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根与魂】【流年】饽饽韵味:岁月沉淀的温情(散文)
一
前不久,我参加了同学儿子的婚礼。那是一场热闹非凡的庆典,欢声笑语,喜气洋洋。而最让我惊喜的,是那份别具匠心的回礼——饽饽礼盒。
当那一溜礼盒被规整地摆在酒桌旁时,我起初并未在意。如今的我们,物质生活优渥,不缺这一点吃食,况且带回家也可能只是闲置浪费。更何况,同学身处二婚家庭,日子过得拮据,我们都不忍让他破费,想着把剩余的礼盒让他退回喜铺,能为他节省些开支。
然而,当我不经意间瞥向礼盒,看到那上面美轮美奂的花样饽饽图案时,心中涌起了一丝好奇。我轻轻打开礼盒,“哇”的一声惊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同学们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他们睁大眼睛望着我,我按捺住喜悦,故意不紧不慢地把手伸进礼盒,取出一个牡丹花形状的饽饽,将它轻轻放置在餐桌旁的花盘里。大家纷纷伸长脖子,凑过去仔细端详,连连称赞:“漂亮,简直和真的牡丹一模一样!”
那牡丹花形状的饽饽,花瓣层层叠叠,颜色娇艳欲滴,仿佛是一朵刚刚盛开的牡丹,散发着迷人的芬芳。还有那金鱼饽饽,栩栩如生,仿佛在水中游动,象征着年年有余、生活富足;花朵饽饽,无论是娇艳的牡丹还是妩媚的玫瑰,都代表着美好与吉祥;如意饽饽,形似如意,寓意着万事如意。每一个饽饽都独立包装,很是方便存放和携带。它们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大家争先恐后地取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礼盒,而后回到座位上,话题便自然而然地围绕着这些饽饽展开了。
原来,同学爱人的娘家是胶东人,而胶东大馒头那可是出了名的美味可口,早已被智慧的胶东人民,打造成了走亲访友的佳品。
她在饽饽工厂工作了许多年,工厂老板乃是她的舅舅。她为了让儿子的婚礼办得既特别又不失礼节,可谓是绞尽脑汁,精心谋划着各个环节。她察觉到如今回礼的礼盒大多趋于形式,缺乏实质性的意义。于是,她灵机一动,想到了将礼盒里的点心替换成饽饽这一妙法。舅舅全力支持,就当是自己送给外甥女的一份贺礼。
这时,同学夫妇过来敬酒,我们都纷纷起身感谢她的礼盒。她大方地说,你们喜欢,我就放心了。如果觉得好吃,或者有需要,礼盒上有电话,会快递到家的。
我看着手中的饽饽,心中感慨万千。它们的做工精细绝美,外皮光滑如玉,那细腻的质感仿佛在诉说着制作者的用心。我想象着咬上一口的滋味,松软的面皮在齿间绽放,麦香瞬间盈满口腔,内馅的甜香恰到好处地融合其中,那一定是一场味蕾的盛宴,令人陶醉其中,回味无穷。
二
我将这份饽饽礼盒小心翼翼地带回家,如同捧着一件珍贵的宝物般,轻轻地放在桌上。每当目光触及它,诸多往事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自幼生活在北方的我,与大多数北方人一样,对面食情有独钟,我尤其喜欢吃母亲亲手制作的饽饽。
我生活的乡村,饽饽是家家户户餐桌上的常客。每逢佳节或重要庆典,人们总会精心制作各种形状的饽饽,当做贡品或是走亲访友,过去是,现在依然是。做饽饽要提前发面。那时候用老面,一发时间长,头天晚上母亲用发上面,第二天早早起身,将发好的面从温暖的炕头上端出,再掺入适量面粉,揉至软硬适中的面团。随后,母亲便会喊我和姐姐出来帮忙。母亲将面团撕成一个个小块,我和姐姐便卖力地揉着,直至面团变得光滑圆润,才交给母亲。母亲查看一下揉到位了就开始整形。不一会儿,一锅形态各异的饽饽便初具雏形。做好的饽饽要在炕头进行二次醒发,这一步至关重要,需时刻留意状态,醒发不能不足,也不能醒发过大。醒发不到位,饽饽体积小,不松软,口感欠佳;醒发过大,面团会失去弹性,出笼后的饽饽表面会塌陷,口感也会变差。
那时条件有限,母亲只能凭借经验来来回回地查看,而我们则眼巴巴地望着母亲,满心期盼着能早点品尝到那香甜的味道。
揉面着实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那时的我常常累得手腕发酸,总想撂挑子。但当我看着手中粗糙的面团逐渐变得光滑细腻,坚硬的质地渐渐变得柔软时,心中便涌起一股自豪与成就感。母亲什么时候喊我,我都会欣然接受。
那时候,没有零食和水果,我们最期待的便是母亲制作的饽饽,尤其是过年时的饽饽。母亲会用她的巧手将面团捏成各种栩栩如生的形状,有活泼可爱的兔子、娇艳欲滴的花朵、灵动游弋的鱼儿等等,然后将它们放入蒸笼中蒸熟。
当饽饽出锅的那一刻,浓郁的麦香瞬间弥漫整个屋子。我们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咬上一口,松软的面皮与香甜的馅料完美融合,令人回味无穷。母亲则满含笑意地看着我们大快朵颐,她脸上绽放的笑容与我们心中的喜悦如出一辙。
