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去山上放牛是一件很有趣且难忘的经历。
　　 那时候，家的门前便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每到水稻生长得郁郁葱葱之时，放牛便成了一件需要时刻警惕的任务。牛，这个看似憨厚的大家伙，其实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它吃草时，嘴巴贴着地面，有条不紊地咬着。然而，当面对鲜嫩的禾苗时，它只需轻巧地伸出舌头一勾，那禾苗便进了它的口中。
　　 为了守护稻田里的禾苗，我时刻紧盯着牛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它有偷吃的迹象，便迅速拉动牛绳。牛的鼻子知痛，条件反射般地放弃即将到口的美味。可这牛十分狡猾，它的眼睛总是偷偷地瞄着我，只要我稍有松懈，它便会趁机下口。即便被吃掉的禾苗还能再长出来，但再生的禾苗总会矮上一截，最终影响收成。所以，放牛的时候，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总是把牛绳拉得紧紧的。
　　 有时，我也会贪玩。想着把牛放在河里的草坪上，能让自己轻松玩耍一会儿。那片草坪，绿草如茵，牛儿在上面悠然自得地啃食着青草，我便在一旁与小伙伴们嬉戏玩耍。可这牛经常不老实，趁我不注意，便跳上河堤，偷吃挨着河边田里的禾苗。可能也在学着我顽皮一下。当我发现时，总是又气又急，一边吆喝着，一边跑过去把它拉回草坪。
　　 看牛的时候，还得小心牛尾巴。它总是在牛背上不停地拍打，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抽到，那种疼痛可不轻。还有那长长的牛鬃毛，若是被风一吹，扫进了眼睛，也是令人难受得很。
　　 夏日的阳光炽热而浓烈，我戴着草帽，跟在牛的身后。牛蹄踏过的地方，扬起一阵尘土。微风拂过稻田，掀起层层绿浪。在那片稻田与牛儿相伴的时光里，我学会了责任，懂得了守护的意义。
　　
　　 二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放牛是我童年乃至中学假期的必修课。那悠悠青山，郁郁草地，牛儿悠然吃草，我或坐或立，伴着微风，看云卷云舒。这简单纯粹的时光，是我心底最温暖的回忆。
　　 早起放牛，是我在家里的主要分工，每次都是父母叫了好几遍才起来，伸伸懒腰，打个赤脚，短裤，背心，到牛栏里牵黄牛，经常要绕开头天晚上屙的牛屎，有时也不小心踩到了。
　　 每当赖床不起的时候，老妈那根神奇的棍子总能轻而易举地解决这一世界性难题。每当我在美梦中流连忘返时，老妈就会毫不留情地“破窗而入”，伴随着她那嘹亮的催促声，我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乖乖起身。
　　 清晨时分，整个世界都被一层雾蒙蒙的纱幔笼罩。太阳尚未完全升起，那淡淡的雾气如同顽皮的精灵，在天地间肆意舞动。当太阳终于从地平线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逐渐洒向大地，那薄薄的雾气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它们骚动着、翻滚着，一缕缕地消失在空气中，大地也随之一分一分地清晰地显露出来。
　　 我牵着牛儿，缓缓地穿梭在田间小路。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青草香，那是大自然最纯粹的馈赠，让人心旷神怡。为了赶上早饭，然后去上学，早上放牛的时间总是格外紧张，不能像平日里那般将牛儿随意扔在河边就撒手不管。
　　 我只能选择走田间的小路，那里的青草格外肥厚，能够在短时间内填饱牛儿的肚子。即便如此，牛儿也还是不老实。它那看似老实巴交的模样下，其实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趁着我稍不留意，它就会迅速地将头伸向旁边的庄稼，偷吃上一口。所以，我得紧紧地牵着它，时刻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
　　 那时的我常常想，这外表憨厚老实的牛儿，为何也会有这般偷偷摸摸的行径？难道牛和人一样，也是难以抵御外界的诱惑？或许，世间万物皆有欲望和冲动，只是表现的方式各不相同罢了。
　　
　　 三
　　 小时候看电视里牧童悠然地坐在牛背上的画面，我心生向往，总觉得那是无比的潇洒与自在。那年，家里的母牛生了小牛，暑假时它已长大不少，我估摸自己能坐上去。
　　 在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绿油油的草地上，我让玩伴用棍子去挠小牛，想趁机跃上牛背。然而，当我刚趴上去，还未来得及坐正，小牛就像脱缰的野马般狂奔起来。没错，是狂奔！仅仅跑了几米，我便狼狈地摔了下来，摔得浑身疼痛，龇牙咧嘴。小伙伴们在一旁毫无同情心，笑得前仰后合，我也只能讪讪地笑着，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暗自埋怨：电视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当夏日的太阳开始发威，蚊虫也随之多了起来。牛儿会聪明地在小水沟里就地蹲下，然后左右翻滚，故意蹭出一身黑黑的泥。这泥既是它防暑降温的法宝，也是抵御蚊虫叮咬的盔甲。可作为放牛娃的我就惨了，得时刻提心吊胆。我能防备它抖身时溅起的黑泥，却难以躲过它撒欢时冷不丁甩来的泥巴。我气急败坏地朝它屁股狠狠踹几脚，可它皮糙肉厚，毫不在意，甚至还会回头瞟我一眼，那眼神在说：“小样，我只是在赶蚊子！”
