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幸的遭遇
　　 正月刚过，天还很冷，白雪挺着冒尖的肚子在房间里焦躁不安地走动着。她心里一直在祈祷上天赐给他一个儿子，这样婆婆和丈夫就不会给他冷言冷语了。两个女儿到邻居家去玩耍去了，家里只有沉默寡言的丈夫躲进后屋一根接着一根卷着旱烟抽，抽得满屋都是浓烈的旱烟味，刺鼻而难闻。白雪不敢提出反对的意见，只好躲进南屋从屋子的东头走到西头，再从西头走到东头，除了增加自己的运动量，生孩子好生，也是为了平和自己的心情。
　　 大约过了晚上九点，两个在邻居家玩耍的孩子回来了，并且自觉地脱了衣服盖上棉被睡下了。白雪感觉自己要生了，她急忙推开北屋的房门，告诉丈夫李俊她大概要生了。男人没有任何表情，掐灭旱烟，穿上棉大衣，侧着身子从白雪身旁挤过去，推开外屋的门走了出去。一股冷风钻进来，包裹住白雪，她从心里往外感到寒冷。
　　 丈夫的冷淡一直是她的心病，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能缓和夫妻之间的矛盾。婆婆虽然隔着二里地，但是隔三差五地和儿子咬着耳根，她咬完耳根他的儿子就对她拳脚相加，她不敢让娘家人知道，母亲身体不好，她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
　　 想到这，她难过地哭了，拖着时而阵痛的肚子，推开两个女儿的房间，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熟，脸红扑扑的，时而露出一个微笑，不知道在梦乡中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白雪一点都不明白重男轻女的婆婆和丈夫，从两个可爱的女儿身上怎么就看不到两个孩子的乖巧呢？
　　 白雪被连续的阵痛折磨的站不住脚，她急忙走回自己的房间，脱了鞋，铺好备用的褥子，侧着身子躺下了。这时外屋的门被推开，接生婆请来了，跟随来的还有婆婆。白雪看到婆婆来了，心里很紧张，但随着阵痛的加剧，她也顾不得婆婆用什么态度对待自己了。
　　 接生婆这是第三次给白雪接生，她对这个家了解得很多，她看着承受生孩子痛苦高度紧张的白雪，在心里也为她捏了一把汗。
　　 大约过了半小时，白雪顺利地生下了第三个孩子。婆婆绷着脸挤过去，盯着接生婆手里扭动不安的婴儿的两腿查看，这一看她那堆满皱纹的脸又冷了几分，她拽着儿子走出了房间。白雪看到婆婆的反应，知道自己又生了一个不带把的。
　　 接生婆安慰着白雪：“别难过，还有机会，生女儿更好，等孩子长大了，你就知道自己生女儿生对了，女儿会疼父母。儿子粗心，哪里晓得做父母的苦心……”白雪一边流着泪，一边强挤出一丝微笑应答着。接生婆收拾好自己接生用的器具，推开门走了，丈夫借着送接生婆回家的理由再没有回来。
　　 白雪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明净的月色，内心是空的，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她转过头望着小棉被里那张酷似大女儿的脸，心生怜惜。她伸出手，用食指轻轻碰触着女儿的小红骨朵嘴，小家伙条件反射地跟了过来，她大概是感觉到那是母亲的温暖，贪婪地寻找着。她心里有了女儿的名字，就叫她“月亮”吧！对，就叫她月亮，月亮好听，希望她能够感受到母亲对她的爱。白雪想到隔壁还有两个女儿心里踏实多了。这样想着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刚擦亮，她被门外的嘀咕声弄醒，她一细听就知道是两个早睡的女儿醒了。她柔声地唤道：“进来吧！”屋外的两个孩子听到母亲的首肯，急忙推开门进来了，两个小家伙闪进来奔向襁褓中的婴儿，好奇地问妈妈：“是弟弟还是妹妹？”白雪有气无力地答道：“是妹妹。”大女儿盼盼焦急地问道：“奶奶和爸爸没有责怪你吗？”
　　 白雪被孩子的话问住，她无法回答女儿这个问题。她扯着干涩的嘴唇笑了，希望这个笑能给女儿一个安慰。她知道两个女儿是知道奶奶和爸爸的态度，这多少在女儿幼小的心灵上抹上了阴影。
　　 丈夫还没有回来，她已经不抱有希望丈夫会伺候自己的月子，她吩咐大女儿熬一些小米粥，在帘子上热几个馒头。大女儿懂事地答应着出去了。
　　 白雪在生孩子之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她蒸了两丝袋子的馒头和花卷，煮了五锅的大碴粥，还包了一丝袋子的饺子，足够一家人一个月吃的了。
