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阿珍爱上了阿强(小说)
阿珍很久没有去安置房那边居住,可住在市区的小房子里,实在不怎么方便,所以她后来心神甫定,还是鼓起勇气,去安置房住,她给自己心理建设,房子是自己买过来的,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虽然一想起那个热心过头的道士友,她还是心慌意乱。
后来他们也碰到过几次,阿友没有再像头一次碰面那样胡言乱语,但阿珍心里布满了戒备的阴影,所以阿友基本上也是能有机会说几句修补裂缝的话,心里就高兴了。
一个人居住,经常会碰到一些不方便的事情,阿友能帮忙就帮忙,也没有因此居功自傲,借机刷好感,这样叫阿珍宝既意外又欣慰,既然一下子不可能搬家,那么,修复邻居关系,也是有必要的。
阿友也很忙,到处主持丧事,忙得不亦乐乎,看见阿珍不再把他当仇敌,他也收敛了许多,只是有时看见阿珍,就眼睛亮堂堂的,笑容一下子就荡漾开来,这叫阿珍有点惊惶失措,随便搭讪几句,她就扭头就走。
他高声大嗓:“有事你说话,我会帮忙的,一定会帮忙。”
都走到远处了,阿珍还觉得自己有点尴尬,至于为什么心神不宁,心猿意马,她就想不明白了,就是觉得这个人,似乎也不像头一次见面那么让人讨厌。
有时,时间不紧,她也会站住了,聊几句,他永远都能找到话题,这是他的长处,然后他们匆匆告别。
阿友知道她的前夫,就是大名鼎鼎的阿强,新锐主持人,名气很大,他们应该算同行,虽然一个服务对象是生者,另一个是逝者。
阿强曾经带给阿珍母子的伤害,让阿珍无法忘记,提到阿强,她就本能地条件反射,幡然变色,整个躯体都不自在。
阿友都看在眼里。
阿强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他爱折腾,不管是婚姻还是职业,他不断换工作,创业,开店,办厂,到国外去,国外赚不到钱,又跑回国内。他对婚姻也持随意的态度,在阿珍之后,他又和一个准备到澳大利亚发展的女人好上了,并且领了结婚证,在国外性格不合,婚姻解体,回国离了婚,无处可去,他又回到阿珍身边。
阿友劝过她,不要再相信阿强。阿珍很为难,考虑再三,还是和阿强重归于好。两个人还以新人父母的身份,手挽手走上儿子新婚的礼堂。他们各自的酒席是分开摆的,为此还为收礼,和上台祝福谁先发言的事,闹了很大的别扭。阿珍在婚礼全程,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阿强却不管不顾,摸爬滚打,热情洋溢主持了儿子的婚礼,让儿子大大出了一次风头,也把他自己的名气打开来。
儿子出版了一本长篇小说,把父母和自己之间的事,都写了出来。释放情绪后,他心理上也释然了。
阿珍和阿强两个人走在一起不久,阿强又一次故态复萌,几天不归家是常态。阿珍终于下狠心,搬离了阿强,住到了安置房,但阿强过没几天,又追随而来。
他们好了不久,又开始因琐碎家事吵架,纠缠不休,相爱相杀。别看阿珍外表看上去似乎比较持重,其实是个碎嘴婆子,单位里耳闻目睹的一些风流韵事,家长里短,她都会随口传到家里来。有时候兴奋起来,哪个领导好,哪个领导不好,她都会按照自己的理解,对阿强一一说出来。
阿强是个有心人,有一天他向阿珍要钱无果,吵架后他在雨中花坛树下哭泣了半个小时,回家来把平时用心记下的,阿珍随口上随口下说出的事,在大深夜,阿珍已经睡着的情况下,用阿珍的指纹,打开她的手机,登上她的微信账号,随手点开阿珍单位好几个五百多人的群,把所有能想起来的破事,都说了个遍,谁谁有关系,谁背后说谁坏话,谁谁抢了谁的位置,谁谁拍马屁拍到了领导床上,捕风捉影,信口开河,让阿珍当场社会性死亡。
新闻单位不少人都是夜猫子,正昏昏欲睡,却还舍不得放下手机,忽然接到单位大片轰炸式信息,兴奋不能自已,个个赶紧截图,保存,转发。领导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赶紧叫管理员马上解散群聊。但是许多截图,已经四下扩散开去。领导被召到主管部门,要求说清情况,防微杜渐,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化。
阿珍回家和阿强闹了好一阵子,但于事无补。有一天,阿强忽然就和一个有钱的女人结婚了。那个女人特别喜欢他的主持风格,经常跟着他全省各地到处跑,只要他有节目,台下就能看见她的身影。
一次次被伤害的阿珍,整夜整夜无法入睡,一天一瓶葡萄酒,喝醉后,坐在马桶上骂阿强,裤子掉到脚腕,骂骂咧咧,哭到睡过去。头发掉得厉害,头顶可见头皮,每次都要戴上假发才敢出门。她恨之入骨,只想对阿强敲骨吸髓。
