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局每回出门要过夫人的安检门：从发型、裤带、手表到口袋里的香烟、打火机等，什么物件该带，什么不该带，都有规定。
　　 “你今天没带香烟？”
　　 “没带，我想把烟戒了，最近身体好像有些不适，咳嗽。”
　　 “你昨天说要把酒也戒了，牌也不玩了，就剩下吸烟这点嗜好，还是保留好。”“为啥？”
　　 “你傻啊，烟是义草，有这点嗜好，可广结善缘。”
　　 “夫人高明，看来还是离不了你这个生活老师。”
　　 “我虽然不是万能的，但离了我是万万不能的。”
　　 “对，夫人的作用就是人民币。”
　　 特别是网上曝光xx书记开会书上戴一款劳士金表，网上舆情汹汹，纪委介入调查后，结果书记被查处。夫人这个生活老师对丈夫的穿衣戴帽严格把关。女人往老公口袋里塞了一包中华烟：“晚上回来吃虫草炖王八，司机小王弄来一只百年王八，补补身子。”
　　 女人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丈夫拐过小区边上的那棵大银杏树，深秋了银杏金黄，风一吹银杏叶如金萡一样飘洒。
　　 晚上回家，胡局见了夫人，惊为天人。身上全是名牌，欲隐欲现的内衣是意大利米兰红色胸衣，优雅性感。
　　 “夫人，我的生活老师，怎么变成苍老师？”
　　 “你们男人都一个样------色，喜欢苍老师。今天什么日子，你想想？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
　　 “我忘了，我们好好庆祝一番，想当年我们婚，你要一条项链都没钱买。”
　　 “哎，如今什么都有，又怕了起来，什么都不敢戴，不敢穿。”
　　 两人开了一瓶茅台，吃着虫草炖王八下酒，喝得有些高了，两人进了卧室，开了保险柜，拿出一大把珠宝首饰、名表等，尽情穿戴。每人手指上戴满了金戒子，胳膊上每人戴上六只名表。夫人的颈上还戴了八条项链。玩尽兴了后，两人然后褪掉身上的所有装饰，乘势而上。此前的热身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胡局刚一进入，一咳嗽就泄了。胡局披衣坐起，点一根烟抽。
　　 “躺的好好的，起来抽什么烟，说不抽，烟瘾越来越大。”
　　 “你听说了吗，昨天王书记双规了，所有局级干部一律不准请假，不准外出，随时接受纪委调查。”
　　 “什么？王书记双规了，你去年换届时，不是送了他10万吗？这事会不会……”胡局一把按住老婆的嘴，自己嘴里”嘘”了一声。“有人，别大声说话。”胡局沉声说。
　　 “哪里有人？”老婆在男人手上打了一下，憋死了，“看把你吓的，疑神疑鬼。”“你看窗帘外面有灯光，会不会是纪委的人在对面人家装了望远镜吧。”
　　 “望远镜，能透视到窗帘里面来？也许是人家上洗手间。“
　　 “你这几天，窗帘不要拉开，不要乱跑乱说。”
　　 “不就送10一一一个礼吗？人家也不一定还记得呢。这些年也沒见抓个送礼的。”“你刚才手上戴的，身上穿的，还有保险柜里的东西，哪来的你心中没数？”“你怕成这样，你明天还是去自首吧。免得提心吊胆的，藏着那些东西像藏着定时炸弹。”
　　 “好，夫人，要是这些都没了，从此要过苦日子，你抱怨吗？”
　　 “我不抱怨！当年嫁给你，你还在那山沟里教书，还不是穷小子一个？再说一个孩子还在读高中，我们的那份工资也够用。”“我担心的就是怕你吃不了苦，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了，不说了，睡吧。看着办吧。”胡局掐灭了烟蒂。
　　 “睡不着，记不记得那时我们相恋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情吗？”
　　 “记得。那一回夜里去看月全食，你开始还不愿意去。经不住我的邀约，还是同我去凤凰山上去看日全食。当月亮全遮住时，四周寂黑无声，你害怕，不住往我怀里揣。”“你好坏，风高月黑起盗心。那晚我叫你带手电，你为啥不带？”
　　 “带了，我故意说没带。我这是盗得美人芳心。”
　　 想到这些，胡局来了兴致，一把摁住老婆。黎明前，夫人怵然醒来，推醒了丈夫，说起了她的噩梦。两人商量说，把那些东西都交上去吧，身外之物烙心，烟也应戒了。说着说着天就亮了。
　　
　　 第二天，胡局上班子去后不久，又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我刚要出门去上班呢？”
　　 “接通知去省党校学习，马上去。”“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吧。”