　　 半个小时后，盼盼端着大半碗小米粥小心翼翼地走着送到母亲的床前，然后又转身回到厨房拿来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白雪望着冒着白烟的小米粥，眼泪又不听阻止地流了下来。二女儿多多急忙爬过来一边擦着母亲的眼泪一边劝慰道：“妈妈不哭，你还有我们！”白雪听到二女儿的话，她急忙拽过两个女儿，将头埋进女儿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道：“妈妈不哭，妈妈有你们就够了。”她抱着两个女儿，闻着两个孩子身上淡淡的体香，她的心似乎找到了温暖。
　　 丈夫直到晚上才从外面回来，他没有走进妻子和三女儿的房间，只是躲进后屋冷着脸抽烟。连盼盼甜甜的呼唤“爸爸！”似乎也让这冷硬的汉子感觉不到一丝知觉。
　　 白雪的小米粥一直都是盼盼给送来的，然后孩子再拿出去洗干净，家务由两个女儿承包了。李俊只是把柈子劈好摞起来供女儿做饭用。
　　 盼盼因为湿着手出去抱烧柴手被冻出了泡，白雪再也躺不住了，第五天她支撑着起来，包上头开始做家务。两个女儿负责到外面取东西，这样母子三人配合着干家务，白雪的月子算是做完了。
　　 一个月后，天也暖和了不少，月亮也长了很多，现在可以自己玩着手指头了。孩子刚出生时母亲要来，母亲患有肺气肿，不能接触冷空气，她担心母亲的身体受不了，没有让来。她告诉娘家嫂子等她出满月了，会抱着孩子回家住几天。
　　 出马月的第二天，她收拾好婴儿需要的东西，将月亮用一双大被裹好。吩咐盼盼和多多拎着包，娘四个推开家门走了出去。推开大门，白雪感到心里特别敞亮，郁闷了一个月的心情也被回家的喜悦调节好。
　　 她娘家离自己家有八里地，没有车，白雪一个人领着女儿走走停停，直到晌午才走到娘家。娘家母亲看着逐渐消瘦的女儿，眼泪流了出来。对于女儿因为生不出儿子被婆家人轻看，她也没有办法，自己身体不好，也不能挺身而出帮一帮女儿。老人家唉声叹气地打开棉被里的婴儿，语不达意地说道：“你怎么就不是一个儿子呢?你要是儿子，你妈也会好过一些。”
　　 白雪听到母亲的话，急忙转移了话题：“妈最近咳嗽的还严重吗？我秋天为你挖的百合有没有按时熬粥吃？我家里还有半斤平贝，那天等我哥去我家给你拿来。”
　　 老人听到女儿的话急忙阻止道：“别给我拿来了，我这身体就这样，活着还不如早死，你们都省心。那平贝你留着卖钱吧，家里又多了一个吃饭的，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老三是闺女，老李家不还得让你生第四个？”
　　 白雪听到母亲的话，也叹了口气。她的心里苦着呢，孩子她也生够了，自己受罪不讨好，干嘛还要生？
　　 白雪在娘家住了十天，这十天里娘家嫂子待她如亲姐姐，月亮有大家哄着，她感到轻松了不少。但是看着嫂子屋里屋外的忙活着，她也不好意思再多呆，母亲的身体不好，哥哥和嫂子操了不少心，自己在婆家不受待见，他们也跟着难过，想到这里白雪决定明天抱孩子回家。
　　 哥哥家有马车，白雪说回家，哥哥和嫂子强留了一会，见白雪铁了心要回去，只好套上马车送她们娘四个回去。
　　 回去的路上白雪心事重重，不知道多日不见自己的丈夫没有没有想自己和孩子。一个人在家没有没有按时吃饭，想到这里白雪似乎有了回家的勇气。坐在车辕上的哥哥望着妹妹那舒展不开的愁眉，他也十分心疼，但是古语说得好：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即使婆家对妹妹百般刁难他也帮不上忙，做丈夫的不知道心疼妻子别人怎么好说太多。他叹着气恨恨地抽了安稳驾车的马一鞭，那马不明不白地挨了主人一鞭子抽，感觉十分委屈，他摇晃着头嘶叫了一声，快步向前奔去。
　　 到了家门口，白雪的哥哥因为家里活多，帮着妹妹把东西拿到屋里，水也没有喝就走了。实际上他哪里是家里活多，他不想多看妹夫一眼是真，要不是他黑白不分，妹妹也不会无缘无故遭到婆婆的欺负。
　　 白雪进了屋，放下怀里的月亮，刚想坐下来歇一会，这时北屋的门吱嘎被人推开了。白雪好奇地伸过头一看，是婆婆，她诺诺地叫了一声：“妈来了。”
　　 李俊的母亲用鼻子哼了一声，自己搬来一个木凳坐下来开始质问白雪：“自己生了一个女儿还好意思回娘家显摆？要是我，那娘家的门可没有脸面回不去！”
　　 白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于没有说出来。他看见丈夫冷着一张脸陪着坐在一旁，这话更不能说了。
　　 接着李俊的母亲更加有了理由说道：“你去娘家一住就是十几天，我儿子都饿瘦了，你是怎么做妻子的？我儿子娶你不是摆谱的，要你生个儿子你也生不回来，饭也不会按时做好吗？”
　　 白雪终于忍不住辩白了几句：“我生孩子我母亲要来，我没有让来，我答应我妈等坐完了月子就回去看她……”
　　 没等白雪说完李俊的母亲突然站了起来：“我刚说了你两句，你就抢白我？你是怎么做儿媳的……”
