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故乡夏夜的记忆(散文)
◎故乡的蛙鸣
故乡的夏夜是在蛙鸣声中到来的。当夕阳滑落山头,晚霞褪去七彩霞衣,夜的帘幕缓缓垂落,蛙鸣声便随之而起。那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蛙鸣声,如汹涌的浪潮,铺天盖地而来,声势之浩大,令人荡气回肠。
没在乡下生活过的人可能不太清楚,蛙的鸣叫声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有一定规律可循。不同季节,不同环境,不同种类的蛙鸣声也存在很大差异。我出生在农村,是听着蛙鸣声长大的,我与青蛙之间有着独特的情感联系和深厚的友谊,它不仅是我儿时的玩伴,也是我踏向人生旅途的启蒙老师,它教会了我尊重自然、保护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重要理念,让我对生活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感悟。
从小在水边长大,我对青蛙的鸣叫声非常熟悉,不用看,只要听叫声我就能分辨出是青蛙还是“癞蛤蟆”。“呱呱,呱呱”,青蛙的叫声清脆响亮,穿透力特别强,几公里之外都能听见它们的叫声。“咕咕、咕咕”,而癞蛤蟆的叫声则显得比较低沉,给人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哈士蟆”雌蛙不会叫,雄蛙只有在繁殖期求偶时才偶尔叫几声,且声音低哑,不太引人注意。最具天赋的“歌手”当属“天老爷小舅子”雨蛙了。这种浑身翠绿、皮肤滑嫩油亮的小青蛙,只有桃核般大小,它们喜欢栖息在芦苇、香蒲、荷叶、菱角等水草的枝叶上,翠绿的皮肤与水草融为一体,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雨蛙鸣叫时咽部会连续不断的膨胀、收缩,发出类似于婴儿啼哭的声音,清晰而急促。我特别喜欢这娇小玲珑的小精灵,常去池塘捉它们回来放在水缸里饲养,给它们捉蜻蜓吃,不吃就硬往嘴里塞,结果可想而知,没几天就死掉了。童年时的我非常单纯、幼稚,根本不懂得这种小青蛙人工喂养是养不活的。
在我的家乡,端午节前后是青蛙繁殖的高峰期,这时候的青蛙非常活跃,几乎整夜都在鸣叫,而且叫声特别响亮。雄蛙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它们聚集在一起,规律地发出求偶的叫声,呼唤雌蛙前来抱对,完成繁衍后代的任务。
青蛙是个有灵性的动物,对天气的变化非常敏感。天气晴朗时它们一般都会泡在水中,保持皮肤的湿润,而在下雨时,空气水分增多,它们就会跳到田埂或河岸上,大声鸣叫。有经验的庄稼人往往就是通过蛙叫声来预测天气,安排农时。青蛙是害虫的天敌,有资料显示,一只青蛙一天能吃掉70左右只害虫,因此青蛙被誉为“庄稼的保护神”,“丰收的卫士”。有蛙叫,农民就有播种的希望,有蛙叫,就有收获的喜悦和欢乐!
蛙鸣,是自然界的和谐乐章,是乡村夜晚的独特旋律,也是许多人心中对故乡的那份深深的思恋。“呱呱,咕咕”,清脆悦耳的蛙鸣声,如同天籁之音,穿透夜幕的沉寂,为乡村的夜晚增添了一份神秘与浪漫。很多时候,当脑海里回响起那熟悉而亲切的蛙鸣声,思绪就会情不自禁地回到故乡,即使是在烦乱的都市生活中,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来自心灵的宁静和对故乡的深深眷恋。
蛙鸣声声,犹如母亲轻吟的摇篮曲,有它伴眠,睡得才安稳,梦才会甜美。听惯了故乡的蛙鸣,再动听的乐曲也难以入耳,这或许就是穿越千年而不老的故乡情怀吧!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蛙鸣声不仅点缀了庄稼人的梦呓,也覆盖了一片片田野,烘托了一座座村庄,浸润了一汪汪水域,把生活点缀的充满诗情画意。
“故乡一别久经秋,切切归心不暂留。”每当思念起家乡的时候,耳畔总会响起那熟悉的蛙鸣声,思绪也会随之回到那个纯真的童年时代。
◎月光下的童年
月光,是夜晚的守护者,它不仅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童年的梦想和希望。在月光下度过的童年,充满了无尽的想象和欢乐。月光下的童年,是一幅温柔而梦幻的画卷。每当夜幕降临,银辉洒满大地,童年的记忆便会被月光轻轻唤醒,那些深藏在心底的片段,如同被夜晚的风轻轻吹拂,带着那段时光的温度,在光阴的韵脚里静静穿行。
儿时,我对故乡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情,总是认为故乡的月亮最大、最圆、最亮。我喜欢一个人在皎洁的月光下行走,人走,月亮也走,人走,影子也在走。在银色的月光下与自己的影子追逐、嬉戏,别有一番乐趣。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故乡的认知经历了一个从简单到复杂、从表面到深入的过程。故乡不仅仅是一个地理上的概念,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它承载着童年的记忆与梦想。
