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面颊(外九首)
　　
　　 靠着墙壁晒太阳
　　 三叔不怀好意地笑了
　　 躺在旁边的黑狗
　　 足够做两顶真皮帽子
　　 然后，不断抓挠
　　 终年积雪的头
　　
　　 在板凳上写作业的孙子
　　 放下笔，惊见：爷爷的面颊
　　 像一匹悬崖
　　 险峻，陡峭
　　
　　
　　 【】麻雀又在窗外叫了
　　
　　
　　 麻雀又在窗外叫了
　　 一只，两只，数只
　　 它们性急——
　　 树上的叶子
　　 自己挥霍着自己
　　 我们有多少片羽毛
　　 可供枝头，御寒
　　
　　 此时，天空上的云
　　 搂着强劲的西北风
　　
　　
　　 【】誓言
　　
　　
　　 地上的落叶
　　 斜视树上的叶
　　 “小雪了，还赖在树上
　　 想与严寒的冬天为敌么”
　　 “不，我们在等一场零度以下的风
　　 相拥。让告别显得悲壮一些”
　　
　　
　　 【】风在裸枝上呼叫
　　
　　
　　 梁上的几只麻雀叽叽歪歪
　　 似乎告白“我们不是叶子
　　 我们决不来攀附”
　　
　　 姐姐和妹妹面面相觑
　　 把头颅拿回屋里
　　 掩上门。只把细小的缝隙
　　 留下来
　　
　　
　　 【】梳妆
　　
　　
　　 雀鸟在树丛间
　　 收摘叶尖上的露珠
　　 妮子瞟了一眼镜台
　　 冲着窗外叫喊
　　 “你以为是耳坠么
　　 拿过来呀”
　　
　　 此时，梳妆的姐姐
　　 正把霞光往嘴唇上
　　 细细涂抺
　　
　　
　　 【】懒起
　　
　　
　　 “再叫也不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呀”
　　 六岁的明娃在床上
　　 朝着窗台上的麻雀
　　 努了努嘴，然后
　　 侧过身去
　　
　　 晨曦像一根金色的皮鞭
　　 渐渐，变粗变短
　　 等着祖母从菜园回来
　　
　　
　　 【】果实熟了
　　
　　
　　 一枚叶子落下来
　　 一批叶子落下来
　　 邻居家的黑狗小跑过去
　　 俯首嗅了嗅，然后，仰起望眼
　　 专注地抚摸和擦拭
　　
　　 盏盏灯笼挂在枝丫上
　　 照耀辽阔的门和窗口
　　
　　
　　 【】风那么大
　　
　　
　　 凝望许久
　　 目光才从门前的梧桐树上收回来
　　 “风那么大，也不见它们忙乱、惊谎”
　　 姐姐瞟了他一眼
　　 “学着点”
　　
　　 他吐了吐舌头
　　 回到屋里
　　
　　
　　 【】雨落下时
　　
　　
　　 北风呼啸
　　 小女儿仍犟在门外
　　 眼睛死死盯住篱笆
　　 “我要看雨打芭蕉
　　 我要看雨打芭蕉……”
　　
　　 “阿嚏，阿嚏……”
　　 十一月了，在湘西南
　　 还去哪里寻找芭蕉啊
　　 蹲在旁边的狗崽
　　 像一粒患上伤风的词语
　　 被唦唦的雨声吵来吵去
　　
　　
　　 【】冷空气
　　
　　
　　 云在天空翻跟斗
　　 弟弟问：跌落下来
　　 会变成雨呢
　　 还是变成雪
　　 姐姐沉默无语
　　
　　 爷爷又在插播
　　 地方台的天气预报了——
　　 冷空气肆虐湘西南
　　 身材魁梧的扶柏冷
　　 也没拦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