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秀(小说)
瞎子云云的两个弟弟迅速赶来了,在人们的诅咒或者谩骂声中,他们每人给了秀一个耳光。河南佬看着他们揍女儿,也跟着在一旁义愤填膺地指手画脚,可是我看清楚了,他一个指头也没碰秀。秀的脸上出现了两个巴掌印,由此我可以判断,瞎子云云的两个弟弟是真打了他们的外甥女。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人们看到秀挣脱了河南佬的手从门槛上跳了起来,挽着袖子跑进了屋子,旋即手执菜刀跑了出来。
在我对马荠寨的记忆里,这是我唯一—次看到女人的暴力,马荠寨的女人从来不敢和男人暴力相抗,她们只会委屈地哭,要么就是求助于另外的男人。秀的举动改变了马荠寨女人逆来顺受的历史,我看到她像只发威的猛兽举着菜刀朝打她的两个男人冲去。
瞎子云云的两个弟弟被吓得冲出人群,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我看到秀叉着双脚气喘吁吁地站在寨北的土崖上,她把菜刀甩向地上,她骂道:“狗屁,你们都是狗屁,你们嫉妒我。”然后,她就走下了土崖,朝着远离马荠寨的方向而去。
有人立即提醒道:“快,她要走了。”河南佬第一个反应过来,朝着女儿的背影追去。
五月之末,橼子树花的花期逐渐接近尾声,银色繁星已成往昔,橼子树林中只剩下了一小点一小点的橼子树花,大群蜜蜂萦绕在一起争夺着同一朵花蕊。大陈和小陈已经收拾好了蜂箱,专门等着汽车来把蜂箱全部运走。
这一天河南佬来到了养蜂场,他躲避蜜蜂的滑稽样惹笑了小陈。大陈劝诫弟弟说:“不准笑,他是秀的爹,我们得尊重他。”
小陈对河南佬说:“阿叔,我们要走了,这里的花期到尽头了。”
河南佬嗫嚅着问:“你知道秀去哪里了吗?”
小陈拍拍手掌说:“我不知道,这个我咋会知道?”
“我晓得你知道秀去哪里了,你告诉我吧,她娘急得都要上吊了。”
“她娘要上吊关我啥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莫要赖我。”
河南佬火了,吼道:“哼,不敢承认?我警告你,莫要拐走秀,否则,我就到派出所告你,告你拐骗少女,把你告到班房里去。”
大陈这时走了过来,他白了一眼弟弟,给了河南佬一根香烟,恭谦地说:“阿叔,这段时间秀确实没来过我们这里,所以我们真的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五
那一年,小陈和大陈是最早离开马荠寨的养蜂人,我们看到小陈坐在汽车的驾驶室里朝我们挥手,有人猜,秀说不定也在驾驶室里,可是我们伸长脖子也始终没有看到秀的影子。
我是六年后考上师范离开马荠寨的,一晃数年又过,我很快就师范毕业了。几年之后的寒假,我随母亲去马荠寨探望外婆,外婆忽然对母亲说:“寨子北头的瞎子云云死了。”
母亲说:“她也有五十多岁了吧。”
外婆想了想说:“是呀,五十多了。”
过了一会,外婆又说:“告诉你一件古怪的事情,你还记得当年的秀吗?就是瞎子云云从城里捡回来的女儿,非常漂亮的那个。”
母亲点点头。
“今年瞎子云云的两个弟弟扒了她的旧房要盖新房的时候,你知道挖出了啥吗?他们挖出了人的骨头。”
母亲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那是秀的骨头吗?”
外婆说:“是呀,河南佬全都承认了,造孽呀。”
“那秀是咋死的?”
“是饿死的,河南佬给警察交代说,他们害怕秀跑,就把她关在了屋里,秀几天不吃不喝,就饿死了。”
“绝食?”
外婆点点头。
“是他们找到秀的吗?”
“不,是秀自己回来的,听说养蜂的兄弟俩害怕河南佬告他们,不敢拐秀走,秀就回来了。”
“那她回来了就不会再跑了,瞎子云云还把她关起来干吗呢?”
“谁知道,也许是瞎子云云害怕她再跑吧,她一辈子就这一个孩子,就害怕她不认自己了。”
母亲叹口气说:“这秀也真痴,小陈走了就走了呗,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干吗非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外婆也叹了口气说:“要怪就怪那养蜂人的蜜太甜,秀还没尝几口,就被甜死了。”
从那个冬天开始,马荠寨的人总能看到瞎子云云的丈夫河南佬表情呆滞地蹲在南墙下,每逢有人走过的时候,他就喃喃说道:“不是我不给她饭吃,是她不吃呀,是她不吃呀……”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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