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乐曲(散文诗)
一
这声音,如此熟悉,我想,我来的那天,亦或是有一天,我要离去,都会响起
那声音,不仅仅是纯金属的音质,一定有草木,也有花朵,还有人的微笑或是哭泣,低徊,高亢,有时,也不乏舒缓
二
侧耳倾听,盘坐起来,或是卧着,就那样惬意的卧在那里。给心儿一份静谧的环境,让这样的乐音如流水一样,汩汩流进来,又流出去,涤荡在我与天地间
三
我知道,曾经这些发出声音的植物,原本是,一片片青翠,嫩绿,弱小,在风里摇曳着
嫩笋尖尖儿,被鸟儿们小野兽们啄食啃食,还有一些虫儿们啃噬着它的柔弱与甘美
不屈服,是笋的信条,它们依然快乐地生长着,它们被风吹老了腰身后,也吹硬了叶叶杆杆
四
谁呀,毫不顾忌,给已成竹的竹节间开窍,然后,吹进去缕缕气息
于是,传出来的就是音乐吧,动听,清脆,抒情,旷达
那时天地玄黄,那时一片片混沌,宇宙间裹在蒙昧里,迷蒙,一片片黑暗
五
仿佛间,经历了太长一段的暗,看见太阳慢慢地升起又慢慢落下,看见月亮圆了又缺了,星辰布满太空,它们好似要伺机而动,又不得不按照一定的规律,在运行
六
我还是听到了那样的声音,好似来自我自己的身体,是的,由内而外,发出一阵阵呜咽或是欢快的音律
声音一再强调着,在我的来也将在我的去,都会响起,不折不扣,从遥远的地方,从古老的地方
七
他,没有人看清他的面貌,只是看见他的镰刀,闪闪发亮,看见他的斗篷,黑夜一样黑,黝黑,死寂
我见到过他,之前,他来过的,就在村庄里,他将一个个老人也有孩子,还有青壮年,根本不分年龄的,一个个带离了尘世间
八
我想该是有雷电声响的,可是却没有,只是有轻轻的音乐,很细微,无人能察觉得到的,在街角,在村尾,在池塘,在上空,在荒野……
忽然的一天,声音席卷而来,来到了小女孩身边,他呢,暗夜一样的他,披着黑色斗篷,手里拿着镰刀,匆匆而来
披斗篷的他坐在女孩儿身边,每一天,他都在给她讲故事,小女孩听得入了迷
九
女孩,不知道,磨难缠绕着她,或许叫做不幸吧,就在身边
很快吗?披斗篷的他就会将女孩带离人间了吗?不知道,女孩一点也不知道
女孩病入膏肓了,她迷迷糊糊,每天吃药打针,但女孩没有很多的痛苦,反而,依然快乐
难过的是小女孩的父母亲,他们偷偷抹着眼泪,望着熟睡的女孩,想到女孩就要离他们而去,万箭穿心
甚至,父母亲在女孩昏死过去时,他们同痛苦得晕厥好多次
十
然而,女孩她不知道,她把听来的神话讲给父母亲听,她天真的以为,父母也是被童话感动得落泪
女孩感觉披着黑披风的人,他的镰刀闪闪发亮,好似夜晚的弯月亮
他继续讲着神话,他说:从前有一只很小的小兽,它叫狍鸮,长着羊的身体,人的面相,眼睛生在腋下……
他说西王母原本长得挺好看,是她自己故意把自己打扮成古怪的样子……
十一
喜欢听神话,是每一个孩子的天性,神话没有结尾,开了头,就一直讲下去
在神话里,遇见了西王母,遇见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应龙、鲲鹏、烛龙等神兽遇见雅典娜还有爱神……
十二
不仅小孩子喜欢听,听得入迷,其实,我也喜欢
我还常常喜欢把我自己幻想成童话里其中的一位,与所有的神话中的神互动
在神话里,我竟然见到了那个孩子,那个已经被疾病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女孩,她奄奄一息,而,她依旧微笑着,甜美的笑容,花朵一样,美丽,生动得令人感动
十三
许多时候,她的外婆会为她祷告,咿呀呀唱起了谁也听不懂的歌曲,只有那曲调,温柔,万千难舍之意
那时,竹子已老得有了筋骨,我砍下竹,钻孔,已做成了我想要的笛,我也从笛管里细分出缕缕最轻柔的一曲子
吹给她听吧,女孩,缕缕笛韵,悠扬,婉转,缠绵不尽的是人世的许许多多的情,还有无边的爱
十四
此刻,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披着黑斗篷的他有些狂躁不安,他发出低沉的声音
他说他就是死神,是他将一个个恶的善的人,带离开了尘世,去了一个个该去的地方
他一直讲着一个个故事,却很少有人会听,去想,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有人信吗?
