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份的一个傍晚。
　　 我从桥南建材市场出来的时候已经6点多了。抬头看，天已至黄昏，太阳的光已经变淡，看来它是快回家休息了。每天忙忙碌碌，只顾低头干活，很少抬头看天。偶尔看一眼，天水的天和宝鸡的天大致一样么？照得是同一个太阳，飘的是模样差不多的白云，蓝色也相差无已，只是人所处的城市不一样，心境不一样罢了。
　　 已经来天水市三个月了，跑过了天水的两区五县，去了不少的沟沟岔岔，走了好多条导航导的断头路，迎面躲过了多少个逆行的电动车、自行车和行人，也没忙出个名堂。一天又一天只是日子在向前走，嘴巴一圈和下巴的胡子在不知疲倦的疯长，剃刀刮不尽，晚风吹又生。在这个夕阳西下的傍晚，突然感觉有些疲惫，于是我没有去发动车，而是徒步向前面的盛达广场走去。
　　 广场在一个巨大的商业综合体旁边，据说这个开发商在甘肃，在天水很有名气，可这些与我关系不大，我就想出去转转换换脑子。我找了一家牛肉面馆，叫了牛肉面加小菜加茶叶蛋吃下去，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可有面有菜有蛋也比较实惠。当地人喜欢吃牛肉面，和宝鸡人喜欢吃扯面的劲头相当，他们说某家的牛肉面在全省有名，有许多家分店，面有多好吃多好吃。我也吃了许多家的，哪一家最好吃我说不上来，可哪一家难吃的不能下咽，我却能说得上来。其他被当地人颇为夸赞的小吃，由于我们口味的不同，吃起来实在难说有多好吃。所以，就索性只吃那家牛肉面吧！牛肉面吃完还不想回，我便去广场上转了一圈。
　　 广场入口处，一个中年女人在开直播唱歌，化了妆的女人看不清年纪，唱的也不错，但设备是真的齐全:音箱、支架、电源、灯，几部手机、无数交叉纵横的线，认真的唱，也有不多的观众在围观，直播间里有几个人，没有看到；一个画了妆的男人，男扮女装的男人，在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跳舞，舞姿比女人还要妖娆，引得观众们一阵笑声和掌声，据说好像是附近镇上的，有的人便一边看一边嘴里说这不是XX那个混水么，有的人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广场中从里到外，由远到近有好几组跳舞的，除了新疆舞从音乐到服饰上能看出来以外，其他的舞都叫不上名来。每一个团队里都有跳的很不错的，从起步到踩点，从转身到后退，显得都很专业，身体舞步和音乐节奏一致，毫无生硬的违和感；后来有一个团队，黑乎乎的看不见年龄，有没有穿统一的舞蹈服也记不清了，但吸引我过去看的是他们放的音乐，他们放的歌很有年代感，是《大海航行靠舵手》：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干革命靠得是毛泽东思想
　　 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
　　 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
　　 出来转一圈，我才发现，我和这个社会、这个时代脱节太久了。他们跳的舞我几乎没见过，现场唱歌开直播，我也没在现场看过，也没了解过。从没看过抖音，也没看过快手。已经快三年没写过一篇日志，没有看过一本书了，这三年和社会脱节得厉害。我想，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到底干了些什么？从宝鸡来到异地天水，白天跑出去找客户，晚上回来加班写汇报，生活在一个自我封闭的圈子里，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看书、不写作、不听音乐，太无趣了，真是太无趣了。不到二十岁的碎娃小吕说，出门在外，首先得把自己顾好。碎小伙抽烟、喝酒、上网、打牌、打游戏、耍。遇事没有笑点的笑，开怀大笑，放声大笑，放肆的笑，开心的笑。我曾经很不理解，但最后我理解了。在任何年纪都要开心的笑，如果现在不想笑，过一会再笑也行，不能天天紧皱眉头，看起来有说不尽的烦恼，遇事偏执，执念又那么深，凡事又想着尽善尽美。我在公司里也许比多数人年龄长些，但年龄长些未必是生活的智者，人生就是要学会放下，多笑，这会不想笑，过会再笑吧！我想少年小吕是对的，适当的放过自己，适当的顾好自己，这才是对的。
　　 年前，老板有意向在天水开分公司，已经提前放出消息说让我带队去。在听到这个城市的名字时，我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辩不来他在宝鸡的东南西北，只是在有一年，听说宝鸡有醉驾酒驾的人，为了防止有人说情走后门，就被直接拉到天水关起来。让我带队的消息我提前知道了，却没有办法也不想去求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人传话递是非，所以不去求证也好。想不想去，愿不愿意去，不是自已能决定的。在单位或者公司里，我们又能左右多少事呢？或许去了分公司，会比目前的状况好些呢，虽然新的环境有很多困难和不顺，但新的环境也会有很多的新的机会。关于成立新分公司的事，我以为老板会征求我的意见，可到了豪华宽敞的办公室，老板一开口便谈的是你们去了要怎样开发新客户，要达到怎么样的目标，从头至尾没有说你们是否愿意去。所以好多时候，我以为的并不是我以为的。
