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悟空高铁降“妖”记(小说)
1
话说悟空自从西天取经回来后,被封为“斗战胜佛”,收心养性,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这天,他心血来潮,牵挂花果山的猴孩儿,想回老家看看,向玉帝提交了探亲假申请书。
可是,天庭里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很忙,神仙们一个萝卜一个坑,没谁能接替他的工作。
金光万道,瑞气升腾。玉帝居高垂帘,不怒自威,犹豫了半天,答应限他三天,速去速归!
“启禀陛下,此去路途遥远,三天时间实在太少。”悟空跪在灵霄殿台阶下,探头探脑,恳请玉帝开恩,“能否再宽限几日?”
玉帝微笑着说:“你如今修炼成佛,大局为重,已非当年猴孙,休要贪玩!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一去一返眨眼功夫,三天绰绰有余。”
悟空连忙解释:“陛下圣明,小的听说凡间变化惊人,人们出行乘坐铁龙,特别来劲。我想去体验一下。”
“什么铁龙?它是哪路妖魔?”
“铁龙就是火车,走路冒热气,喷白烟,还嗷嗷叫唤。现在改进了,身上带电,无烟,无声,脚板抹了油,跑起来比哪吒的风火轮还快。”悟空一边比划,一边添油加醋。
殿下一片哗然,众文武仙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玉帝敛住笑容,厉声喝道:“大胆泼猴,信口雌黄,妖言惑众,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云中闪出两员大将,一个是千里眼,另一个是顺风耳,一左一右,把悟空摁倒在地上。
悟空拼命挣扎,嘴里辩解:“不是我造谣,是七仙女鹊桥相会的时候,董勇告诉她的!”
话刚出口,只见玉帝目光如炬,脸拉得老长,他意识到刚才失言,会连累七仙女,后悔不迭。
正在这时,南门外忽报:“娘娘驾到!”
祥云簇拥,王母娘娘手持拂尘,衣带飘飘,左右携童子,轻轻落在大殿前面。
她先是狠狠地瞪悟空一眼,然后欠身,给玉帝道过万福礼,慢里斯条地说:“大王息怒。今非夕比,人类智慧爆棚,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他们每日驾驶宇宙飞船,在天庭下面来来去去,不知多少回。据海龙王秘报,他在门口也多次撞见铁壳蛟龙。如今地上再冒出几条铁龙,就算七仙女不说,众仙也能察觉到。依我看,责罚泼猴难以服众,不如遣他下去走一遭,探个究竟,回来有个交待。”
玉帝沉吟之后,说:“娘娘所言及是。悟空听旨,再准两日。探亲期间,不许惹事生非,切记,切记。五日后,如实禀报,不得有误!”
“遵命!”悟空心中大喜,跪地谢恩,然后纵身跳到王母娘娘身边,抓耳挠腮,小声说:“谢娘娘解围,俺老孙记下了。”
王母娘娘慈眉善目,嘴角含笑,故作一脸嗔怒的样子,喝道:“泼猴!我不过心疼自己女儿,与你何干?”
悟空嬉皮笑脸地回答:“嘿嘿,一样,都一样。”
王母娘娘念念有词:“出家人不打诳语。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一分善念一分福,一分宽仁一分德……”
玉帝下旨,命千里眼、顺风耳速速送悟空出殿,免得他胡来。
悟空一个筋头翻上云朵,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手搭凉棚,朝太阳升起的地方,乘风而去。
2
孙悟空拨开云雾,金眉舒展,往下观望,眼界大开。
阳光下,大地春暖花开,流水潺潺,草本繁盛,飞鸟欢唱,祥禽瑞兽在山间嬉闹,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美不胜收!
再仔细看,一条又一条银色铁龙翻山越岭,过桥钻隧,一路呼啸。在城市与城市,城市与乡村,内地与海边之间,呈蛇形穿梭,游动。人们呼朋引伴,早出晚归,从容不迫,喜气洋洋。
人间不是仙境,却胜似仙境,难怪七仙女日夜思凡,念佛的时候老是心不在焉。想当初,俺老孙取经回来,要是留在花果山,迎盛世,享清福,该有多好啊。
唉,都怪自己好大喜功,官瘾重,要当什么“斗战胜佛”。现在身不由己,请一回探亲假太难了。
悟空越想越郁闷,迫不及待要体验一下乘坐铁龙的滋味。
他在记忆中找到大唐都府的位置,也就是现在的西安,打算从那里出发,一路面下,直奔花果山。
悟空收起金箍棒,按下云头,拔出一撮猴毛,吹一口仙气。太阳帽,墨镜,夹克衫,白球鞋,纷纷从天而降。
他摇身一变,化身旅客,来到火车站广场,混迹在人群里,低着头,往前走。
一个抱孩子的妇女从身边走过,怀里的幼童看到悟空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以为是哪来的怪物,吓坏了,眉头紧蹙,嘴巴一抿,哇哇大哭起来。
妇女停下来想哄孩子,后面急匆匆跟上来穿牛仔外套的中年男子,拖一个黑色行李箱,用手推她一下,催促道:“时间不多了,快走!”