但阿强过一阵子没钱花了,就又重新回到她身边,她便会一再陷入他的迷魂阵无力自拔,他们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可能要纠缠到死才休。
阿强是在尝试了一个又一个工作后,选择重操旧业的,当婚礼主持人。只有在台上,他才有把控一切的满足感。看着台下如潮的呼应,他把他们当作对自己的追随。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后,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业务根本跑不过来,班次排不起,文秘兼助理兼人事,就去人才市场找来一个新助理。
这个叫阿友的光头佬加盟后,团队实力大增,阿友这人,外表看上去就聪明,眼睛闪闪发亮,待人接物,反应灵敏,和同事的关系也都处理得很好,平时不卑不亢,镇定自若,一看就是那种很自信的人。
他上手特别快,看上去像是那种老手,阿强很好奇,就多问了几句,才知道他一直从事丧礼主持,乡村白事人,带着一帮军乐队,一帮吹鼓手吹吹打打,唢呐一响,全都玩完。
阿强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
虽然丧礼主持演变为婚礼主持,似乎有点膈应新人,但人手紧,自己一直上台主持,吹拉弹唱,嗓子也吃不消,所以,有时太累了,就让阿友上去顶一阵子,感觉一下子轻松下来。
阿友要得不多,就比普通员工的收入高一点点就可以了。
阿强虽然觉得有点蹊跷,但也没有太当回事。
他们俩在工作的相互配合,和下班后的吃吃喝喝中,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有时候出外勤,到县里主持婚礼,他们就睡到一个房间里,整夜攀谈,无话不说,阿友了解到了他婚姻中的问题,在他有意识地诱导下,他知道了包括阿珍在内的许多生活细节。
有时候,阿强直接带了阿友上台,一起主持,一起唱歌,一起舞蹈,双剑合璧,配合默契,在业界的名气越来越响。他发现比他一个人主持时效果更佳。他们独处时,也开玩笑说,一个当哥哥,一个当妹妹。有时搂搂抱抱,气氛非常暧昧,边上的人避之唯恐不及。
看上去,阿友也更适应这个工作,他喜欢插科打诨,金句迭出,这个特长,在过去主持的丧礼上,显然派不上用场,但在婚礼上,他就如虎添翼,有时台下的阿强,都要羡慕嫉妒他的控场能力,但想到他是自己的团队成员,又是自己的好朋友。这种不良情绪,就又很好地藏了起来。
在合作中,他们渐渐暴露出不同的个性,阿友似乎更喜欢浪漫而张扬的台风,而阿强可能更加内敛而强势一些,虽然看似无关紧要,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出现了裂痕。
人手少,阿友有时候也兼任拍摄和剧务,在一次大型婚礼现场,他接二连三搞坏了好几个投射灯,致使现场出现重大失误。后来所幸得以弥补,下台以后,阿强大发雷霆,到全场结束后,心里还会郁闷,一直耿耿于怀。
在客户的坚持下,阿强无可奈何,给他们打了很大折扣,最近这几天,基本上都白辛苦了。
完工后,阿强上了车,还啰里啰唆,纠缠阿友场上的失误。
阿友只是玩着手机,一反常态,一声不吭,阿强半开玩笑说:“你再这样丢三落四,吊儿郎当,我就把你的小鸡割下来。今天我赔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停车等红绿灯时,阿强用右手靠近副驾驶座,阿友的裤子附近,做了几个剪刀手的样子:“咔嚓一声断祸根,哈哈哈哈。”
阿友只淡淡地笑,没接他的碴儿。
到了阿强家,阿强邀请他上去住几天,反正过两天,就要去另外一个县新开辟的业务点主持婚礼。阿友问:“嫂子呢?你儿子呢?都不在家?”
阿强头脑有点发热,一下子也想不清楚他问哪个嫂子哪个儿子,随口敷衍:“放暑假,他们去乡下外婆家了。”
他们搞了几个菜,一时兴起,喝了好几瓶白酒,晚了各自洗漱,阿强借酒生疯,进去搂搂抱抱的,没玩成,就分头到各自房间睡下了。
半夜里,阿友在客房醒来,忽然发现身边有人,亮了灯,才发现是半梦半醒的阿强。
在反复的纠缠下,阿友赤裸的上身,多了许多道划痕,刮伤。
左劝右劝,醉醺醺的阿强,才返回他自己的房间睡下。
睡到中午,阿强被拍门声吵醒,头痛欲裂,肯定是喝了假酒,他踉踉跄跄去开门,门口是两个警察,他的醉意一下子去了一半:“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认识一个叫朱崇友的人吗?”