饽饽,乃是各类面食的总称,馒头亦在其列。除却新年以及某些重大节日,我们平时也很少能吃到饽饽。大多时候,仅是将揉好的一大盆面搓成若干长条,接着手起刀落,一个馒头就出来了,我们俗称“一刀一个馒头”。然后上锅蒸熟,相对饽饽,馒头工序简单,省时。
饽饽的制作需得用心,仿若雕琢一件艺术品,每一个环节皆容不得半分疏忽,需怀着满心美好的期待方能完成。
三
胡同里的纪奶奶身着一件偏襟青布袄,头发梳理得丝滑光亮,常年于后脑勺挽着一个规整的发髻。她面容清秀,讲话时柔声细语,怎么看都不像一位乡下人。她与胡同里的其他人基本不搭腔,却对孩子格外喜爱。
在乡下,孩子翻墙爬屋实属家常便饭。有一回,我们玩火时不慎将她的柴火垛给点着了。我们满心担忧她会去向家中大人告状,因而我们都不敢回家。未曾想,她不仅没去告状,还把我们叫到她家里。当时她正在家做饽饽,拿出已经蒸好的饽饽塞进我们手里。
吃饱之后,我们悄然围聚在她身边,目光紧紧追随着她那熟练摆弄面团的一双巧手。
渐渐地,我心底涌起一股跃跃欲试的强烈冲动,纪奶奶似乎洞察了我的心思,微笑着递给我们每人一个面团。她手把手地引领着我们制作饽饽,那专注的神态,宛如在精心雕琢一件惊世的珍宝。她轻柔地揉动着面团,声音如同和风细雨般传来:“这做饽饽啊,就像人生,得有耐心,有巧劲,才能做出好滋味。”
在纪奶奶的悉心指导下,我竟做出了一个圆润漂亮的饽饽,那是我人生当中首次独立完成的作品,内心的激动犹如澎湃的海浪,自此往后,我再也无需母亲为我整形。
纪奶奶的身影于那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愈发高大,而那些饽饽,也化作了我心底永远难以磨灭的美味与回忆。
纪奶奶的身世于胡同之中一直是一则神秘的传说。据说,她凭借着一手超凡的面食手艺赢得了一位国民党军官的倾心,尤其是她做的饽饽,令那位军官赞不绝口。她伴随那位军官辗转南北、四处征战,可谓是见足了大世面。后来,那位国民党军官不知所踪,她只得另觅良人。来到我们这胡同时,已然是她的第四次嫁人。
纪奶奶所历经的风风雨雨,皆隐匿在她那深邃如海的眼眸之中。多年过去,胡同里的人纷纷迁离,唯有纪奶奶依旧守着她那摇摇欲坠的老房子。
多年后,前去探望她时,我已能做出许多品种的漂亮饽饽。
做好的饽饽摆满了她的炕头,她仍正在专心致志地做着饽饽,一如往昔那般专注,仿佛时光从未流转,她从未离开过这方制作饽饽的天地。
我问纪奶奶:“做这么多饽饽,您吃得完吗?”她依旧如同年轻时那般轻声细语地回答:“我呀,吃不动了,这些都是给孩子们准备的,四个孩子,一人一份,周末他们就回来拿。”
听闻此言,我的心头猛地一热。我听母亲说,纪奶奶的孩子们都在外面开馒头店,是纪奶奶亲传的手艺。
纪奶奶这一生都未曾拥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她来到胡同时,家里最小的孩子不过才四岁。她将那四个孩子视作亲生骨肉,他们虽然不幸失去了生母,却从未缺失过爱。他们钟情于纪奶奶做的饽饽,即使自己会做了,还是喜欢吃纪奶奶做的饽饽。就如同我,我自己也早已学会了做饽饽,但我仍然喜欢母亲的做的味道。也正因如此,纪奶奶和我母亲都为了这饽饽操劳努力了大半辈子,她们也幸福了大半辈子。
四
自从结婚后,我就开始独立做饽饽。做给孩子们吃。做给爱人吃。女儿在外求学,也常打电话回来要我做的饽饽。她经常分给她的朋友和同学,他们也都喜欢吃我做的饽饽。这时候,就会涌现出做饽饽的冲动,
我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发酵粉倒入适宜温度的温水中,看着它慢慢融化。接着,加入了母亲送来的面粉。那可是她亲手种植的小麦,然后去磨坊精心加工而成的。我用心地把面团搅拌起来,直至再也看不到一丝干粉。随后,我将其放入压面机中反复压制,直到面团变得光滑得宛如新生。
接下来便是整形环节,把面团塑造成理想的形状后,将其放入醒发箱。凭借着过往的经验,我精准地设置好温度和湿度,再也不用像母亲当年那样,为了查看面团的状态来来回回地奔波。
在高科技的助力之下,制作饽饽变得轻松了许多,也节省了大量的时间。然而,不知怎的,我始终觉得那用双手揉制出来的饽饽,是任何先进的机器都无法替代的。
饽饽,这一源远流长的古老面食,宛如一位岁月的见证者,承载着中华民族厚重而悠久的历史,蕴含着丰富而深邃的文化内涵。它从最初单纯为了填饱肚子的使命,逐渐演变为贡品和商品,在岁月的长河中,其品种和制作方法悄然发生着深刻而动人的改变。
早在宋代,众多出色的面点师便如星辰般涌现,各种各样独具特色的饽饽应运而生,宛如璀璨的明珠,闪耀着美食的光芒。
在如今的现代社会,饽饽依然是人们餐桌上那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节节攀升,饽饽的种类变得愈加琳琅满目,口味也愈发丰富多样,如同一场绚丽多彩的盛宴。
我一直在做饽饽的路上,一直在努力,一直在用心,从未停止。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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