　　 李俊听到母亲的话，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妻子挑战了，他二话不说站起来扬起手扇了妻子两个耳光。那耳光清彻而刺耳，白雪愣愣地捂住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脸，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惦记一路的丈夫。她的泪无声地流了下来，这泪流得好无助。
　　 李俊的母亲看到儿媳的表情，嘴一撇：“哟，这委屈的，你这耳光早在你生了女儿就该扇了，现在扇你有些晚了！”
　　 盼盼和多多看到母亲被奶奶和父亲欺负，两个孩子哭着跑了过来，抱着母亲的大腿哭着叫喊道：“坏奶奶，不许你欺负我妈！你走，不要在我家呆着！”
　　 李俊听到女儿对母亲的无理更加感到自己没有面子，他疾步走过去扯过两个女儿大喊道：“怎么和奶奶说话呢？”
　　 说着在女儿的屁股上一人踢了一脚。白雪急忙走过去护住两个女儿，此时她的心感到无比的失望，对这个家没有感到一丝温暖。李俊的婆婆看到儿子的一家鬼哭狼嚎，悻悻地甩着手推开外屋的门走了。
　　 白雪将两个女儿扯到自己的屋里，蹲下身子替女儿们擦干眼泪。两个女儿也懂事地伸出小手揉着白雪肿起来的脸，她们一边揉着一边问道：“妈妈，还疼吗？”
　　 白雪流着泪晃着头告诉女儿她们一揉就不疼了。
　　
　　 (二)家庭变故
　　 时间真快，一晃就到了秋天，月亮已经七个月大了，每天天刚亮，小家伙就睁开了眼睛，先是寻到自己的饭碗，然后叼住一边吭吭哧哧地吸着奶汤一边两只小手拍打着白雪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吃完了奶两个姐姐陪着她玩耍，白雪也能腾出身子做一些家务。做家务虽然有一些累，但是听到三个女儿传来的笑声，她的心也快乐起来。最近丈夫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不，和几个打猎的朋友商量着，等第一场雪下来，他们就进山打猎。
　　 最近几年山外搬来了许多村民，他们很爱吃山里的野味，他们计划今年多打几个野猪，最好能打到两个黑瞎子，那就能卖个好价钱。
　　 雪，像读懂了他们的心思，这第一场雪竟然下了三天，三天后，推开家门，刺眼的雪光闪的人睁不开眼睛，原来萧瑟的秋天已经被白雪覆盖，满眼的白色，冷风挟裹着碎雪游荡着，路人皆被这百年不遇的第一场大雪所困扰。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柔绵的雪上艰难地行走着。
　　 李俊看着这大雪两眼放着兴奋地光彩，这突然降下来的雪，让山中的猎物觅不到食物，追赶它们容易了很多。他仿佛看到猎物就在眼前，那十元大钞也在向他们招手。
　　 这天下午白雪为丈夫蒸了整整一锅的花卷，她又为丈夫切了一塑料袋的白萝卜和青萝卜，还有半口袋的芥菜咸菜。
　　 李俊躲进后屋从柜子里掏出来猎枪，他拿在手中嘴不由地扯开一丝微笑。他又找来一块鹿皮，这块鹿皮还是他第一次跟父亲到山中打猎打到了一只麋鹿，扒皮时他特意留的一块。这鹿皮擦东西特别好使。
　　 他将枪完完整整地擦了两遍，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枪，推开家门到猎队找王岩和王大海商量明天进山打猎的事。
　　 第二天天刚刚擦亮，李俊就起来了，他推开房门走进厨房一看白雪早已经起来为他准备出发前的早饭，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颤巍巍地冒着热气，李俊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说道：“给两个孩子吃吧，我身体好，不用吃这个也能行。”
　　 白雪一边为他盛着白花花的大米饭一边唠叨着：“你进了山，不知道要熬几天几夜才能回来，不吃点好的，怎么吃得消？孩子还小，在家也不干啥，不用吃这么好的。等你打来了猎物，再给他们吃不迟。”
　　 李俊没有再言语，他默默地坐在木凳上端起白雪为他盛的米饭大口地吃起来。那盘肉也被他全部填进胃里，他心里一直在鼓励自己，这一次一定要打到黑瞎子，让孩子这个冬天都有肉吃。
　　 他吃完饭，白雪已经为他整理好了进山要带的物品，李俊背上行囊转身走出家门，白雪跟了出去，丈夫走出了很远，她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慌，她摇着手大声地喊道：“进山要注意安全，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李俊也回过头喊白雪回家看好孩子，等他回来。
　　 丈夫走后，白雪心慌的什么也干不进去，她叫醒两个女儿，叮嘱她们要穿好衣服，今天气温低，到外面玩别忘了戴上帽子，说着把孩子的帽子和手套放在茶几上到厨房忙自己的那摊子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