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夜半敲门声(小说)
田寡妇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不寒而栗,慌忙拿起枕边的斧头,战战兢兢地朝门口走去。她警觉地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问了几声,没有人回答,就壮着胆子将门打开。门开的一瞬间,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向四下望了望,万籁俱静,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田寡妇长长舒了口气,于是重新拴上门,上炕和衣而卧,但再没有了睡意。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每到三更半夜,田寡妇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而且有一定的规律。每次田寡妇走到门口的时候,敲门声便戛然而止,看看门外压根儿就没人,虚惊一场。如此一来,田寡妇成天诚惶诚恐,精神几乎要崩溃了,于是请来巫婆做法事。这样一闹腾,全村人都知道田寡妇家闹鬼的事了。人们私底下议论说:“田寡妇指不定做了啥愧心事呢?”
田寡妇无意间听到人们的议论,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自己做的事败露了?田寡妇越想越后怕,那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搅得她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中期,田寡妇经媒人牵线搭桥嫁给了本村青年田老三。婚后虽说经济拮据,但夫妻俩恩恩爱爱,日子过得幸福而甜蜜,然而好景不长,田寡妇结婚还不到一年,丈夫得暴病而亡。那年田寡妇才二十三岁,正值青春芳华,她不愿为亡夫继续守寡,在媒人的撮合下改嫁给了邻村的王不留。
王不留是根独苗儿,在父母的溺爱下长大成人,养成了好吃懒做,刁钻刻薄的性格,所以三十出头了,还光棍一条。田寡妇十分了解王不留的情况,他不仅长相丑陋,而且比田寡妇大了整整十岁,但田寡妇觉得自己是个丧夫之妇,也就降低了择偶标准,因此草率地嫁给了王不留。田寡妇没想到一个错误的决定,毁了自己一生。
婚后刚开始的时候,王不留还算本分,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可没多久便原形毕露了,常常在外面赌博夜不归宿.没有赌资就去偷鸡摸狗,田寡妇多次劝说王不留改邪归正,可往往换来王不留的拳打脚踢。田寡妇为了顾及名声,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忍气吞声,以泪洗面,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有一天深夜,王不留垂头丧气回到家里,见田寡妇正在熟睡,他一股邪火窜上来了,一把揪着田寡妇的头发破口大骂:“克夫的贱货。”
正在睡梦中的田寡妇被丈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懵了,她惊恐地看着面目狰狞的王不留不知所措,呆若木鸡。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的我手气不好。”王不留歇斯底里地向田寡妇挥拳就打。
天性懦弱的田寡妇“扑通”跪在地上,苦苦求饶:“不要打了,今后啥事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哼,你他妈的下贱女人。”
一天,吃早饭的时候,王不留对田寡妇说:“现在咱快揭不开锅了,得想办法弄点钱。”
田寡妇没有搭腔,只顾自个吃饭,王不留心里的小火苗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儿,他把碗往桌子上一蹾,发出清脆的响声,田寡妇心里不由得一颤。“吃吃吃,就知道吃,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田寡妇怯怯地看着王不留,慢吞吞地说:“俺一个女人家有啥办法呢。”
王不留长吁短叹,抹了把嘴,然后开始卷旱烟。荷包里的烟叶不多了,他捏了一点点放在纸上,卷了个细细的烟筒儿,点燃了吸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炝的田寡妇撕心裂肺干咳起来。
王不留看着田寡妇狼狈的样子幸灾乐祸。田寡妇虽说称不上美人儿,但也有几分姿色,他看着看着心里突然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待田寡妇停止了咳嗽,王不留就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的想法给田寡妇说了。田寡妇听完脸红心跳,真想抽王不留一个大耳刮,但她又不敢。她只是愣愣地、呆呆地像一尊泥塑,泪水从她的眼眶里一颗一颗涌出来,顺着暗黄的脸颊珍珠般滚落在地上。
“你不是说过啥事都听我的吗?”
