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春节放假了，我想起了当兵后的第一个春节。我是1984年冬季入伍，三个月后就是春节了，其他的兵第一年春节一般是不能回家的，但是我们这一批兵，是家门口的兵，部队参谋长就同意我们回家过春节了。
　　 部队的征兵制度改革，我们在家门口当兵。我是离汤阴部队营房最远的，刚过五十公里，其他的安阳老乡战友，离部队最近的才十几公里。我们当兵没有坐火车就到了部队，和过去当兵远离家乡几千里感觉就不一样了，我们从乡武装部坐上军队绿色解放牌卡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部队，马上分到连队。
　　 许多老兵询问：“当兵离家这么近，有的当兵离家几千里地，托关系想调到家门口，离家近了方便，你们是有关系、有后台吧？”我想当兵，真不知道今年到汤阴部队，我也没有关系后台的。当然，我们新兵说的话，老兵也不一定都相信。四连的安阳老乡有八个人，河南省的兵有二十多个，老兵老乡提醒我们新兵，不要被一些老兵给教糊涂了。有的老兵班长也提醒我们新兵：“不要傻乎乎的，要学聪明一些。”很快我就发现我们连只有三个高中生，我是高中生，另外两个高中生，人家不考军校。其他初中、小学文化程度。
　　 许多安阳老乡要回家过春节，我想考军校，想留在部队学习并带来了高中课本。几个老乡就劝说我：“回家吧，在乎这几天时间吗？其他的战友都回家了，你不回家，家里父母怎么想？是不是部队领导不准你请假回家，是你在部队犯错误了吗？”班长也是劝说：“回家吧，其他老兵想回家，参谋长不批假，你有这一个好机会，不要放弃了。”我简单准备了一下，就和老乡一起坐上汤阴到安阳的客车，到安阳汽车站，又换了去内黄的客车，除夕下午就走到家了。
　　 奶奶、父母亲和亲朋好友很开心，一个邻居看见我了，高兴地说：“还是部队的饭养人，你当兵才三个月吧，胖多了，长了二十多斤吧？”
　　 我说：“我当兵时体检，是92斤。”“正好，卖肉的那里有一个大称，看看你多少斤……”我走过去站在磅秤上面，一看体重是115斤，几个人笑了，一个说：“当兵体检不穿衣服，你是92斤，现在你穿着棉衣，去了衣服鞋帽，去五斤吧，你长了18斤……”
　　 这是在汤阴部队安阳战友老乡中体重增加最多的一个，几个近老乡来拜年，我也去回访拜年，走亲戚、会同学，五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回到汤阴部队，感觉到许多战友的羡慕嫉妒恨，有的说：“家门口当兵，乱套了吧？他们几乎每星期日都回家，春节还叫他们回家，外地的同年兵怎么想？外地的老兵怎么想？不公平吧？”大家议论归议论，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很快就传来了部队精简整编的消息，裁军一百万人，许多军官需要转业，许多兵需要复员提前回家了。有人说：“安阳这一批兵，叫他们复员回家吧，要不，就把他们调到几百里外地的部队去。”有人看见我说：“你是想考军校的，马上叫你复员回家，你就没有机会考军校了，你就马上写申请给首长，要求把你调到外地的部队去当兵吧。”我说：“那要看部队首长的意见，我写申请管用？”
　　 很快就有了准确消息，武汉军区被撤销了，我们部队划归济南军区管理，我们还是在汤阴部队当兵，想去外地的部队当兵也是不能自己说了算的。“五一”假期过去了，大家换上了新军装，新领章新帽徽，过去帽徽是五角星，领子上是两面小红旗，留作纪念保存起来吧。换上大檐帽，许多安阳老乡战友就回家了，许多话题许多消息，总是离不开“家门口兵”的特点。这一天上午，连长给我说：“你是高中生，准备一下，吃过中午饭，你就去学开汽车吧。”我马上准备了背包、衣物、书，吃过饭后，连长给我说：“你不能去学开汽车了，换成一个唐山的兵了。”我虽然有一些意外，但是也不算太失落的，我当兵前计划着到部队考军校，没有想过学开汽车的。这时唐山的战友过来给我说：“老弟，这一次，真不是我找关系托后门换了你，我是初中生，去了也考不上，过几天还得回连队的，我不是学开车的材料。”我说：“没有事的，我也没有想去学习开汽车的，我想着考军校的……”
　　 “你就是一心想着当官发财，你新兵什么也不懂，你去学开车了，也能去考军校，当汽车排长、提拔当连长，说不定今后也能当将军的……”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士兵。你有文化，学生官排长，一般是当副指导员、指导员、副教导员、教导员、政治处副主任、主任、政委，当这一些政工干部。”
