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浪花·时光】从一条黑绒裤和一双橡胶雨鞋谈起(随笔)
小时候,由于纺织业规模跟不上市场需求的原因,人们穿的衣裤或床上用品,都要凭布票购买。像比较昂贵或稀缺的布料,即使有布票,也要通过非正常渠道或上级主管部门有计划的,给消费者下达指标。
譬如,做鞋子的面料,要么黑色单面或双面咔叽,要么黑色条绒,其中双面要比单面咔叽牢实,耐磨;但质量最好的,要数黑色条绒。意思是,条绒就要按政策性计划出售,即一丈布票里,配发十分之一尺左右。
我们家六口人,记得有一年,只分配了五尺条绒。做过二尺上下的鞋面,还剩余三尺少点。祖母、母亲二人难得和谐的一起商量了很久,因为,家里没有较小的女孩,就给我做了一条黑绒裤子。那时候,穿条绒裤的不是干部的家属,就是经济条件较好的千金,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女,那就想都别想。但凡穿了条绒裤子的光鲜和体面,无论穿者本人或被别人看着,那种异乎寻常的欣喜和满足,确实不敢用普通的语言去表达。
祖母在我穿这件衣服之前,曾经约法三章,要么参加什么集体活动,要么去串重要亲戚。我想,大家都那样看重黑绒,它不光是单纯的穿着体面、洋气,而是,布料本身一定会牢实耐用。可放在我身上,不是前边沾了泥土,就是后边划一道口子。只过年的半个月,它就被祖母锁在立柜里,不再给我穿着。上学后,我以为“六一”儿童节,可以穿着它过节日,可祖母说,我已长大,就把有点破旧的裤子,另行配备给了二弟。
还有一次,父亲去城里赶集,给我买了一双塑料儿童雨鞋。它不仅绿色里边透着淡淡的亮光,摸上去还微微沾手,那崭新的程度让你舍不得,脚穿上去,随便在土地上践踏。我怀着无比欣喜的心情,兔子一样在小伙伴们面前无比夸张的炫耀了一会,就有个隔壁邻居的孩子,撇着嘴巴嫉妒说:“男娃娃,怎么能穿一双女孩子的鞋呢?”
我气势汹汹的追问道:“谁说这是女孩子的东西?”
他慢条斯理地说:“看,那里有一朵花。”
“啊……!”我不服气的从他说的脚踝处看了一眼,发现那里竟然真的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图案,至于是花草,还是其他植物,却不敢确定。我脱下鞋子仔细认真地看了一番后,才肯定那是一朵立体感很强的红色花儿。
尽管雨鞋有点花里胡哨,但我当时想,不管男孩女孩,只要穿着合适,谁穿了也行。因为,这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穿着从商店里购买的鞋子,穿上后感觉它无比的亮眼和可爱,关键是人也,精气神饱满了多大半截。
我这一生命苦,就表现在穿鞋方面。母亲做的鞋子最多能穿两个月,一来拿母亲的话说,不躲避石块或泥水,也就是不太爱惜(珍惜、爱护);二来脚底板走路的时候,其力度较大,布鞋不能承受其猛烈的冲击力,故而容易破裂。
按理说,我媳妇做的鞋子,应该比母亲的要牢实,耐磨,但她纳的鞋底,却和母亲做的大相径庭,穿了不到一个月,就和驴嘴唇一样上翘了起来。光秃秃的大舅舅(脚拇指)很快露在了外边。
像我几近古稀之年,今年夏天穿了妻子过去做的一双布鞋,上脚两个月,还仍然夹脚。无可奈何只能扔掉。后来,脚面处竟然疼了整整半个多月。分析现在老迈无能,脚底板没有了往日的劲头,于是,鞋子始终打不开那种紧绷的状态。
父亲买的绿色雨鞋,第二天下午穿着,就感觉脚底板有点凉嗖嗖的漏风,低头认真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才发现脚后跟处,已经破了一个大洞。我不敢叫父母发现,就脱下来偷偷的放在了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不小心却被祖母抓了个正着。她用拐棍指着我的屁股骂道:“你是十足的滚刀皮,新崭崭的鞋子只一天,就破成了这个样子。”要不我躲得急,屁股上就要狠狠的挨三四棍子。
父亲见祖母不依不饶,就解释说:“别骂,鞋子本身生胶做的,一双才五毛钱,仓库里的积压品,我见许多人争抢,就乘哄,胡乱抢购了两只。”
生胶和熟胶不同,它在制作工艺方面比较简单,粘合力和弹性比较差,所以,就很容易破烂。分析本身的原因是,这鞋子,穿着感觉美观稀罕,就跳啊跑的几乎一天没有消停,结果越爱越热烈,越爱破烂的越快。虽然被祖母狠狠地骂了一顿,但感觉并不憋屈,只有遗憾和舍不得,郁结在心里那么一半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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