　　 第一次开车往天水走，导航上显示的路并不是很远，大概不到200公里。一路上经过了一个又一个隧道，在宝鸡境内的隧道上行驶，隧道口的限速牌子明显标注的是80km/h，一走过“甘肃欢迎您”的牌子时，隧道限速变成60km/h了。麦积山那个12公里的隧道，里面的灯光还差不多亮着，大概就得走12分钟，咣咣当当的往前开，路上的车不多，开得人差点睡着了。后来我在市里上了天巉公路进了不长的天巉隧道，一下子就懵了。隧道里一片漆黑，只有顶上吊了几只灯泡，在这漆黑的隧道里像萤火虫的亮光一样在闪烁着，大车开过去车轮扫起一团土雾，像电视里演的阴间一样。把车灯打开起不了多大作用，隧道中间没有护栏，限速是40km,当我按规定车速行驶时，后面的车不停的闪灯打喇叭，一个一个冒着黑烟卷起尘土向前奔去。我心想，限速是给我一个人限的么？这两个隧道的路况比起来，麦积山隧道还是能好些的。
　　 在高速公路上经过一个停车区，停车区里荒凉无比，沙土地面，只有两间烂房房有人开商店，给车加水。公共厕所是农村的那种土厕所，脏乱不堪。站在院子里看周围的山时，山上树木长得茂盛，郁郁葱葱。偶尔雾气飘起来，山隐入了虚无缥缈之中。我正在细品《长恨歌》里“山在虚无缥缈间”的诗句，美景也正看得入神时，突然就有一阵刺耳的“哇——哇——”声传来，一定是老鸹在叫了。一只，两只，三只……，叫得真闹心，真让人讨厌。转身上车了车，发车赶紧前行。
　　 库房在出了高铁站向西不足一公里的羲皇大道路边上，一间畅通的彩钢瓦的做的库房，门口两小间房子住人。住进去以后，下大雨的时候顶子上会渗水下来，初夏的时候蚊子能把人抬走，吹大风时顶、房、窗不停的在响。天水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冷，硬生生的冷，冷的人没处钻。房东大伯是地道的天水人，精瘦精瘦，脾气比较躁。两个儿子和我的年龄差不多，我们几个外地来的小伙，他唯独比较喜欢我。也许是我性格比较温顺，心地善良，和他的儿子们有点像吧？房东姨给我说她的儿子说她的孙子，说她们家以前日子过得怎样的艰难，老两口怎样辛苦挣钱养家把儿子女儿们养大，后来因为拆迁分了五套房子等等。房东伯和房东姨偶尔嘘寒问暖，偶尔做些饭给我吃，可他又不抽烟，我也就没有给他递烟还情的机会。偶尔他们黑黑瘦瘦的小孙子来玩，塞给他一块饼干，一点零食，逗一逗小娃娃。在这样一个人情淡薄的年代，身处异地他乡，出门能有愿意以微笑和善意相待的人，也很不容易。这个社会并不是除了金钱就是利益，很多时候，善良的人还是讲感情的。
　　 库房后面有是机场，偶尔能看见军用飞机在机场里滑行，民用飞机的起飞和降落也一览无余。许多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就能听见飞机的轰鸣声，小女儿问我什么在响，我说是飞机，她就一直惦记着要来天水看飞机，可惜她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过了正月十五到了天水，正月里的天水依然寒冷，尤其靠南边方向更冷，阴冷的气候和这许多年反反复复一直在修却修不好的羲皇大道一样让人难以释怀，却又无法躲避。好不容易熬过寒冷，吹风的三月来了，三月里的风不是微风，是狂风。狂风在温暖的阳光下吹，豪横的无顾忌，很张扬，很放肆。一吹起来把什么建筑物，树木，花草叶子，垃圾，尘土等都不放在眼里，能吹起来的就吹起来送走，送到没有目的地的地方去了。人在外面站着时，风送来一口土让你吃，吃不完了还要扬一把在你脸上让你带回家去。早上出门把办公室的门和窗户关紧窗帘拉好，下午回来时，桌子和地面仍然是厚厚的一层土。
　　 天水的民风很淳朴，本地人对人也很热情。我去建材市场和很多地方拜访开店的老板时，几乎没有人冷眼相待，没有人挤眉弄眼冷嘲热讽，再忙碌也有人招呼着坐下，一言一语的交流着。外省来天水做生意的老板们更加热情，他们熟知和气生财的道理，见了谁都是乐呵呵的。老板们给我讲市场的情况，讲行业里的消息。偶尔闲聊起来，便说起了这城市永远修不好的路。说每一年修路的节点是伏羲大典，大典之前肯定就修好了，大典一结束就开挖，到明年大典之前再修好，如此反复。
　　 早出晚归的奔忙着，和讨厌的，不喜欢的，不讨厌和不喜欢的人打着交道。我买了张天水市的地图挂在墙上，竟然看着地图开着导航走了很多地方。走到有些两米宽的路和几条断头路时，导航仍然指挥着往前走，不知是手机洋来了还是导航洋板了。
　　 这些路和这座城市有很多让人迷惑的地方，就像充满了希望而又夹杂很多困惑的人生未来之路一样，让人迷惑！
　　 整理于2024年9月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