妇女搂紧孩子,一路疾走。
悟空鼻翼翕动,闻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邪气,猛打一个喷嚏,身边行人虽然都戴着口罩,仍然不由自主地侧身躲闪,加紧步子。
悟空又拔下一根猴毛,放在嘴边吹一口气,变出一个大口罩,把自己的嘴脸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继续往前走。
来到进站口,他踮起脚尖,往队伍前面的车站大厅里瞅。
好家伙,入眼全是人,男女老少,来来往往。广告橱窗里彩灯熠熠闪烁,电子产品琳琅满目,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由西安北开往花果山的G888次列车即将进站,请买好车票的旅客抓紧检票……”
听到广播声,悟空想道,天有天规,地有地约,火车不等人,更不会等一个不速之客。事不宜迟,他扒开身边旅客,抢先冲到队伍最前面,一时扰乱了进站秩序。
通过安检门时,“嘟!嘟!嘟!”头顶上的蜂呜器大作。
旁边穿制服的女客运员手持安检仪,上前一步,用口罩上面的两只大眼睛直视悟空。
“同志,你携带了什么违禁品,请拿出来!”
“我、我什么都没带,哪来的违禁品?”悟空摊开两手,表示没有行李。
女客运员用安检仪指着他,“为保证旅客安全,请您配合检查。”
悟空不认识这个东西,以为是人间的新式武器。“哎呀!”他大叫一声,像触电似地跳开,“妖精,你想干什么?”
女客运员“扑嗤”笑出声来,温和地说:“同志,不许说脏话。”
悟空心想,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想施美人计,我不会上当。于是,屏住呼吸,看女客运员能拿他怎么样。
就在悟空与女客运员争辩的时候,牛仔男子闷不吱声,从安检机传送带上拎起行李箱,带着妇女和孩子从旁边溜过去。
女客运员拿安检仪将悟空全身上下扫过。安检仪上红色指示灯不停闪亮,发出警报声。
这时,几个穿制服的人不约而同走过来,将悟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人头戴大盖帽,腰挎手枪,是警察!
悟空有点慌神,因为他知道,金箍棒是冷兵器,真要打起来,近距离肉搏还可以,跟热兵器对抗,还不如一根烧火棍。
好汉不吃眼前亏,撤!
悟空正想开溜,警察伸手搭在他肩上,摁住了穴位,动弹不得。
3
悟空被带到值勤室,准备与警察大战几个回合。
警察却笑眯眯地盯着他:“如果我没看错,你就是孙大圣先生吧?”
哎呀呀,他居然一眼识破我的原型,看样子瞒不住了。
悟空摘下墨镜,挤眉弄眼,傲慢地回答:“是又怎么样?”
“哈哈,果真是你,稀客,真是稀客。欢迎孙先生乘坐高铁!”警察十分热情地跟悟空握手。
不料,舌头一转,马上变了风向,严肃地说:“我们铁路有规定,严禁旅客携带防卫武器。你的金箍棒属于违禁品,刚才安检门感应到了,快交出来吧”
悟空一把推开警察的手,“去去去,没有金箍棒,我怎么伏魔降妖?怎么对付车上的坏蛋?再说,我把它藏在耳朵里,又不碍事。”
警察耐心地劝导他:“放心吧,高铁上有乘警巡逻,还有列车员守护,保证旅客绝对安全。”
悟空将信将疑,捂住毛绒绒的耳朵,把脑袋偏到一边,生怕警察动手抢走他的宝贝。
警察又说:“这样吧,你把金箍棒交给我,我要乘警替你保管,到站以后,再完好无损地还给你。行不行?”
悟空说:“不行!没有金箍棒,我还叫孙悟空?那叫一身空!”
他眼珠子快速转悠,一个激灵,来了主意,附在警察耳朵边悄声说:“兄弟,我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啥也没看见,放我过去,不就得了?”