十五
因为人们越来越现实,现实的老气横秋,现实的连孩子们也活得明白,他们不再相信有什么神话存在,他们神话的心儿麻木,只有金钱,只有利益,只有攀比,只有出人头地
他不明白,一个孩子的天真与幻想,总是被现实的大人们给切割成碎片
十六
天,可以是红色的吗?屋顶可以尖尖的直冲云天吗?小鹿可以说话传递心意吗?蚂蚁可以饮酒聊天,说说梦黄粱的故事?
可不可以遇见西王母吗?可不可以驾上西王母的八骏之乘,周游世界?
十七
女孩,慢慢走向我,她要过我的笛子,要吹一曲自己喜欢的乐曲
我望着她,开始流泪,我已认出那个小小的我就是我呀,她就站在我面前,幸运的是,我遇见了自己
同样的,一定是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也曾遇见了长大后的我
伸手给小小的自己整日与疾病争斗的自己擦擦泪吧,才发现,小小的自己根本没有泪,只有春花一样的微笑,在兀自盛开着
十八
竹笛吹响时,花草摇曳出不同的姿态,一些弱小的动物围过来,有獾、狐狸、刺猬还有刚刚落在来的大雁与远方而来的火烈鸟,青鸟
蚂蚁骑在野猪的脊背上,好似酒还没醒,继续讲着它们国里的故事
一只豹子刚刚猎取回来一只羚羊,它的步伐有些傲慢与自足,它不肯分给别人一杯羹的,它喜欢吃独食,它发出呜呜的嚣张声响
十九
仿佛间,再次听到那声音:不要怕,我的宝贝,我的孩子……
外婆再次唱起歌,第一次听得懂歌里的词句,有最美丽的字眼孩子,那时多幸福,我是个孩子,无忧无虑的孩子,喜欢听神话的孩子,即使在生病,但是,我依然是快乐的,即使死神缠在身边,一次次的拖拽着我,但是,却喜欢上了他讲的神话
即便是,离去,也会在神话里复活过来,我那时,总是这么想
我会活着的,会的,至少活在神话里好了
二十
然而,生命如薄脆的杯儿,将不堪一击吗?音乐奏鸣里,有悲怆,有不公,有太多的无奈何哟
小小的女孩儿,什么也没来得及感受这尘世间的美,很快就要离去
她的父母亲哟,心里多么的凄苦,他们又在哭泣,眼泪好似晒不干的梅雨天,总是湿漉漉
二十一
午夜,飞沙走石,窗棂被摇晃的几乎要掉下来,呜咽的风从窗棂挤进来
小小的女孩被疾病折磨的已是奄奄一息,然而,就在这午夜时分,一条消息在神话里不胫而走,沸沸扬扬,不可终日
二十二
只是,尽管消息在神话里散开,人们却丝毫未知,即使听到,也无人能解开这样的一条谜一样的消息
人们面临着一场怎样的灾难?山洪爆发,海啸?火山?地震?
女孩,再也顾不得自己的病痛,她要奋力一搏,她要叫醒昏睡过去的自己
二十三
此时,女孩已经被带离了尘世,她在随着黑色披风一起飞
昏昏沉沉,幽幽暗暗,女孩已经无法自主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如立在绝壁山崖之上,又如面临无底深渊
雨雪菲菲,凄风凛冽,寒风刺骨,魂灵好似马上就要出窍
二十四
女孩想到了家、村庄,想到了外婆父母亲乡亲伙伴
美丽的家乡,绿绿的草地,清澈的小河,广袤的森林,还有庄稼:大豆、高粱、水稻……
音乐再次响起,音律里有骨肉分离的痛,有灾难来临的紧迫
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在即将飞离人间的那一刻,女孩拼尽气力一跃,奋力挣脱了黑色披风的挟制
他,披风不在暗黑,镰刀也焕发出神采光芒,终于妥协了,他打着呼哨,招来了西王母的八骏之乘
毫不犹豫,驾起八骏之乘,她要返回人间
二十五
女孩将那神话里消息传回了地面,她告诉了她的亲人、乡亲们,告诉给她所遇见的任何人任何动物包括花朵树木……
是自己获得重生了,还是所有一切都免遭灾难呢?看着再次升起的太阳,女孩微微含笑
音乐再次响起,终于,听懂其中属于自己的一节音律,活着,要弹奏出最美的强音
不是为自己,也不敢说为众生,至少是为身边的人,为爱你的,为珍惜你的,甚至为与你并不友好的
听吧,乐曲,会告诉你一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