　　 “我也感觉怪怪的，通知来得突然，我回家拿几件衣服，就要走，司机小王等在门外，马上开车送我去。”
　　 “这么急？家里的事？”胡局把老婆拉到卧室，低声说：“我到省党校，如果没事，就发短信一一一好好入梦，你就不要担心。家里平安你就回一一好好学习，接受教育。明白吗？”老婆使劲点了两下头。刚到门口，又折回来：“我傻啊，只要能打电话就平安无事。我不在家，把你妈接过来做个伴。”说完这些才出门。
　　 老婆跟在后面，看到男人坐上小车，车子开动，听到一声车喇叭的叫声，当车拐过银杏树旁时，小车刚好从飘飞的银杏叶中穿过，老婆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有一种不祥之感，突然就来了尿意，匆忙就去了洗手间。
　　
　　 “妈，叫你不要带这些东西，你偏要带。”
　　 “妈养几鸡，鸡蛋我和你爸高血压，都不吃，带给你们吃。”
　　 “那鸡就别养了。”
　　 “妈下午我上班，你就待在家里，帮我收拾一下，晚上我带你买几身像样点衣服。”“这窗帘大白天也不拉开，真憋气。”说完就去拉窗帘。
　　 “妈，别拉了，开灯吧，外面灰尘大。”“开灯更难受，活浪费。”说完就扯开了。
　　 她还想阻止，实在找不到借口，只好任妈妈去做。嘴上说：“好，好。我上班去。电视会放吗，妈？”
　　 “不看电视。”“那你？”“你上班去，我自个儿侍弄。”
　　 女儿上班后，娭毑静静待了一会，环视了一下房间，女婿出息了，当了局长，想到这点，心里愜意。
　　
　　 胡局坐在车上，心中忐忑不安，以前外出学习，囚鸟出笼，说不出的轻松自得，今天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自己一时半会又理不清楚，脑子里有点乱，刚掏出一根烟要点上，勿然记起自己在车上，又放回去。对今天的去省党校学习安排，说实话内心非常抵触，可是在这个非常时期，他又讲不出拒绝的理由，书记被抓，要是那天讲出点关联自己的事来，都是要命的炸弹。莫非书记，全面招供了，或者第一个把自己供出来了？莫非今天是暗中送自己去纪委配合调查？胡局极力在想纪委抓人的那些招数。有开会散会时带走的，王书记就是在开完会后被带走的。还有呢，异地调动被抓的。还有呢？还有呢？脑子今天一点都不好使。对了，这是自己平时政治学习不够，政治是生命，是统帅，是灵魂，平时自己在机关政治学习时，常把这句挂在嘴边，可是自己扪心自问，自己学得怎么样？“这是到哪？车子怎么停了？”这次胡局上车就没坐前面，一个人坐在后面，有些事，在脑子里理顺一下。
　　 “到了省城，快到党校，前面堵车！”“怎么路线不对，以前好像不是走这里的。”
　　 “那边二桥维修改造，道路封闭，绕二环线走的。”
　　 “噢，是这样。”胡局摇下玻璃窗，望了一下外面：江岸区望江派出所几个字映入眼帘，心理一个激楞。对了，纪委抓人还有陪领导视察带走的，还有从家里带走的，还有从党校学习带走的。一阵风吹进车窗，胡局打了个寒颤，噢，深秋了，城市街道两旁恰巧又见到高大的银杏树，满眠金光灿烂，好像走进了一个黄金宝洞，满洞尽挂黄金的帐幕。
　　 “纷纷千树散黄金，翠叶离披剪寒玉。”看到地上的黄叶，又想起：”白发不由己，黄金留待谁？”机关开会时，他也常来一两句唐诗宋词什么的，似乎在提醒他人，不要忘了自己是正牌本科大学生，当年他就是凭这个条件加上在乡镇工作满三年，从老师队伍中提拔出来当公务员的。胡局若有所思摇下玻璃窗。
　　
　　 下午下班，刚进小区，老远就看见妈坐在花坛边上，跟一娭毑在说什么，旁边草坪上，有三三两两的孩子在玩耍。女儿喊一声：
　　 “妈，下来了，房门锁了？”
　　 “没锁，带了一下。”娭毑看到女儿骑电瓶车回来。
　　 “妈上楼吧，房没锁不安全。”
　　 “我找了一下锁匙，没找到，就带一下大白天该安全吧。”
　　 “好，好，安全。”
　　 “妈，要不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顺便在街上吃个饭，你等会，我上楼锁门。”“不买衣服，就在家吃吧。”女儿已匆匆上楼了。
　　 “那个女的是你媳妇。”旁边有个娭毑问“不是媳妇，是女儿。”
　　 “你女婿当局长？”
　　 “当局长。”
　　 “刚才的话当我没说，当我没说。”说完走开了。
　　 女儿边下楼边打电话：“下午打你的电话没人接，吓死我了。”那边老公回复：下午上课学习，手机铃声调成静音了，没接上，放心吧，没事。妈来了吗？
　　 “妈来了，我带她去买衣服。”
　　 “好吧，挂了，我去吃饭。”
　　
　　
　　 “妈，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上，这些买回来的衣服洗好干燥好了。这么快，不用晒！”“不用晒，洗衣机带干燥的。”“你穿试试！”