　　 看着牛肚渐渐鼓起来，我便把牛儿扔到河边的草地上。它一本正经吃草的样子，总让我觉得安心，于是我常常放开绳子，自顾自地去玩耍，尽管心里清楚这家伙爱搞事情。
　　 果不其然，一次我稍不留神，牛儿就不见了踪影。我心急如焚，把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却依然无果。最后才发现，它居然跑到河对面偷吃人家的秧苗，被人给牵走了。我又急又怕，六神无主，只好回家搬救兵。结局可想而知，一顿暴揍是免不了的，还因此耽误了上学，迟到后又挨了老师的批。妈妈问是不是我的错，我摸着被打红的屁股，只能点头承认。可心里又觉得委屈，这好像不全是我的错呀！
　　
　　 四
　　 童年，的确是很遥远了，如今暑假的来临，也与我再无关联。每当回忆起小时候的暑假，那些鲜活的画面就如同老电影一般，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放映。
　　 那时的暑假，我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漫山遍野地乱窜。一身泥污，头上还沾着草屑，却浑然不觉，直到脏兮兮地回到家，迎接母亲的怒火，小时候我是唯一被母亲打得最多的人。即便每次在母亲面前信誓旦旦地承诺不再有下一次，但第二天依旧把前一天的教训抛之脑后。
　　 暑期里，家里最重要且令人喜欢的事，莫过于放牛。在农村，牛是不可或缺的生产力。每日将牛赶到山上，让它尽情地啃食新鲜的花草树木，眺望远方的山峦，畅饮山上的清泉，与隔壁家的牛聊聊“家常”。若让牛一直待在牛棚里，它会感到烦闷，且不说吃干草口感不佳，就是我们去为它打草，也是件麻烦事。
　　 在山上放牛，我们从不带水。山涧泉眼是消暑的良方。走近山涧，暑气已消散大半。我们用芋叶接清澈泉水，送入口中一饮而尽。那股清凉直抵肚腹，毛孔一下扩张，浑身舒坦。这山泉水，是大自然最纯粹的馈赠，让人陶醉。
　　 倘若泉眼在地上，不在山壁之上，我们就无需矜持。洗手后，双手捧起泉水直接畅饮，乐趣无尽。那透心的凉，醉人的甜，那是正宗的农夫山泉。
　　 暑假的阳光炽烈如火，空气都在燃烧，炎热紧紧裹挟着每一寸土地。在这样的暑气中，我们常将牛赶往那有水的地方，或是清幽的小水库，或是深邃的大水潭。
　　 牛儿在水中悠然地泡着，清凉的水波荡漾着它们的惬意。我们这群孩子，心也被那水撩拨得痒痒的。先紧张地瞅瞅四周有没有大人，确定没有那严厉的目光后，便悄悄地脱光衣服，如泥鳅般迅速跃入水中。
　　 水中的世界是如此清凉与欢快，我们顾不上嬉戏，而是专心地摸起田螺。小手在水底的石头和水草间摸索，每摸到一颗田螺，便像收获了一份珍贵的宝藏，满心都是欢喜。那是炎热夏日里，独属于我们的清凉与快乐。
　　 玩的时候，我们不必在乎牛，撇眼一看，牛盯着我们看，好像忘记了吃草。是否也在感受着我们的快乐？应该是，牛也需要一种快乐，或者羡慕快乐。此时的牛，多么温情，很想跑过去抱抱它，或者拾起一块小石子投过去，牛也知道这是豆它玩，牛懂得孩子们的语言。
　　 那些暑假的日子，简单而纯粹，充满了无尽的欢乐与自由。没有电子设备的诱惑，没有城市的喧嚣，有的只是大自然的怀抱和无忧无虑的童真。
　　
　　 五
　　 当城市的喧嚣与繁华逐渐占据孩子们的世界，那些曾经淳朴而充满野性的童趣似乎已渐行渐远。每当回忆起我的童年，心中总是涌起无尽的温暖与感慨。
　　 我庆幸生于农村，长在深山。童年没有被电子产品绑架，山风轻抚，溪流欢唱，花草摇曳，树木低语。大自然是亲密伙伴，是快乐的源泉。在那广袤天地，我拥有最纯真、自由的时光，这是一生的珍藏。
　　 我尤其怀念那些放牛的日子。作为一个小小的放牛郎，我拥有着无比自由的时光。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我便赶着牛群走向山间。牛儿们悠然地吃着青草，我则在一旁尽情玩耍。或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任由思绪飘荡；或是追逐着蝴蝶，与鸟儿一同欢唱。那时候的我，没有补习班的压力，没有做不完的作业，有的只是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纯粹快乐。
　　 牛儿们是我最忠实的玩伴，它们眼眸清澈，温顺而善良。我熟悉每头牛的脾气，知道哪头牛喜欢奔跑，哪头牛喜欢安静。我们一起在山坡上漫步，一起穿越茂密的树林，那种默契与信任，至今仍让我难以忘怀。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开始明白，人生并非总是无拘无束。父母的教育和管制，就像那牵着牛的绳子，看似束缚，实则是为了引导我们走向正确的道路。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给予我们爱与关怀，让我们在成长的道路上不至于迷失方向。
　　 当年的放牛娃已经长大，离开了那片深山，走进了城市的钢筋水泥之中。但我知道，那段放牛的时光，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底，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每当生活的压力让我感到疲惫，每当心灵被尘世的纷扰所蒙蔽，我都会想起那片青山绿水，想起那些与牛为伴的日子。它们给予我力量，让我重新找回内心的宁静与自由。
　　 或许，现在的孩子们再也无法体验到我们曾经拥有的那种野性与自由，但我希望，他们能在自己的生活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与真谛。对于我来说，我将永远感激那段放牛的童年，让我懂得了自由的珍贵，也让我明白了，即使身处束缚之中，也要心怀对自由的向往。
　　
　　 2024年9月16日原创首发于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