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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海蓝】四修老祖屋(小说)


作者:霞中子 进士,7668.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324发表时间:2018-09-28 21:13:49
摘要:此文是乡土纪实中篇小说,其10章。以四次修缮老祖屋为载体,反映了壮乡的风土人情和当今山区农村的社会生活概况。

【海蓝】四修老祖屋(小说) 四修老祖屋
   目录
   第一章 走向深山宿古屋
   第二章 伐木砍竹掀屋顶
   第三章 抬木换柱见死羊
   第四章 顶梁围壁费力多
   第五章 收工锁屋回高岭
   第六章 阿宋病死迁居地
   第七章夫妻二修老祖屋
   第八章夫妻摸黑回高岭
   第九章兄弟三修老祖屋
   第十章奇梦四修老祖屋
  
   第一章走向深山宿古屋
   我家的老祖屋在广西北部的大石山区的深山老弄里。那一带由于山多地少,土地贫瘠,不通公路,十多年前就“退耕还林”了。那一带现如今荒无人烟,所有的人家都迁居城镇,丢下了一间间破烂不堪的老旧的杆栏式木屋。
   那些木屋全是木头做的梁柱,檩和椽条也都是木质的,一般是用竹片编成席子来围作四壁,以遮风挡雨,唯有屋顶所盖的瓦片是用泥土烧制而成。这种木屋有个特点一般人不知道,就是只要有人住它就坏不了,如果没有人住,过一两年他就垮塌了。为什么呢?众所周知,木头是最怕虫蛀和蚁啃的,因为有人居住,天天烧柴火做饭煮东西,火烟味经常弥漫于屋内,炊烟经常笼罩于屋顶,烟气时时薰着梁、柱、檩和檐,虫蚁最怕火烟味,不敢来侵,所以木屋就不容易坏了。当地人称檩为“桁条”,桁条是最容易损坏的构件,因为它时刻承受着那么多屋瓦的重压。
   我家的老祖屋是太祖父国茂公所建,历经高祖、曾祖、祖父、父亲、及我、我孩子六代了,它至今仍“巍然屹立”,这使我们大家族的每个人都有实实在在的、清清楚楚的祖地感。
   我家的老祖屋面阔四间,也是杆栏式木屋,大约建于1810年,历经六七代人,至今已经二百年了。老祖屋虽然屡经修葺,但由于大梁和主柱都是红木的,所以直至2010年还是很结实的。
   我家老祖屋所在的那个山弄,六七年来也没有人烟了。七八年前,我家老祖屋隔壁的一家的四间木屋轰然倒塌,变成平地,柱断梁折、屋瓦尽碎,只有与我家祖屋相邻的一面砖墙未曾倒塌。因为他们家屋子所用的木料,全是极普通的杂木,没有一根是红木的,所以经不起虫蚁之害,耐不了风吹雨打。加上论十年的无人居住和维修,所以最终倒塌了。
   我和我的二弟真感庆幸的是隔壁那一面砖墙未曾倒塌,就是因为那一面未曾倒塌的砖墙,刚好成为我家老祖屋东面遮风挡雨的屏障。
   我们都知道木屋久不住人就会倒塌的,周围各山弄里,这几年来相继倒塌的木屋,已经屡见不鲜了。所以,自从“退耕还林”大迁徙以来的十多年里,我二弟或家族中人每隔几个月就得走进深山老弄里,去看一看我们老祖屋的状况。
   最近几年,他们去探察得来的情况是,我们家的老祖屋是每况愈下了:屋顶上的瓦有多处损坏漏雨,漏雨处梁柱发霉;前面屋檐的两根非红木的柱子,其根部行将霉烂,这使得前面屋檐异常倾斜,有垮塌的危险;支撑楼板的几根顶柱和一根长梁快要坏了,这使得楼板人走上去便摇摇欲坠;西面的竹壁已经破烂,支撑不了多久了;第一层原是养禽畜、关牲口用的,有牛栏羊圈猪槽和鸡舍,其围挡的篱笆正渐渐腐朽着;屋后的排水沟已经淤满,山洪来时,水从墙基缝隙里灌进屋内,屋内已经形成一道道水过的陷沟。
