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没回东北了，这次回东北，我发现来接我的两个女友，居然站在大路上抽烟等我。说实话，我很不喜欢抽烟人，更抵触那种很难闻的烟味。很早以前，我就听父亲说过东北有三大怪，其中第二个就是“大姑娘叼烟袋”。但那可是过去好多年之前的东北人，而今都什么年代了呀？以前不抽烟的女友，咋会突然抽起烟了呢？我不理解。
　　 这不得不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在我的记忆里，我的母亲以前就抽烟，据说和父亲谈恋爱时烟瘾还很大。母亲抽烟是从十几岁就开始了，她抽烟完全来自姥姥的遗传。母亲的一家人中，母亲吸烟，大舅吸烟，而二舅和姥爷都不吸烟。母亲吸烟和姥姥一样，从不喜欢抽烟卷，而是喜欢抽那种老关东大旱烟。每天吞云吐雾的，一颗烟抽下来，烟顿时会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那种呛人的烟辣味，人闻后，会止不住咳嗽。
　　 母亲每天起床前躺在被窝里会卷一颗烟，她的烟口袋卷烟纸就在枕边放着。我很小的时候，就睡在母亲身边，每天倒也习惯了她的烟熏味。我四岁那年，由于睡热炕再加上偷吃了家里的咸豆子，我开始不停地咳嗽。邻居老中医于爷爷给开了几副汤药也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发起了高烧。母亲就抱着我去了医院，一系列检查后，确诊为急性支气管肺炎。我住院治疗期间，奶奶训斥母亲都是她抽烟造成的。她抽烟不仅污染了家里的环境，还让我得了病。奶奶毫不留情面地对母亲说，她已经忍了母亲很久了，如果当初不是她儿子玩命坚持娶母亲，她绝对不会同意抽烟的母亲进她的家门。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训斥着母亲，一是确实看我不停地咳嗽着急。另一方面，主要是那次我住院花了家里不少钱。奶奶平时可是个一分钱掰两半花的人，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奶奶实在是心疼呀！奶奶说完，医院的医生也说：“烟最害人！抽烟人受害，吸二手烟的人更深受其害！”母亲被奶奶和医生说的无地自容，哭着跑回了家。回到家后，把家里的大烟叶和烟口袋以及卷烟用的纸，全扔进了灶坑里，烧得一干二净，发誓不再抽烟！
　　 但多年的烟瘾，哪能说戒掉就能戒掉呀！有时母亲也会犯烟瘾，父亲那时也是惯着母亲，他为了母亲抽烟的事还和奶奶理论过，但奶奶毕竟是长辈，他的妈呀！他也不能再说什么，因为他虽然觉得抽烟对身体也没啥好处，但他知道我母亲的烟瘾大。所以，他有时还会时不时给母亲偷偷买回烟叶。母亲犯烟瘾了，实在忍不住时，也会背着奶奶卷一颗去家外面抽，不在房间里抽。
　　 那时候，母亲在哈市一家医院当护士，经常有一些病人来门诊输液。在这些输液的人中，有一个六十多岁的任奶奶。她身体不好，每年都会来医院输一些心脑血管的药。每次她来医院输液，都喜欢让母亲给她扎。母亲针扎得好，人也和善。她喜欢母亲的原因还不止这些，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但两个闺女都远嫁了外地，一个儿子在家附近开了一个饭店。儿子忙于饭店生意，经常住在饭店，也很少回家。她年纪大了，平时一些吃喝不是她的儿子让人送到家里，就是她去饭店吃。饭店的饭菜油腻，她经常吃也吃腻了。老人嘛，都喜欢吃清淡的。母亲了解了她家里的情况后，一有时间了就会去她家看望她，并给她做一些可口的饭菜。每次她来医院输液，母亲也会给她多带一些饭菜，待她输完液让她拿回去吃。她喜欢吃汤汤水水，母亲就特意给她做一些稀粥烂饭或者一些面条。有时家里包了饺子，母亲也会给她装一些来。奶奶别看平时看着咋咋唬唬的但人很好，听母亲说了她家的情况，也支持母亲给她带一些吃的给她。奶奶后来也来过医院几次，特意看望她，还和她成了好姐妹。她每次来医院输液，只要是母亲的班，母亲都会给她倒一杯开水，问她吃没吃饭呀？冷不冷呀？嘘寒问暖。还会把自己用的椅子坐垫给她垫在凳子上，让她坐。
　　 冬天的一天，任奶奶患了支气炎来医院输液。她说起了自己儿子，她说，儿子经营的饭店生意不咋好，饭店倒闭转让了。目前回家住了，这回她也能吃口可口的饭菜了，也有儿子每天陪伴了。她还拜托母亲，帮忙给她儿子介绍对象。她说她儿子三十好几了，一直经营那个饭店，也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最近饭馆倒闭了，心情不是太好，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抽烟，成天把房间造得烟雾缭绕的。她想让母亲给她儿子介绍个医院的护士，只要能让她儿子心情好就行。今天她来输液，儿子本说好的陪她一起来，早饭也给她做好了，就又回房间躺着去了，估计是又睡着了。她吃过饭，也就没叫儿子和她一起来。
　　 一瓶消炎药输完，母亲给她刚换上止咳化痰的药液，就有人跑来找任奶奶，说她家失火了。任奶奶听说后，急忙拔掉针头就急慌慌往家跑。母亲怕她有事，也跟在她后面跑。跑到她家，只见她家的平房一片火海，救火车正在救火。当她听说她儿子还在房间里没出来时，急得一下就晕了过去。母亲见状，急忙将她背回了医院。后来她儿子被救了出来，还好的是胳膊烧伤不是太重。原来是她儿子抽烟时，不小心把没熄灭的烟头扔到被子上，点燃了被子引起的火灾，多亏救火车来的及时，虽然房子里的一些家具烧坏了，但人总算没有危险。
　　 出了这码子事后，任奶奶的儿子记住了这次教训，以后就戒了烟。从那后，任奶奶格外反感抽烟人。有一天，她无意说起母亲的身上有股烟味，确认了母亲抽烟后，她说母亲：“茉莉呀，你人这么漂亮，医术也好，如果不抽烟我就更喜欢了！”
　　 母亲当时听了任奶奶的话，没有说话。回家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不再抽烟。母亲对我们全家人说：“我从十三岁起就开始学着卷烟学抽烟，已经抽了有十多年了。我和大华搞对象时也曾明确告诉过他，我这辈子就喜欢抽烟。宁可一辈子与烟为伴，也不会戒烟！烟，是我这辈子的最爱！我宁可打光棍也不会为谁戒烟的！可是我今天真的要戒烟了，一是为了我的家人身体健康，再一个我要做一个人人喜欢的好护士！”
　　 母亲戒烟那年，我五岁。还记得，奶奶一听母亲这回是真的彻底戒烟了，高兴地炒了一大铁锅瓜子，买了不少的山楂卷。我们一大家人晚上围坐在热炕头上吃。第二天母亲去医院上班，奶奶还给母亲装了一袋子瓜子和几个山楂卷和几块小饼干，说实在忍不住犯烟瘾了，就磕嗑瓜子，吃点小零食。那天后，母亲说到做到，坚决戒了烟。而且工作越干越好，后来还当上了护士长……
　　 想着我的母亲，如今故地重游。望着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熟悉的街道，途经母亲工作过的医院，感觉是那样的亲切。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泪湿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