　　 “买时穿了，现在晚上不穿也罢。”
　　 “你外面的衣服丢了吧，你穿那些衣服出门，别人会以为我们没孝心。”
　　 “孝心不在穿吃上面，我跟你爹也不缺吃穿。我问你国梁真是为学习了？省党校去学习了？”
　　 “妈，你自己去穿衣镜前看看，这衣服穿上多合身，人年轻了十岁。”
　　 “好是好，比我买的衣服贵了好多，心痛。”
　　 “妈，我再送你两样东西。我去拿。”说着女儿进了里间。过一会那出一只玉手镯和一条金项链。
　　 “妈再戴上这些。”
　　 “妈不要，你自己留着用。那么贵重的东西你就不该花钱买。妈跟你做个伴，不是来打抽风。”
　　 “妈，要不了多少钱，有的就是人家送的。”
　　 “什么，送的？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的？送的，你就不该收下，要折福。”
　　 “妈，这些东西花钱不多，就当女儿孝敬母亲大人。这个手镯大了点，再换个试试。”
　　 “儿啊，国梁当局长了，有钱了，妈出门寒碜人了，你们要好好孝敬父母了。这样的孝敬妈害怕，好像味道不对。”
　　 “妈，你好像纪委干部，讲些天大的道理。”
　　 “我问你国梁当官是不是管文教卫？”“问这个干嘛？”
　　 “今天小区的人在议论说书记双规了，所有局干部都原地听命，不能请假不能外出。有人就说哪个局干部没问题，特别文教卫，这几年乱收费，防疫不落实，时不时的全县封控，全民核酸，半年搞了两三次，邻县一次都没有。”
　　 “妈，有些事别听人家乱说。书记双规，那是书记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活我们的。回家的路上打电话时，国梁不是跟你说话了吗？他在省党校学习。这两样东西早就买了，原想重阳节回家送你的，你现在就戴上，百年后留给舅侄孙女。”
　　 “这样没事就好，做人要身正言稳，不要让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你在男人背后要把好关，不该收的礼莫收，妻贤夫祸少，溺子纵夫，必有后患。”
　　 “好，好的，这些道理我都懂。”
　　
　　 最后一天的学习，外出参观，四天的学习终于要结束了。胡局想到明天要平安回家，轻松了许多，圈子内的那些人，都没人打电话，胡局也不好打电话问人家，了解下。大家都像这个季节的蝉，禁言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场风暴的来临。以前也来过省党校学习，感觉什么都没有学到，心思散漫，老师讲的根本听不进去。
　　 四天的学习终于要结束了。胡局想到明天要平安回家，轻松了许多，圈子内的那些人，都没人打电话，胡局也不好打电话问人家，了解下。大家都像这个季节的蝉，禁言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场风暴的来临。以前也来过省党校学习，感觉什么都没有学到，心思散漫，老师讲的根本听不进去。记得有一回老师提问：共产党的初心是什么？“为人民服务！”他答。
　　 “错。”有人递给他一个纸条：为人民币服务他看了念了：“为人民币一一一”大伙笑起来这次反而倒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共产党的初心使命就是：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这次学习，为使自己内心平静，不停地看，不停地写记笔记，这样确实学到不少东西，但每天晚上看的警示教育片子又令他想入非非，难以入眠。坐在去参观的车上，望着车窗外收获后空旷的田野，胡局陷入了沉思。今天第一站参观的地方据说先保密，然后给大家一个惊喜。
　　 “来，每人唱首歌。有人提议。”第一个唱：为了谁，你是谁。为了春归大雁回，我的战友几时归。
　　 “胡局来一个，胡局来一个！”胡局局促中接过话筒。“胡局来一个！”
　　 “多年以后，我是否还活着有谁记得为我唱首歌多年以后，谁还记得我这世界我来过。”胡局唱得声情并茂，自己感觉眼眶湿润。大家拍起了巴掌。
　　 长途大巴开到省一号监狱停下，大家惊呼，谁都没想到是参观监狱。漂亮的女讲解员说：“这里是我省的一号监狱，关押358名，有贪污腐败的罪犯，大多数都是一般刑事犯罪分子。大家先请从这边看过来。”
　　 胡局跟随参观的队伍，从监狱旁边的过道慢慢向前走。突然里面关押的一个犯人，伸出两手大声高叫：“来吧，我会算命，让我算算你的命，你什么时候进囚笼，哈哈。”狱警赶到大声喝叱，那人还是狂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