　　 “不容易的，很多的干部，刚当上连长就转业了，你考上考不上军校，现在还不好说，努力学习课本去吧。”
　　 几天之后，有人说：“家门口兵，不能叫他们去学开汽车的，他们要是学会开汽车了，每天都有机会开着部队的汽车向家跑，容易发生交通事故的。”一个班长看着我说：“这是部队首长关心你的，不叫你学开汽车，是害怕你犯错误，出交通事故。你就一心一意学习准备考军校吧。”
　　 我继续努力学习课本，计划着考军校。
　　 一天，排长给我说：“看着你也是很老实的兵，听说师部想找一个油料管理员，要求高中生，老实可靠的，我看你就很合适，你要是想去，我就去争取一下吧。”
　　 我说：“我想去，你看看找谁争取一下？”
　　 排长说：“好吧，我去问一问。”
　　 几天之后，排长给我说：“一说你是家门口兵，领导就说不合适的，本人老实可靠，家门口的兵，地方的关系复杂，这个油料管理员，经不起诱惑了，给关系好的人多加油，给熟悉的地方人员加油，谋取自己的好处，许多油库管理员人员私心大，就出问题犯错误了。”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我也在寻找我的机会。
　　 一天我的母亲突然就来到部队了，我感到有一些意外，母亲看着我说：“听人说，你们这个部队要去中越边疆换防打仗的，我来看看……”
　　 我说：“你听谁说的？还不一定去的……”
　　 “人家都听说了，你还不知道？我不拉你的后腿，叫你去打仗，你就放心去吧。”送走母亲，连长笑着问我：“叫母亲在部队住几天吧，说不定她听到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听说咱们部队去中越边疆换防的事了？”“是的。我给母亲说：还不一定去呢。”
　　 “要是去中越边疆前线打仗，你不害怕？”连长继续笑着说。“我不害怕，我母亲说了，她不拉我的后腿，她也不害怕。我有三个弟在家……”“你不害怕，我能看出来的。好的，好好干吧。”
　　 部队有好几个新兵有一些害怕了，一天愁眉不展，不想吃饭了，想回家看看了，我还感到有一些不可思议。
　　 我们连只选了两个军事技术过硬的老兵跟着换防的部队去中越边疆，其他人想去，还是没有机会去的。一年之后就回连队了，一个荣立三等功，一个火线入党了。这是后话。
　　 几天之后，我的母亲又来到部队，说：“你姥爷想见一见你，看看什么方便了，你就请假抽时间回去一趟吧。”我说：“姥爷有什么病？”母亲告诉我“没有什么病，年龄大了……”
　　 我过了几天请假利用星期天到外祖父家，看到门外的花圈，就知道这一天是外祖父安葬的日子。我没有舅舅，有一个姨，我外祖父有一个哥哥，也没有儿子，有一个女儿。
　　 邻居家一个姐给我说：“这也算是你见了姥爷最后一面吧。你姥爷听说你考军校一点问题也没有，就闭上眼睛，放心地走了。”
　　 外祖父没有文化，是一个老党员，当过大队干部，我上高中，外祖父还到高中学校食堂给我送过二十斤面，高中学校距离外祖父家二里地，很近的。没有考上大学中专，我想当兵，外祖父也是支持的，他希望我在部队好好干。送走姥爷入土为安了，我回到部队继续工作。
　　 几天之后，我去外地出差。我的母亲又来到部队找我，几个安阳的老乡接待了一下。母亲没有说什么话就走了，几天之后我的小妹来到部队，给几个老乡说我的奶奶快不行了，希望我回家看看。
　　 我出差回到连队，利用星期天请假回家，我的奶奶已经安葬几天了。邻居说：“当兵离家近，经常可以回家，要是几千里地，父母死了也不一定能回家的，奶奶、姥爷死了，部队就不批准回家的。”
　　 家门口兵的事多了，领导就总结经验了，我们之后就没有再从家门口接兵了。
　　 我的同学来到部队，我很意外，他说：“你当兵这么近，回家很方便，我结婚时，你一定要回家去喝喜酒。”
　　 我无奈了，说：“说不定部队拉练、出差，到时候再说吧。”
　　 同学结婚这一天我没有回家去喝喜酒，几天之后同学来部队，说：“真没有想到，其他人经常回家，你我关系这么好，结婚是大喜事，你没有回家喝喜酒，很遗憾的。”