田寡妇默不作声,牙紧紧地咬着嘴唇,血慢慢地从嘴角渗出来,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她恨自己命苦。
王不留见田寡妇哭成了泪人儿,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但他为了一己之私,开弓没有回头箭。
“老婆,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只要你依了我,往后我不再赌了,咱俩好好过日子。”
在王不留花言巧语哄骗下,田寡妇的心终于软了,她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苦笑了一下说:“你都不要脸了,我还顾及啥呢。”
夏天的一个傍晚,天气特别闷热,一丝风也没有,大人孩子都跑到大街上纳凉,人们有说有笑好不惬意。
此时,王不留正在家里和马胜喝酒。两人喝得兴高采烈,红光满面。屋里像闷罐似的,王不留和马胜都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田寡妇也只穿了背心儿,乳房显得更加丰满。她坐在他俩跟前儿纳鞋底,手时不时被针扎一下,看得出她心慌意乱。
“马胜,你看你嫂子长得咋样?漂亮吧?”王不留挑逗说。
马胜喝了几杯酒,热血沸腾,听王不留问他,随口便说:“漂亮、漂亮。”说这话的时候,一双肿泡子眼在田寡妇身上扫来扫去,王不留见了心里泛起一股酸水。
其实,马胜与田寡妇是初中同班同学,而且还是同桌。马胜曾暗恋过田寡妇,但因为他家是地主成分,所以他没有信心,更没有勇气向田寡妇表达爱意。后来田寡妇嫁给了田老三,他才彻底死了心。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马胜家地主的帽子才被摘掉,但马胜已是大龄青年,婚事难成。改革开放后,马胜靠着养殖挣了一些钱,也曾有过几次相亲,不是人家看不上他,就是他看相不中人家,直到现在仍孑然一身。今天下午,王不留在街上碰到马胜约他到家喝酒,起初马胜拒绝了,因为他和王不留没有任何来往,只是一般的庄乡,后来经不住王不留再三约请,马胜才答应了并到小卖部买了吃的喝的一大包,进了王不留的家门。
田寡妇正在院子里洗头,顶着一脑袋肥皂沫子,见马胜进来既尴尬又心酸,她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说了句:“你进屋吧。”
王不留已经把饭桌支好了,还沏了一壶茶。马胜将买来的下酒菜一一摆放在饭桌上。马胜是村里有名的实在人,为人行事大大方方,从不抠门儿。
“哥,就是喜欢和你这种仗义人交朋友。”王不留一边斟酒,一边说,“我记得,你好像和你嫂子是同学吧。”
“不光同学,还同桌呢。”
“这么说,咱俩的关系更近了,来,我敬兄弟一个酒,祝兄弟找个好媳妇。”
马胜是个直性子,不会客套话,一仰脖一杯酒下肚……
夜色渐浓了,纳凉的人都已回家了,大街上变得冷冷清清,家家户户的灯熄灭了。
王不留家的灯依然亮着。
马胜喝得迷迷糊糊,醉意朦胧,说话开始不着调了,王不留向田寡妇使了个眼色趁机溜了出去。田寡妇心里非常矛盾,思想斗争十分激烈,她正犹豫不决,看见窗口出现了王不留一张狰狞的脸。田寡妇已经没有了退路,她一步步滑入了罪恶的深渊。
马胜刚和田寡妇抱在一起的时候,王不留手里拎着一根木头棒冲了进来,恶声恶气地骂道:“好你个畜生,我实心实意拿你当朋友,你却给我戴绿帽子,看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马胜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酒气全无,他知道自己犯下大错,覆水难收,于是“扑通”跪在地上,连连告饶:“哥我错了,我该死……”
“说别的没用,怎么办吧?”
“哥,你说咋办?”
“两条路。”王不留晃了晃手中的木头棒子,“一条路报警;二条路赔钱,你选择哪条路呢?”
“多……少钱?”
“一万块,少一分也不行。”
“这……”
“你不肯拿钱是吧,那你就等着坐牢吧。”
“哥,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报警啊。”马胜连磕头带作揖,一副可怜相。
“你认赔了,空口无凭立据为证。”王不留又冲田寡妇吼:“拿纸笔。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马胜自认倒霉,无奈写下赔偿协议。但他到死也不知道钻进了别人设计的圈套。
一万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马胜这些年起早贪黑,拼死拼活的干活,省吃俭用也不过积攒了几千块钱,他还指望这些钱娶媳妇呢。谁承想自己酒后无德,惹了麻烦。他痛恨自己,直抽自己大嘴巴,后悔不迭。一万块钱啊,一万块钱啊,真丢死人了,今后还有脸……马胜思前想后一夜未眠。
第二天村里传出一个爆炸性消息——马胜上吊自杀了。这也给村里的人们留下一个疑团——生活得好好的为啥要自杀呢?
几年之后,王不留因盗窃罪、强奸罪等数罪并罚被执行了死刑。田寡妇没有再嫁,一个人孤苦伶仃闭门思过。
现在田寡妇老了,良心被一次次鞭笞,她在痛苦中煎熬,对自己犯下的罪恶愧疚和不安。
这一天,村民们发现田寡妇疯了,她常常一个人跑到马胜的坟头烧纸钱……
作品人物形象塑造丰满,塑造了懦弱善良的田寡妇,老实本分的马胜,无恶不作的王不留的形象。
佳作欣赏学习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