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金田遗梦(散文)
在赣县大埠的东南一隅,隐匿着一处古朴村庄——金田村,那里宛若一幅天然雕琢的画卷,恬静而幽美。村落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群山环抱与碧波荡漾的河流之间,翠竹婆娑,四季繁花似锦,仿佛被永恒的春光所眷恋。一条悠长蜿蜒的乡间小径连接着山里山外,宛如一条时光隧道,来往穿行着辛勤耕作的农夫、放牧归来的孩童、河边浣衣的村妇,河边垂钓的老翁,还有提篮择菜的老妪身影闪动,匆匆而过。
我的大伯母,从一个叫长坑子的地方,嫁到了金田村。她,一个纯朴无华的乡间女子,与一户贫苦农家的青年结缘。这缘分,在当时不过是平淡生活的写照——大伯母,如乡间一朵纯白的茉莉,淡雅而高洁;大伯父,是平凡农家的一束烟火,温暖而真实。在这片宁静的乡野中,大伯母仿若跨越命运的河流,开始了一生平淡而宁静的生活。
自踏入金田村的那一刻起,大伯母便褪去了华丽衣裳,换上了朴素的村妇装束。她曾提及,大伯父也曾有过一袭飘逸的长衫,那是他进城赶集时的衣着风采,但平日里多与补丁为伍。她将那华服与长衫一同珍藏在樟木箱中,也算是留作青春岁月的纪念。
岁月如歌,她依旧守护着那些过往的温情,如同守护着一坛愈发香醇的美酒。然而,大伯母的命运并非一帆风顺。在她年轻的时候,曾有过一个男孩,那是她与大伯父爱情的结晶,也是他们的希望。就在那个孩子八岁那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脑膜炎,永远地离开了她。那一刻,她撕心裂肺,绝望与痛苦使她一生都未能走出失去孩子的伤痛。后来,她也没有再生育。就这样,她守着清俭度日……
金田村与我村之间,仅隔五公里的山路,这看似短暂的距离,却充满了无尽的美景。沿途山花烂漫,翠鸟欢歌,每一个转角都仿佛通往一个神秘的仙境。星罗棋布的稻田,悠然自得的黄牛和家禽,共同描绘出一幅幅生动的田园画卷。我时常驻足于石桥边、溪流旁,采摘一束野花装点陶罐,为这美好的时光增添一抹亮色。每逢佳节或寒暑假期,我总是怀揣着期待的心情踏上这条小径,前往大伯母家——这条乡间小径,不仅是进出大伯母家的必经之路,更是我童年的摇篮,承载着无尽的回忆与美好。
记忆中的大伯母虽已步入晚年,但她那慈祥的面容和瘦小的身影依旧让我感到无比亲切。每次到大伯母家,她不厌其烦地用那双布满皱纹的双手,为我烹饪出一道道美味的佳肴,让我在清贫的岁月中感受到了家的温馨与甜蜜。那时候,我家里若有杀猪宰鸡或新鲜瓜果收获时,母亲总会让我和妹妹拎着竹篮送去大伯母家。在田间地头、水塘边、小道上,我们总能遇见辛勤劳作的农夫和浣衣的村妇。那时的我觉得,世界如此美好,村庄的生活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只是未曾想到,有一天我会远离这片熟悉的土地,奔波在异乡的街头……
印象中,大伯母总是系着一条素净的围裙,在灶台间忙碌着。柴火,在灶膛中欢快地跳跃,伴随着煎炒的香气弥漫整个厨房。还记得,大伯母烹制的青椒炒肉片、粉炸小河鱼、韭菜炒鸡蛋等农家小菜,成为我童年最纯真的味蕾记忆。每每那时刻,炊烟袅袅升起,透过黛瓦的缝隙,飘散在庭前院后,就连燕子都不肯舍弃旧巢,宁愿与檐下的蜘蛛共度时光。
这就是平凡而真实的农家烟火生活。
忙完厨房的琐事之后,大伯母会坐下来,为自己斟上一杯自酿的米酒,细细品味。庭院中的小竹桌上,早已摆放了各种零食和山中野生的观音茶;屋外的桃树果实累累,压弯了枝头,而稻田则一片绿油油,生机勃勃。在这宁静而美好的氛围中,我听着大伯母娓娓道来过往的故事,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洒满大地。煤油灯下,她手持针线为我缝补旧衫,一针一线都蕴含着无尽的关爱与温情。在这如水月夜里,我仿佛看到了人生的缩影,简约而美好。
岁月匆匆,时光荏苒。在我逐渐成长的岁月里,大伯母也慢慢老去。直到有一天,背上行囊,踏上了远离家乡的征途,去追寻另一种风景和人生。我被岁月放逐,与朴素清简的日子渐行渐远,但心中却始终牵挂着大伯母和那片熟悉的乡土。
每当回归故里,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去看望大伯母,与她共度短暂而珍贵的时光。我们泡一壶香茗,摆上几碟农家自制的烫皮、炒花生、油果子等吃食,诉说着彼此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大伯母曾是金田村边的浣女,如今的我则是漂泊在外的游子。人生如萍,聚散匆匆,但大伯母始终是我心中最温暖的港湾。
然而,命运无常,世事难料。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大伯母悄然离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现实,让我措手不及。那一刻,我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真是人生无常啊!本想一周后回去看望大伯母,却不曾想到她已离我而去。我只能在佛前为她点亮一盏油灯,愿她在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步步生莲。我曾安慰大伯母,说人死后会有灵魂,有一天,她和英年早逝的哥哥,还有大伯父一定可以在天上重逢。大伯母一生茹素行善,这个微小的心愿,而今已然成全。“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何如尊酒,日往烟萝……”大伯母,我祝福你。
母亲告诉我,大伯母离世时并无牵挂,以九十岁高龄安详辞世,也算是有情有义。离别总是令人伤感,再来时又不知是何日,唯有坟前的草木可以伴她长宁。愿大伯母来世投胎成为肌肤胜雪、绝世美人,惊艳于三生石畔,令人倾慕不已。
大伯母的一生虽然充满了坎坷与磨难,但她用无尽的母爱与坚韧,温暖了我们的心灵,也让我们明白了生命的珍贵与美好。倘若山水有灵,愿她化作一棵挚爱的茉莉,冰雪为骨,清雅脱俗,永远守护着这片她深爱的土地和她深爱的人。

同时,我也要向华为老师表达我最诚挚的谢意。您的精彩评论,如同点睛之笔,不仅给予了我莫大的鼓励,也让我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文章的深意。您的见解独到,分析深刻,让我受益匪浅。
在此,我再次向您们两位表达我最深的感激之情。是你们的支持与帮助,让我有勇气继续前行,在写作的道路上不断探索与成长。谢谢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