“认识,怎么了?”阿强扭头往客房看。
“别看了,你现在涉嫌骚扰、强奸,你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一趟。”
阿强已完全吓醒过来:“我,我强奸谁啊?”
“朱崇友。”
“朱崇友?不可能,你们肯定弄错了。阿友和我是朋友,是同事,知道吗?他是我的搭档,我们配合得很好。”
“可能不可能,你到所里再说吧。我们看你是电视台主持人出身,已经给你面子了。你安安静静跟我们走,再不配合,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
民警不由分说,带了他就往所里去。
看阿强还在啰里啰唆,不服从管教,一个警辅干脆拿起手铐,把他铐在楼梯栏杆上。
“真的,你们听我说。我没有骚扰他,更没有强奸。我们是好朋友,我怎么可能呢?你叫他过来对质。”平时看上去镇定自若的阿强,坐在水泥楼梯上,想起自己的遭遇,越想越脆弱,竟呜呜哭出声来。
一个看上去似乎有点面熟的民警,以前可能接受过他采访,或者到过他主持的婚礼现场,路过楼梯边时,看见他脸上的泪痕,就好心告诉他:“情况可能有些不妙,你的犯罪证据比较齐全。他的准备很充分,伤痕也已经做了鉴定。他还提供了很多视频,在车里,在洗澡时,你多次骚扰他,后来在家里,你还涉嫌强奸他,虽然在他的反抗下,没有得逞,但情况对你相当不利。”
“我也想不到,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能打电话吗?”
“你打给谁?”
“我要打给我以前的同事,他现在当律师。我想他可能会帮到我。”
“好的,你给我号码,我帮你联系吧。我劝你早点认罪,要不然,关你一年半载很方便的。”
事不凑巧,老同事出差在外地,答应马上回来,尽快介入此事。
但情况很不乐观,在民警的连番审讯下,阿强烦躁不堪,因长时间饿着肚子,犯了低血糖,头晕眼花,糊里糊涂地签下谈话笔录,按了指印。因证据确凿,被羁押在看守所。
待律师老同事阿定过来后,要求看笔录,发现情况对阿强非常不利,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抓紧收集证据,为阿强作无罪辩护,同时他发动各方面关系,为阿强疏通关系。虽经各方帮忙,阿强后来还是以猥亵他人等违反治安管理行为,被行政判决和行政处罚,拘留七天,并处以罚款。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情说不清楚。阿强第一次遭遇滑铁卢,对他的声誉和自信心有致命的打击,他垂头丧气。这类事,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民间对这种事,有个说法,叫皮袍燃了不要紧,破布臭顶不住。阿强这样的公众人物,尤其看重个人声誉,他开始借酒浇愁。
但律师阿定是个负责任的人,他一再坚持要为阿强作无罪辩护,申请对公安机关发起再审。他提出许多疑点,比如认为民警审讯时只有一人,阿强签字时,才叫了另外一个民警过来见证,显然不符合有关规定。而且许多重要证据,存在不实的嫌疑。
阿定在检索证据时,还发现阿友是个惯犯。他之前,就曾三番五次因类似的事件报警,起诉,索赔,有时警方都受不了他的骚扰,只好判定对方犯法,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有时,也因为证据不足,他在法庭上败诉。
申请再审旷日持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阿珍不知道,阿强居然会有如此奇异的爱好,但按照蛛丝马迹,他显然是中了招。
她以非常复杂的心情,强迫自己消化并接受这件事。那毕竟是她的前夫,儿子的父亲,她并不希望他就此陷入烂泥潭。她的儿子会有大好前途,这样的父亲不但不会为儿子带来荣光,反倒给他脸上抹了黑。但他的遭遇,好像又是自己不争气造成的。她又想到自己头上,如果自己没有在电梯口认识阿友,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事发生。如果自己不买安置房,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段不堪的经历。她自怨自艾,既为阿强的不争气给儿子带来耻辱而懊恼,也为自己的苦命而悲哀。
阿友倚在电梯口等她,笑嘻嘻说:“现在你可以搬到我家了吧。”
阿珍一口拒绝。
“我已经为你报仇雪恨,你欠我的。”
“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需要你原谅吗?”
“我请你报仇雪恨了吗?”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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