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老屋、父亲和我(散文)
“回老屋看看吧”,最近这句话时不时的在脑海往外蹦。
其实老屋说老也不老,只是对于我现在的家而言它老了,它已于2007年被政府征地拆掉了,这个老屋情结从何而来?我想一定是和我的父亲有关。父亲走了五年多了,但凡我梦见他,基本都是在老屋。
说起老屋,就不由地让我想起我的童年,以及父亲那多舛的命运。
父亲出生于1947年,刚好赶上大跃进年代。旧中国的人们对于节育这个词汇是陌生的,父亲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除了一个夭折的弟弟之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这样的大家庭对于一般的贫苦农民来说,大多都是过着衣不保暖食不果腹的日子。
据父亲后来回忆说,因为家里都是男孩子,所以最小的妹妹被爷爷奶奶和哥哥们宠上了天。有吃的先给妹妹,有穿的还是先给妹妹。以至于一到冬天,父亲的手、脚和耳朵上都长满冻疮(这一点还遗传给了我),而妹妹至上的原则,直到父亲离世都未曾因此撼动过。
至于老屋的来源,其实囿于我。父亲因为家里穷,就去妈妈家做了上门女婿,后来,妈妈的前夫回来,又要求父亲净身出户,父亲唯一咬定的:带走我。从我出生那天起,都是父亲在一边赚工分一边拉扯我,因为我是女孩,家里除了父亲就没人待见。因此他无法割舍的也只有我,可能同时,我也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因为父亲是上门女婿,这边的爷爷奶奶压根就没有预留父亲那份家当,再说原本就那么贫穷的一个大家庭,爷爷奶奶也无力再给嫁出去的儿女预留任何东西了。当父亲带着我回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其实已无家可归,暂时借住在小叔叔家。当时出于种种原因,由我们当地的政府部门出资帮我们建造了两间砖瓦房。
搬进新房(也就是老屋)的那天真可谓是家徒四壁,当时我还小,也庆幸当时的幼小,对于家的概念只是有床可以睡,有东西可以填饱肚子,最主要的:有父亲在身边,就是莫大的幸福。后来经过父亲一个人的努力,旁边又盖起了一间算作我的闺房。我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娃娃,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因为家里缺失了些什么而因此自卑或埋怨。相反,我的童年是在无忧无虑的快乐中度过的,现在想来,是父亲给了我双倍的爱,才让我感觉不到家庭的残缺。
回想起在老屋度过的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自由自在、最没心没肺的日子。我是父亲放养长大的孩子,所以我所有的快乐都起源于父亲给予的爱。老屋里添置的每一个物件,也必定是因为我,我的印象中,父亲很少对生活质量有要求。他老实巴交的一生,说得最少的一个字就是“不”字,他不善言辞又极其善良,遇事总是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以至于直接影响了我,我也不太懂得拒绝,哪怕明知道某些人某些事是在消耗你。
父亲走后的初期,经常梦见他,而跟他遇见次数最多的地方还是老屋。矮矮的大门,不太明亮的房间,原封不动的摆设,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唯一改变的是,父亲从来不跟我讲话,哪怕我叫他无数遍,他依然不看我也不应我。后来百度了一下:梦见死去的亲人是因为他在那边过得不好。于是我又大哭了一场,既然过得不好也应该在梦里告诉我,至少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在老屋的这一瞬间,患难与共。
自从那次百度以后,我就不敢再梦见父亲,生怕他过得不好,可是对老屋的想念与日俱增。那三间瓦房承载了我和父亲太多的喜怒哀乐,那里有我所有的童年记忆,有关于父亲的大半生的剪影,还有仅属于我们父女俩的柴米油盐。竹椅、雕花床、烟斗……那个在灶台上煮饭的中年男子,和扎着小辫子蹦蹦跳跳的女娃娃,他们都还在老屋里,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