小时候,我是一个充满好奇与活力的孩子,这份天性常常让我在不经意间展现出顽皮的一面。那时乡村的夜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扎堆聊天是大人们茶余饭后的主要社交行为,孩子们则东躲西藏玩“藏猫猫”消遣时光。农村孩子单纯,朴实,但有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固执、顽劣的一面。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玩“藏猫猫”赢“溜溜”,开始我们只在村子里面玩,房山头、草垛后、菜园里、牛棚、马圈,凡是隐蔽的地方,都有我们的身影。农村几乎家家都养狗,狗耳朵特别灵敏,有点儿动静就狂吠不止,躲在哪儿一听狗叫就知道,很容易被找到。为了不让小伙伴找到,赢得几枚玻璃球,我想出了一个连自己都匪夷所思的馊主意,去“南大坑”躲藏。
“南大坑”在村子南面的一个土岗下,是一个由雨水冲刷自然形成的黄土坑。那个年代农村住的都是土坯房,村民盖房,砌墙,抹墙都是从这个黄土坑取土,坑越挖越大。“南大坑”比较偏僻,除了秋天村民们来这里取土和泥抹墙外,平时很少有人来。
虽然那时我已经是七八岁的半大小子了,但是一个人在黑咕隆咚的夜晚去南大坑还是有些胆怯,毕竟地处偏僻,四周都是茂密的庄稼地。经不住玻璃球的诱惑,我找到小伙伴“二憨”跟我一起去。“二憨”是我家老邻居五婶的小儿子,与我同龄,由于小时候抽“羊杆疯”把脑袋抽坏了,说话不太流利,但智商没有问题,甚至比同龄的孩子还要聪明一些。当我让他陪我一起去“南大坑”,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把玻璃球分给他一半,我没有讨价还价。那天,是个月亏日,月光暗淡,我们来到土坑一侧的一个土楞处藏好。就在我沾沾自喜自己“高明”时,土坑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间或伴有断断续续低沉的呻吟声。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还是能听得很清楚。那年,我应该是8岁,虽然对性知识还处于似懂非懂的朦胧状态,但对于男婚女嫁还是明白的。好奇心的驱使,我们俩蹑手蹑脚爬到土楞旁边,一探究竟。这就是农村孩子缺乏教养,愚昧无知的表现。朦胧的月光下,在一个靠近坑壁的凹陷处,有两个人紧紧搂抱在一起,呻吟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虽然月光朦胧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在体型上完全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辣眼的场面,吓得不知所措,转身撒腿就跑。我一口气跑到村口,心里突突直跳,唯恐有人撵上来。“二憨”胆更小,吓得直哆嗦,拽着我的胳膊要回家。不知道我当时出于一种什么心态,脑海里突然萌生出非要看看这两个人到究竟谁的想法,为什么躲在那里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强拉硬拽把“二憨”拽到村道旁边的一个玉米秸垛后面,不大一会儿,一个人影出现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人竟然是我心中无比崇拜的小金姐姐!
小金是朝鲜族人,她的父亲是五常县有名水稻技术员,大跃进那年,公社把他和另外两户种稻能手请到我们村,帮助种植水稻。那时小金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尤其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灵动传神,不知迷倒了多少小青年。小金性格外向,活泼开朗,爱说爱笑,村民们非常喜欢她。那时生产队吃集体食堂,小金在食堂做饭,她人缘特别好,中午打饭她的窗口人最多。
小时候我长得虎头虎脑,非常讨人喜欢,小金特别喜欢小孩,每天中午跟父亲去食堂吃饭,只要她见到我就会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柿子或是一根黄瓜给我。我也特别喜欢小金姐姐,她在我心中是圣洁的天使,美丽的白月光。
小金走过去以后,我们又等了好一会儿,但始终没有见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成了永远的谜。
回到家里,我没敢对父母说起此事,因为父亲是村治保主任,如果让他知道了,肯定会调查,我不想让小金姐姐受到伤害,不想让她甜美的笑容在我心中消逝。不知道是事出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时隔不久,小金姐之事败露了,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日,小金姐一家就搬走了,从此杳无音信。当时的我真不知小金姐是好是坏了,但在我心里我愿意祝福她,愿她一切安好,依然如月光般美好。
童年是一段纯真无邪、充满好奇和想象力的岁月。童年,是一首未完的诗,是一幅细腻的画。那些在月光下度过的日子,如同梦呓中的旋律,虽然遥远,但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里:银白色的月光,清凉的晚风,芬芳的田野,虫鸣、蛙叫和偶尔传来的狗吠……
江山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