   我们兄弟一直在担心,若不及时加以修缮,只怕有一天就像隔壁家的屋子一样,轰然倾颓。我们曾多次想进山大修一回,可想想,要进去大修非十天半月不可,那就得在山里住宿。因山里如今没有人家了,各种工具,食宿物品都得挑着带进去,而且最起码得有三四个人手才行。由于这些原因,我们的计划一再被搁置或拖延着。
   我们也曾开过几次家族会议,几次讨论老祖屋的修缮方案和维修方法,然而都没有好的方案,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其主要的原因是公路不通,材料运不进去,就是花大价钱雇人维修,也找不到愿意进山打工的人力。大家都觉得很为难,也很无奈。
   我们的儿辈们如今都大学毕业在外工作,逢年过节匆匆回来一两天又都急急忙忙赶回去上班,他们都各自成家了,无暇以顾这些了。他们有的问我们,为什么要去修它呢?人家都不修了,随便它吧。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也不便解析。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爷爷奶奶的话:祖屋不能让它破败着,更不能让它自行倒塌,要吗就干脆主动去拆它下来。丢它衰败自行倾颓,那就意味着家庭风水的破坏,那不吉祥,那会影响家族的兴旺发达的。这些话如果让儿辈们听了去,他们必认为是迷信,至少会说那是老脑筋、是落后的观念了。
   2016年2月9日,是农历丙申年的正月初二。按照历年的惯例,每年春节,我们家族二十多人,都要集中在高岭镇我之家团聚一回的,那自然是大家一起吃餐饭,议议家族内的大事情。那一天,我们在吃饭时,就讨论了维修祖屋的问题。我们认为,我们家族的那座老祖屋传了六七代了,现在又到了非维修不可的时候了。最后,我们决定今年正月中旬进端屯山里去,大修老祖屋一回。趁这初春雨少,正好施工,如若拖到二月春雨连绵之时,那就不好做工了。
   2016年2月17日,是农历正月初十,我开着我的“别克凯越”和老伴一同回高岭镇老家,准备第二天进山修祖屋。从南宁到高岭镇,有162公里。在启程之前,我已电话通知了二弟。
   我和老伴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因为我们都退休了,所以有时间。我们的儿辈,要么在读书,要么在公司上班,有的还在外地工作,而且都很忙。我的弟妹们,大多在农村,既没有退休一说,又在忙农活,唯有我和老伴能腾出手来。另外,我们是六个兄弟姐妹的大哥大嫂,我们必须带头,这事才有可能成功。趁着我们年纪还不算太大,还能走山路,还能干体力劳动,就尽快实施维修祖屋的计划。如果我们真的走不动了,没法带这个头了,那维修的事,也就只能是另当别论了。
   进山里一趟还真不容易,要翻过四座山坳,要走五六公里的山路,那都是羊肠小道。
   进山前夕,我们准备了10天的生活用品,有大米、面条、腌肉、茶酒、油盐酱醋、应急药品,还有衣物、手套、“解放鞋”、雨具、电筒、火机、收音机、手表等等;又带上大工具,如手持油锯、千斤顶、刀具、绳索等;还带上必须的材料,如粗细铁线,长短铁钉、汽油瓶等。好在老祖屋中还留有一些工具如刀斧凿刨,以及饮具如锅碗瓢盆等等。如果什么都要挑进去,那才叫真够呛!