“不行,我不能违反规定。”
“什么规定不规定,死脑筋!”悟空见警察软硬不吃,有点生气。
“规定就是紧箍咒,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提紧箍咒,悟空心惊胆颤,意识散乱,恍惚看见了师父,又看见了玉帝,一个说“悟空,不许胡来!”另一个说“不许惹事生非。”
“哎呀呀……”他摸摸自己的脑袋,脑门上全是汗。
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哼,俺老孙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跟我斗,你还嫩着呢。咱们走着瞧!”趁警察没注意,他扔下这句话,就地旋身,卷起一缕仙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站股道间,几条银白色的铁龙趴卧在铮亮的钢轨上,发出欢快的轰鸣声。列车乘务员满面春风,迎接旅客上车。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七号站台雨棚顶上,悟空一只脚倒勾支架,悬在半空晃悠,俯瞰下面的情况。
“各位旅客,由西安北开往花果山的G888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请您抓紧时间上车。送亲友的朋友……”
听见广播预告后,他心中暗喜,开始运气,缩骨,收身,在仙气中化作一只花脚蚊子,往下滑翔。
花脚蚊子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牛仔男子肩头上,随同一起登上高铁,往车厢里面走。
这就是铁龙啊,一节又一节,清新,宽敞,明亮,每一个角落都是温暖的。在里面能站,能坐,随意走动,有说有笑,能看电视,还能跟外面通电话,一点也不憋闷,比铁扇公主臭哄哄的肚子舒适多了。
牛仔男子来到8号车厢,指着一个靠窗的位置,要妇女抱孩子坐下。孩子大概哭累了,已经睡着。
牛仔男子将行李箱搁在行李架上,自己坐在过道边,左右张望。
放行李箱的时候,花脚蚊子没站稳,打一个趔趄,险些栽下来。
不过,他心里十分得意,嘻嘻,终于躲过警察的视线了。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坐下来,整个车厢带有节奏地微微震动。花脚蚊子飞下来,扒在车窗上。
站台上的人和物一点一点往后退去,高楼大厦一栋接一栋从眼前漂移,而且速度不断加快,加快,再加快。
视野越来越开阔,风景越来越美丽,蓝天,白云,树木,原野,村庄,如画,如梦,一闪而过……
哎呀,铁龙腾飞了!
花脚蚊子特别兴奋,手舞足蹈,振动翅翼,飞上飞下,差点叫出声来。
大概过了两分钟,一位身材高挑的乘务员笑盈盈地走过来,向旅客提供食物和饮料,询问大家需要什么帮助。
花脚蚊子摸摸肚皮,忍不住直吞口水,想尝尝高铁美食。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想找一个隐蔽处变身。
嘿,有了!他很快发现车厢的连接处有一间空房子,一开一关,人们随意进出,上面写着“厕所”两个字。
花脚蚊子贴着墙壁飞进去,自动门轻轻合上,没有锁闭。
他迅速摇身一变,仙气回旋,升腾,缭绕。先前那个戴墨镜的旅客,瞬间又回来了。
倏地,伴随一阵急促的蜂鸣声,头顶红灯忽闪,感觉铁龙速度明显减缓。紧接着,“哗啦!”厕所门拉开,挎手枪的乘警,戴胸牌的列车长、列车乘务员,齐刷刷地站在门口!
悟空张大嘴巴,惊愕不已,心里连连叫苦,坏了,又被逮住了!
4
悟空坐在餐车办公席位置上,左边是列车长,对面是乘警,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修炼千年的七十二变,妖魔鬼怪被骗得团团转,怎么刚挨近铁龙就露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乘警首先开口,说:“我们接到通报,说孙大圣先生今天来坐高铁,没有买车票,携带金箍棒,闯进火车站了。想不到,你在我们这趟车上,还触发烟雾报警器,差点造成列车紧急停车。”
“不对不对,”悟空连连摆手,打断乘警的话:“我携带金箍棒进站上车不假,平白无故说我逼停火车,那就不对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摇身变个人,就被你们发现了。”
他越说越激动,双脚跳到座位上,摇头晃脑,引得周围的旅客都用好奇的眼光盯着他看,还有人用手机拍照。
“坐下,快坐下,有话慢慢说。”警察要他保持冷静。
悟空跳下座位,重新坐稳,问道:“喂,你们对我使了什么妖法?”
“呵呵,”列车长爽朗一笑,说:“孙先生有所不知,高铁上装有烟雾报警器,是电子产品。您你躲在厕所里抽烟,触发了自动报警装置。事情就这么简单。”
“哎呀呀,原来是这样,我当是什么法术呢。不过,俺老孙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被烟熏。你肯定搞错了。”
警察用警觉眼光上下打量悟空,沉吟半晌,说:“你来无踪去无影,变化多端,靠什么作掩护?”
悟空神秘地说:“跟你说也不懂。我们神仙化身、隐身,通常用的是障眼法。”
倏地,大家眼前雾气迷茫,悟空座位上空空如也。没等反应过来,他驾雾归来,端端正正坐在原处,两只眼睛眨来眨去,充满了神秘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