　　 一天晚上，我的父亲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来到连队，第二天他就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连长给我说：“你的父亲前几天给我写了信，说你家里今年收成不错，你就安心复习准备考军校吧。他这一次骑着自行车，先到安阳他的同学家住了一晚上，就骑着自行车来汤阴部队，想见一见团长，我说：在部队等几天时间，也不一定能见上团长，他就回家了。”
　　 第二个春节又到了，许多安阳的战友老乡又想回家过年了，听说参谋长学习走了，副团长说：“不能叫家门口兵回家过年了，影响部队的其他兵。”
　　 不回家就不回吧。许多人找营连首长，有的还找团首长，一个团首长说了：“战备值班，留在部队的兵人数，已经够了。家门口的兵，不叫他们回家过年，他们家里来很多的人到部队过年，也是影响很大的。干脆，今年还通知各分队叫他们家门口兵都回家过春节走吧。”
　　 得到这个消息，许多人就马上到汤阴汽车站，坐上汽车回家了。有一个兵到汤阴县城找朋友聊天，回到部队得知这一年又叫回家过年了，马上跑着到汤阴汽车站，可惜已经没有客车了。他回家心切，一路大步流星向东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青年看着他穿着军装跑步，就问：“当兵的真辛苦，你除夕还跑步锻炼？”“回家，汤阴汽车站没有汽车了，我在汤阴部队当兵，跑着回家过年的。”
　　 于是小青年叫他坐上自己的自行车，带着他走，一会儿当兵的就骑着自行车带着小青年走，两个人轮流着骑车，走了二十多里地。然后这个战友步行七八里地就到家了。他回到部队和战友聊天说起这个事，还是很开心的。
　　 春季训练，又去施工，连长通知我回连队准备复习考军校，三个月时间复习，预选几次，我的成绩不错，许多人感觉我考军校不会出问题的。结果部队往年都有十几个考上军校走的，今年特别少，只有五个人，连队副指导员说：“要是还像往年一样，汤阴部队能考上十六七个人兵，你考军校就不会有问题了，真不知道今年汤阴部队才有五个兵考上军校。”
　　 我考军校名落孙山了。其他五个战友收到军校入学通知书，愉快地上军校走了。
　　 “家门口兵，也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吧。”我听到一些议论，就写信给考军校前给我们开会的干部处干事，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营长说：“我看了你的信，水平不错，师部举办新闻报道学习班，一个营给一个指标，其他人就不能去了，你就去学习写新闻报道吧。”
　　 汤阴部队有五个人到新闻报道学习班，其他部队的二十多个人，我们看新闻报道业务书，听新闻干事讲课，听《安阳日报》《安钢报》安阳广播电台的记者讲课，跟着记者去采访，学习写一些新闻稿件，愉快地学习了四个月时间，我在报上发表了三篇小稿件。
　　 连长指导员看我回到连队，研究了一下，文书马上要复员了，就叫我当文书。这个事很快就被人传回我的家了，文书管着枪、手榴弹、信号枪、手枪。我严格按照要求办事，真担心发生意外。
　　 每一次开兵器室的门，我都小心看着，战友一个一个拿着枪外出训练、回来放枪。打靶回来，也要擦枪，给兵器室送枪。
　　 这一天军械股来连队兵器室检查，发现少了一个指北针。这是一个意外，这让我回忆着，是哪一次出现了意外，被谁拿走的呢？我想了想之后，我马上怀疑上了三个人。我给连长说了，连长去问了，谁都不承认自己拿走了指北针。
　　 排长说：“一个指北针，才三十块钱，不行，什么时间买一个旧的指北针，放进兵器室，也能完成这个任务。”
　　 我说：“我一个月津贴费才十几元钱，我自己就去买一个吧。”
　　 连长说：“不用买的，什么时间找军械股去申请换一个吧。”有的战友私下议论：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我找到我怀疑的一个大个子兵，给他说丢失指北针的事情。他说：“文书，你怀疑我偷走指北针了？冤枉呀，我是最老实的人……”
　　 我说：“去过兵器室的人，都是怀疑对象，你也可以帮助我破案，你注意一下，看看谁有可能是怀疑对象，只要破了案，找到了指北针，你也能安心了。”
　　 “这个不好办。他要是拿走送回几千里地的老家了，怎么办？”
　　 “他拿回家，不会说自己偷部队的吧？他拿着玩，就有人知道，也有人会感到指北针新鲜好玩，也会到处宣传的，很快大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