   2016年2月18日早晨,我和老伴加上二弟共三个人,组成“维修祖屋小分队”,我自任队长。也就我们三个人了,其他人都说没有空。
   从老家高岭镇到江城村的坳口,有一段两三公里的公路,可以开车将这些物品及人拉到那里。到那里之后就得泊车,挑东西进山。
   那天早晨,二弟开着他的那辆货运三轮车,将我们及需带的物品运到江城坳。我们在卸车的时候,才发现衣物袋子遗漏在家未带上。我们一阵着急,却急中生智,给三妹打手机,叫她骑着我的助力车,将袋子送到江城坳来给我们。三妹从常州来看望父母,来几天了,明天就要返回常州去,恰好今天她还在高岭镇我的家中。
   我们将三轮车寄放在我的初中同学的二儿子家边。这一家住着一位年近九十的老太太,那是我初中同学的妈。二十多年前,我的那位初中同学外出打工,因工伤遇难。当时他二儿子才三四岁。二十多个年头过去了,他二儿子都成家了。他父亲早过世了,他母亲尚在,现跟他的二儿子住着。当老太太认出我是他儿子同学的时候,她老泪纵横,哽咽说她和她儿子的命太不好了。我很同情她,为了安慰她,我给了她50元人民币,她很感动。她对我们说:“将车开进屋里去放吧,在外面风吹雨打的不好。”
   我、老伴和二弟三个人,每人都挑着东西,开始爬上第一座山坳,后面还要爬三座山坳呢。我们负着重,慢慢爬山坳,慢慢走山路,每走一段就休息一下。
   下午1点多,我们终于到达端屯我们的祖屋。
   一到那儿,我们首先四处察看了一番。我们的祖屋,其损坏的程度,比我们意料的还要差些。我们发现,端屯里如今还住着一个人,他也是这个山屯里唯一不外迁的一个人,人们都管他叫阿色。小时候我还住在山里时就跟他很熟了。他知道我们回来后,就抖索索地过我们祖屋旁边来,与我们相见。我见他衣衫烂褛,腰弯背驼,胡子拉茬,蓬头垢面,很是同情和可怜。他问我要烟抽,我就送给他一包“玉溪”。我早就戒烟了,不过我还是带了两包,以防路上遇到熟人和朋友,那是需要应景一下的。
   阿色如今75岁了,他比我大13岁。他一直找不到老婆,终生孤宿。老了老了,他只能投靠同母异父的弟弟阿宋,与阿宋合为一家,艰难度日。如今他腰弯成90度,走路极为困难,更无法爬坳。阿宋一家搬出外面去,到高岭镇去租房子住了。阿宋留他一人自在山里面守着破旧的祖屋,以及看管阿宋放养的一群羊和一匹马。阿色祖上也曾发达过,清末民初在村里算是上等之家。后来祖父母,父亲及叔伯兄弟都纷纷死去,他家就迅速破落了,留下幼小的他和体弱多病的母亲,相系为命。十多年前,他妈妈去世了,所以他孓身一人独守在这个荒村里。十多年过去了,他也已经习惯了孤独与冷寂的生活。
   当天,我们一到祖屋那里,就首先考虑安顿好生活。我们首先扫地、挑水、洗刷炊具餐具、布置寝室、修整下畜栏的木梯。然后我们煮肉煮饭办供品。二弟给家中的神台上供,祭祖先,我自己拎着供品,到屯外头荒凉的土地庙去祭土地。因为我们要大修祖屋,工程比较大,按本地的风俗习惯,动工之前是一定要先祭神的。
   我在祭土地庙的时候,时近黄昏,那浅黄色的夕阳,残留在四面的山顶上,感觉是那样的衰弱无力。屯四周的地面和山上,长满了各种树木、藤萝和杂草。长得更多更疯狂的是那种山芦苇,山腰以下至平地,几乎全被它占领了。我一人在土地庙那儿,望望四周,全是乱蓬蓬的草木,一丝儿风都没有,一声鸟叫哪怕是一声虫鸣也没有。这个昔日曾经喧闹不止的古屯,今天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树叶没有一毫的微动,好像是在打盹;那嶙峋的怪石,酷似沉睡的妖魔。整个山弄好像被装在真空里,使我有点窒息的感觉。我觉得还有点生命的是那三炷燃着的香火,那几缕青烟扭动身姿,向上天飞去。突然,我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不远处有几个男女在窃窃私语。我定神细听,一听再听,却没有了。我想,在这山弄里现在只有四个人,祖屋那边虽有阿色和二弟在,但隔着坡脊,离此又远,他们的说话声是绝不可能传到这里的。我是在端屯长大的,我知道在土地庙这里,从来就听不到家那边的说话声的,何况是窃窃私语呢!我暗想,莫非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鬼了。我是不怕鬼怪的,我自语道:就是鬼说话我也不怕的。我心里想,岂有阳间活人去怕阴间死鬼的道理!我立即收拾供品回祖屋那边去。
   我没有将这个偶遇现像说与老伴和二弟听,我怕他们胆小,影响后面工作的开展。
   天将黑了,我们用三根木条支了个三脚架,吊了个小铝锅烧开水喝。此情此景,真有点露营野炊的味道。后面考虑到煮饭炒菜的方便,这才找来几块大砖垒起一个火灶来。
   天黑定了,四周死一样的寂静,我们三人就在这冷落的祖屋里吃着简单的晚餐,一切都觉得有些陌生和不太自然,眼前的情景是既陌生又熟悉。一回想起五十年前我在这里出生和长大,一切的一切又都依稀如梦,所有的老家具和屋中的每个角落,都熟悉得好比自己的指掌一样。
