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老伴(散文)
老伴是一个相知、相亲、相爱的人。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一点不假。这次我不慎摔伤后,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全由老伴一人打理。我下不了炕,吃喝拉撒,她都体贴入微地照顾着我。
老伴小我四岁,记得那年她忙罢中学毕业,春节就嫁过来了。
那是八十年代初,初嫁过来的媳妇,文弱消瘦,大约一米六左右的个头,体重最多七八十斤,让人打眼一看,即使大风不吹,也会东倒西歪。记得很清楚,腊月二十六结婚,那天吃的是九碗菜,用一个大盘就端下了。那菜四角四碗豆腐烩白萝卜,两边两碗粉条,中间碗是大烩菜,四角四个碗上苫三五片切得比纸稍微厚的肉片。馍还算好,是农村过事常吃的馍,虽然说黑了点,但是纯麦面做的。用父亲话说:“给儿子娶媳妇,第一次过事,砸锅卖铁都要吃好。”
那时人们生活困难,吃用都不方便,割麦用镰刀,拉麦用架子车,碾麦用牛拉的碌碡。每年夏天一个收麦过程,常常需要二十多天到一月,遇到阴雨天,麦子不是出芽就是霉变了。
结婚不久,媳妇就成了我家的精壮劳力。一年后,媳妇给我生了个女娃,家里气氛一下子活跃多了。这宝贝女儿像个把戏,一家人劳动回来了,就逗女儿玩,也忘记了一天的疲劳和困乏。后来,生产队实行联产承包制,国家政策开放了,人们的日子慢慢好了起来。第三年,媳妇又给我生了一个牛牛娃(儿子),一家人高兴坏了。
我媳妇可以说是一个,锤子打磨扇,实打石的人,不管干农活和其他,都是实实在在,从不挑肥拣瘦。用农村话说,常常是放下杈把拿扫帚,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有一年她住院看病回来,我让她在家休息。我外出办事回来一看,院子的几分菜子,她竟然用一个棍打完了,为此我没有少说她。
她这个人没钱,但从不爱钱。有一次街上过会,我给了她五块钱,她花了三块,把剩下的两块钱一分不剩地给我了。1990年,我批了一院庄基,要盖房。那时我在一家乡镇企业跑业务,事儿多,父母亲和我媳妇全权打理,十多个匠人和杂工的饭,都落到我媳妇和我母亲身上。有一天晚上都十二点多了,我一觉醒来,发现母亲和我媳妇还在蒸馍,在准备第二天的生活。
风风雨雨,吵吵闹闹,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那大田里的庄稼,也一年多一年少地打着。门前的那棵核桃树也长成了三把多大了,后院母亲栽的那棵杏树,也都十多年了,春天那杏树雪白雪白的花,馨香的味罩满院子。忙罢,黄里透红的大杏给院子带来了色彩,放射出的香味吸引着小鸟。
我房子盖起来了,后面二层半,外盖了两间厨房。没有停几年,我又在前面盖了一层半门房,安了一个手扶拖拉机都能开进开出的大门。
又一个多少年过去了,儿女也大了,过去的媳妇现在都熬成婆了。
说实话,由于我长期不在家,她一人里里外外打点着,还有二亩多的苹果树,她常常打鸡起,熬半夜。有一次,她为了抢苹果价格,天不明就冒雨卸苹果纸袋子,然后又铺反光膜(一种白色的纸膜)。秋罢的雨夹着风吹来是冷的,等一天袋子卸完了,老伴也因淋雨感冒病倒了,吃药打针近一个星期才好了。
老伴的勤快,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她干活从不偷懒。人们都笑骂我是一个“逛山”,不会干活,却娶了什么都能干的一位媳妇。
常言讲得好:“少来夫妻甜如蜜,老来夫妻胶如漆。”这话一点不假。随着年龄的增长,儿子结婚也有了孩子,老伴在西安管护孙子,但对家对我常常用摇控指挥(电话),问我吃喝,就连穿的衣服都指挥着。有时回来了,脚手不闲,边干活边念叨我是只没王的蜂,把家里整得跟“猪窝”一样;有时我打下手帮忙,她把我掀到一边,说我干活不老实。每次临走,她总是给我蒸上两锅馍,放在冰箱里,有时燣些臊子,也放在冰箱里。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年运气不好,在腊月初因雪水滑,不幸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可不轻,导致右腿膑骨粉碎性骨折,住院手术治疗。这可害苦了老伴,她放下西安两个小孙孙,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因手术严重,据医生讲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复好。首先是饮食和上厕所,是老伴一手经管,虽然说是两口子,我一点儿都不习惯,特别是在床上解手,真是难为老伴了。在县医院里,老伴买来了洗衣粉,并为我买了一身高档羊毛线衣,把我浑身上下的衣服全部换洗了一遍,又花了一百多元买了一身带毛的厚衣服,虽然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但她对我花钱,从不可惜。
那是一个雪花纷飞的上午,天寒地冻,大街上各种风景树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彩灯,有些还挂着大红灯笼、汽球,到处呈现出节日的气氛。春节马上到了,我要求出院回家疗养。小车将我拉回家,老伴搀扶着我,时不时地叮咛放慢点。我打着拐,一只腿放在空中,在老伴早己收拾好、早己烧热的炕上躺下。一天三顿饭,老伴按时端来,特别是每天早上老伴天不明就起床,给我打洗脸水、帮我穿裤子。每顿饭老伴第一时间就问我想吃啥,她尽力做着我爱吃的东西,并在超市买回了几斤排骨,炖好让我吃。
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少来夫妻老来伴”的真正含义。
我看老伴和我住在一起,休息不好,加之常打呼噜,我执意让她另烧了一个炕,有事打个电话,老伴一听电话,就马上赶来,这样她也能休息好。
年关到了,协会一大帮人来看我,亲戚来了,朋友来了,老伴更忙得不可开交。过年儿子一家四口回来了,姑娘和她女儿也回来了,一大家人热热闹闹。我的腿好像一下子好了许多。
老伴就是老伴,这是最知心知肺的人,也是伴随一辈子风风雨雨走过来的人。我晚上睡不着,想着,想着,想起了年轻时对老伴的不好,从吃喝到穿戴都没有照顾好,特别是那八十年代,生活困难,她穿的裤子都是补丁摞补丁,上衣也打着补丁。我眼睛湿润了,感到十分的内疚,感到真对不起她。她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我俩磕磕绊绊一辈子,她也常常唠唠叨叨。我十分清楚,她脾气不好,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记事,往往闹完矛盾,不一会儿就好了。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老伴真是黑不当黑,明不当明,她年前就为管护我,累得感冒了,感冒引起咳嗽,导致气管炎哮喘。在医疗站挂针不起作用,又去县上化验吃中药,也收效甚微,又不得不在地段医院住院治疗。这家里一个病人,又突然变成了两个病人,她还要照顾我吃喝拉撒。通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也好多了,也不气喘咳嗽了,我心终于放在肚子里了。但是,我感觉她确实消瘦了,隔壁两邻的人也都这样说。正应了两句古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晚上大街上灯火辉煌,街道上一簇簇的火堆燃烧着,时不时的炮声响起。我问老伴,才得知今天是正月尽,按常规正月尽燎荆笆。不一会儿,老伴也叫我在大门外燎荆笆。
“燎荆笆,燎荆笆,燎了一年不害啥(病)。”
我也在老伴的搀扶下,燎完荆笆,回家歇息去了。愿今年再不害啥了!
(原创首发)(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