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忆】丢钱(微小说)
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极有时代特色。
说的是大老王在县配件厂跑了三十七年的采购,每次带上一两千块的现金,就是小偷知道他身上有钱,也无法偷走。
俗话说:人恶鬼不缠。大老王在小偷的眼里竟成了恶人。囊中的钱再多,小偷也不去缠他。为此,被人们誉为“老保险”。
新厂长上任后,见他年过半百,怕他出差在外操心吃苦,照顾他在厂里工作。他反而赌气地说:“厂长,对你说实话,我这老姜还要辣二年。哼!”大老王那意思是说,就凭我这“老保险”,再跑十年也没问题。
大老王说得硬,干得也出色。今年三月二十八日,又犟着出差了。
可是,今年的小偷好像吃了豹子胆,长了老虎毛,非要和大老王争个高下,战个输赢,死缠住他不放。
这不儿,大老王去广州,小偷乘汽车,坐火车,一直跟到广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大老王身上的口袋都割烂了,除了偷到块二八角的零星小票之外,连那大叠大张的票子影儿也没见着。
大老王坐在公共汽车上,摸着上衣每一个被割破的口袋,那高兴劲儿,简直像个得胜的将军,那自豪得意劲儿就甭提了。
他下了公共汽车,准备到百货大楼买一身新式服装换行头哩。突然,一位刚下车的络腮胡青年,杀猪般大叫:“哎呀!我的钱,我的五千块钱被小偷偷走啦!”他指着刚刚离去的公共汽车喊着、哭着、撵着……
街上的人无不痛骂小偷,大老王很同情络腮胡青年,心里狠狠地骂:“你这个短命的小偷,割烂我衣裳口袋,没偷到我,不甘心,又割人家的口袋,偷走人家的五千块钱,你他妈心真狠呀!”大老王是个见义勇为的好心人。他见络腮胡青年哭得死去活来,就走上前说:“你们青年人粗心,挨偷了,看看咱,小偷割破我身上的口袋,也没能偷走我的钱!事已至此,不要哭了,还不快去租辆车去撵那公共车,我去替你报案!”
“可我,连、连一分钱也没有啦!租个啥车?”
“你没有钱,我给你钱。”大老王说着,顺手就去兜里掏钱。可备用的零星小票花完了。他就掏出手套里那一千五百块,从中抽出两张拾元的递给络腮胡青年说:“快去,快去!”
络腮胡青年紧握着大老王的手,感动得哭出了声,连说“谢谢!谢谢!”就走了。
大老王赶到公安机关替络腮胡报了案,才到百货公司挑选了一身合体的西服,当他掏钱付款时,突然傻啦,他那一千五百块钱怎么没有了!他忍着没哭,没叫,又到公安机关报了案。
报案后,他头一天去问,人家说正在着手寻查。第二天去问,人家说别急。第三天去问,人家说还没发现可靠的线索。
十几天过去了,都没下落。他埋怨自己不小心,后又怨公安机关办案不负责任。一气之下,就借钱返回老家。他亲笔写了两封信,一封信给广州公安机关,要求他们认真追查。另一封投报社,说广州公安机关无能,连个小偷也查不出来。
大老王这一失手,砸了他三十七年的“老保险”牌子,真比大火烧了他的新楼房,大水冲了他的祖坟还气大,尤其想起出差前,在新厂长面前说那大话,羞得他蒙着被子整整地睡了三天。但他哪里睡得着,大睁两眼,睡着想着,向厂领导汇报,让厂里负担这笔损失吧?不行,这样会惹起新厂长笑自己无能。还是给老伴说明情况,从自家存折上取钱还上吧?也不行,这样老伴会闹出来。厚着脸向朋友亲戚借钱来还吧?这也不行,小儿子正在谈恋爱,要传到儿子的对象耳朵里,怕那姑娘与小儿子吹了。
咋办?真是前思后想没得法,急得他饭不吃,茶不饮,瘦了许多,脸上起了一层老黑皮。厂领导和同志们来看他,说他有病,让他住院,他又不答应。老伴给他请医生看病,他不看。老伴觉得不对劲,猜他害了什么心病。那天,老伴终于在大老王给报社的信稿中发现了他的病根,老伴劝他说:“常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她从家里的存折上取出款来,让他去把厂里那一千五百块钱的账结了。
大老王见老伴这么体贴自己,感动得哭了。他掂着这厚厚的一叠钱,心里疼啊!这钱,是老伴省吃俭用,一分一分,一块一块地积攒起来的呀。他想到这里,暗下决心,从明天起,一天省一块,决定五年还上老伴的这笔债。这样想,他才宽心地到财务科去结账。谁知,他跑去一说结账,厂出纳说账早被人结了。
大老王感到奇怪,谁会替我结账呢?难道是新厂长知道了真情,替我结了账?他带着这个问号去找新厂长,新厂长哈哈大笑说:“我那有钱替你结账,那钱是广州公安局汇来的。知道你有病,我就代你取款结了账,我正准备去给你报喜哩!哪知你就来啦!”
大老王心上那块石头“咚”地落了下去。他红着脸把丢钱之事给新厂长讲了一遍。新厂长听罢,哈哈大笑着说:“这有啥难堪,再说人有失脚,马有乱蹄,包文正那样清,还误断过案呢。不过,干任何事不能自满,还是细心谨慎为好。”
大老王的气消了,回到家美美的吃了一顿饭。当天就写了两封表扬信邮到广州公安机关和报社。
谁知信刚发出,邮递员又给送来一封电报,让他立即到广州市公安局领取失款。
嗨,这怪呀,新厂长昨天说他接到了广州的汇款单,事隔一夜,咋又来电报叫我去领款?会不会弄错了?大老王又去向新厂长汇报这个情况。原来那天新厂长去看大老王时,从他发往广州公安局和报社的信稿中,发现他被偷钱的秘密。他怕大老王气病了,才从自家的存折上取了一千五百元替他结了账。大老王听后,感激得直流眼泪。
当天,大老王就登上去广州的火车领取失款。待他来到广州市公安局领款处,在他报案的户头上,竟写着三千元。大老王傻啦,话没出口,心里说,不对,我被偷的是一千五百元,怎么这上面是三千元呢?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呀,也许这钱是别人的。他就向公安局声明这钱不是自己的。
年轻的公安说:“同志,这钱就是你的,没错。”公安说着,把那小偷叫来问道:“那天你是不是偷他的钱?”
小偷抬头看着大老王,吱吱唔唔地说:“是、是偷他的。”
“是偷我的?”
“就、就是我割破了你身上的口袋。见里面没钱,后来、后来就装着丢了钱,你拿钱给我,我才发现你的钱藏在你戴的手套里⋯⋯”
“不,那个小伙子是个络腮胡,可你是个小白脸。”
公安哈哈一笑说:“你看!”公安说着,随手给那个小白脸贴上了络腮胡。
可大老王还在纳闷,明明自己被偷的是一千五百元,怎么成了三千元?那公安这才解释说:“你本来是一千五百元,这家伙为了捞一把,他从偷到你的信件中得知你在秦皇岛亲戚的姓名、地址,于是他发假电报,又骗你亲戚邮来一千五百元。这两笔钱加起来,正好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