很像是凌云，就小跑着追过去，一边喊着，凌云！凌云先生！——
　　 可是已经穿过马路的那个男青年，好象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呼喊他。小跑着追上一辆刚要启动的公交车，一跳跳上了车。公交车几乎与肖晓擦肩而过。
　　 这时，已经上了车的凌云，不经意地向车窗后面瞥了一眼，却远远看见一个醋似肖萧的女孩的身影，他愣了一下，又瞪大了眼睛往后看，那个身影已经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只能看见一个乳白色的连衣裙的影子。于是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看错了。因为他知道，肖萧从来不穿白色的衣服。用她的话说，白色衣服脏了不好洗，凌云就说她是个小懒猫，二个人就会嘻嘻着打闹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