   天黑了,电灯还是能亮的。周围的几十个村屯,由于无人居住,电业公司早将他们的电断了。我们的这个屯由于还住着阿色一人,所以还未断电。屋内雪白的灯光穿过前屋的漏缝,照射到前面的山腰,形成一片昏黄惨淡的光影来,使这个荒废的山弄之夜,更显得格外的清冷和凄凉。
   晚饭后,这时才8点多,离睡觉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呢。这里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更没有可以逛逛的地方,很枯燥和无聊。怎样打发时间呢?二弟说:“我们下象棋吧,消遣消遣。”他边说边从挎包里掏出一副象棋来。我说:“一切棋类我都不爱好的,不过象棋我会下,但是从来没下赢过,所以我对它的兴趣就越来越没有了。”
   “没关系的,”二弟说,“下两盘消磨时间。”于是,我们兄弟俩就“对弈”起来。我们一连下了五六盘,我是盘盘皆输。二弟在我下棋的过程中看出了我的棋艺是真不行而并非谦虚的。我一向只爱好读书练字写文章,哪有心思去玩棋球麻牌之类呢。二弟渐渐觉得棋无对手,实在没趣,就说:“咱们洗洗,早点体息了吧,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干重活了。”我说“好的。”
   睡前,二弟说:“我们睡觉不要关灯,让灯亮到天亮去,费不了多少电的。”
   “为什么开灯睡觉呢?”我不解地问。
   “这是我的习惯,”二弟说,“在高岭,我家历来都是开灯睡觉的。我的那三个孩子,每次回来,他们也都是开灯睡觉的。他们说,黑着灯睡不着。”
   “哦,是这样,”我说,“那就开灯睡吧。”我知道二弟坚持要开灯睡的意思。因为在这冷寂的深山老弄里,他胆怯,生怕夜晚有什么山妖野鬼之类怪异出来吓人。我是不太害怕什么魑魅魍魎、牛鬼蛇神的,我倒有点害怕盗贼。因为我们的这座祖屋,四面蓬荜,周围只是用篱笆作为遮挡,如今这些篱笆已经腐朽,根本没有防御作用,要是真有贼人进来,那是阻挡不了的。我想,夜里开着灯睡,如果真有贼人来,灯光对他们有利,对我们却不利。因为他们只在屋外就可以透过那些无数的漏缝,将屋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就知道我们睡在哪里、值钱的东西又放在什么地方。当他控制了我们之后,要偷什么就凭他们的高兴和自由了。这里一没有人救援,二没有人报案,三没有人作证,若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是十分危险的。然而如果我们关灯睡觉,要是有贼人来,他们不知道屋内的情况,不知道人睡在哪,电灯开关在哪,哪里有什么可偷的,他们心中没底。这样,他们进屋时就有可能摸摸索索地发出声音来,还有可能就跌了一跤发出更大的响声来,这时候,我们就会被吵醒或被惊醒,我们就会加以警惕和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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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人人都有怀旧的心理,而房屋最能留住人们对生活的记忆,所以人们对曾经住过的老房屋都有着无法割舍的感情。因为老旧的房屋不仅能留住家祖历史的痕迹,更能寄托对过去生活的情思。本文详细叙述了“我”四次维修老祖屋的过程,这座杆栏式的木屋,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历经六、七代人,现在虽然没有人再去居住,但是,家祖的老年人认为,老屋不能让它破败,更不能让它自行倒塌,因为如果放弃修葺,让它自行倾倒,那就是意味着家庭风水的破坏,是不吉利的。所以,尽管“我”和老伴都已六十多岁了,但为了保住老相屋,仍是不畏艰难,深入山区荒野,风餐露宿,与兄弟们一起亲手维修老屋。小说叙述详细,语言质朴,虽然没有引人入胜的情节,但字里行间融入了“我”对老相屋的浓厚深情。问好作者,推荐阅读。编辑:红叶秋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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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叶秋        2018-09-28 21:22:08
  家里有这样的老屋是幸福的,即使为维修它费尽心思,劳心劳力也是快乐的。因为它维系着对家族历史的记忆。欣赏学习了。问好老师!
文载道,诗言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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