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 爱心】大妗子(散文)
麦子刚刚种完,天阴沉沉的,时不时漂起了几点细雨。
我给种完麦的地头上撒了点麦种,用三齿(一种农具)拌了一下。稍作休息后,打开手机,我一看是两个未接电话,备注是门份我碎舅打来的,我想平时没有什么事,碎舅不会打电话,何况正种麦子。我忙把电话拨了过去,碎舅问我在家忙不忙,马上话题一转说道:“你大妗子殁了,等会儿我来报丧,就看你在家不。”
我一听大吃一惊,虽然说在预料之中,但电话也来得突然。我感到没有在妗子走前见上一面,说几句话,深表遗憾。雨好像眼泪一样滴了几点,我想这是老天在怜念吧?
细细回想,忙罢(收麦子后)按农村风俗,要走亲戚,我第一个就去了我舅家,看望我大妗子、碎舅和碎妗子。我除过拿其它礼物外,刚刚过完端午节,我就在街上专门买了二十个热油糕,送给大妗子,当然也给碎妗子买了。
当时大妗子还很精神,饭量也好,我就马上掏出热油糕,看着让她吃了几个,农村人常讲究吃热油糕。她老人家就是说话吐字不清,有些结巴,但心里很清楚,我知道这结巴时间长了。老人马上要给我倒水,还问我吃过早饭了吗?那热情的劲,让我难以接受。我故意问她高寿多少,妗子结结巴巴告诉我,今年已过了八十八个周岁。我开玩笑地说:“看您这精神状态,能活一百岁。”妗子笑了。她老人家风趣地说道:“活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早走了,给娃娃们减轻些负担。”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我常去县上,骑摩托车路过舅家庄子后面,时不时就想起了妗子。
大舅六十多岁就走了,一生养育三男二女。儿女日子都过的风生水起,大儿子在县城开了两家书店,在西安、县上都买了房,两人一人一个小车,去年又给小儿子结了婚;老二办了个养猪场,经营一个大棚务菜;老三不但有大棚,还买了个300型拖拉机,专门旋大棚里的地和播种麦子。妗子两个女子也好,她一人都养育了两女一男,她们的儿女都大学毕业,有了稳定的工作。
我懂事起,母亲就告诉我:“你大妗子是个能人,在家当姑娘时就以心灵手巧出名,特别是给姑娘做嫁妆,儿子娶媳妇做门帘、枕头,那真是一绝。”嫁过来后,没有几年时间就在村上红了,每年从麦子收割到过年,真是忙坏了,不但要做农业社的农活,还要加班加点给人家做嫁妆。那个年代,人们都穷,娶媳妇、嫁女子的一切嫁妆都是手工制作,但人都爱面子,谁也不愿落在人后面。妗子真是轮红了。
我结婚是八十年代初,那时还是农业社,妗子知道后,就给我用手工绣了门帘、枕头还有信杈以及其他的零碎。我村上的人看了,都问是谁做的,这么漂亮,就连我媳妇娘家来的人,见了都赞不绝口。
妗子一辈子善良,为人忠厚老实,干活卖力气,曾当过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在队上的影响,那绝对是一流的,人见人夸。不管村上谁家有个大凡小事或门份有什么红白喜事,妗子都会在场,帮助收拾东西,给操个心揽个后手,有时帮忙出个主意。
对我影响最深刻的是那年我女儿刚出生,那时候吃的还很紧张,杂粮多,主粮少,大舅用一个水担一头担着一点油,一头是白花花的大蒸馍,妗子用包袱包了小娃穿的帽子、鞋、衣服,还有农村讲究的红布等等,步行十多里来我家。
我小时候在舅家,舅舅、妗子特别爱我,因为我是男娃,专做好吃的给我,有时还问我想吃啥。一次,我跟母亲去舅家,母亲不知忙什么去了,我看见妗子炕上放的画笔,还有各色墨水,十分好奇,就趴在炕上用墨笔胡画,一不小心,把一点墨水倒了,我吓得忙用布擦。谁知那布是妗子正用着的,我知道乱子闯大了,就藏在门后。妗子看到后大吃一惊,知道是我闯的祸,母亲也跟进来了,她老人家看到后,找了把笤帚把我狠狠打了一顿。
妗子和我有深厚的感情,妗子爱我,我更爱妗子。
我从地里种麦赶回来,碎舅已在门外等候,见面后简单说了几句话,碎舅又去其他亲戚家报丧去了。
时间快一点了,我也顾不上吃饭,就和我弟去舅家了。
门里门外孝男孝女忙着,我走进房子,看着妗子的遗像,不由得眼圈发红,心里发酸,泪眼婆娑。我跪在灵前,哭了几声,点燃了香表,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后走到妗子的床前,揭开扇脸纸,细细看了妗子的尊容。她老人家好像累了一样,安详躺在那里睡着了。慈祥的面孔,没有一丝痛苦,我想她老人家去了那没有痛苦的地方,去那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妗子一辈子是受过苦的人,在那个少吃缺穿的年代,她老人家管着一家七口人的吃吃喝喝,穿穿戴戴。她打鸡起、熬半夜,纺棉织布、耕田种地,还要做她喜爱的花花嫁妆,一个人常常当两个人。特别是做的那嫁妆活,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妗子爱做花花草草的嫁妆,也影响了两个女儿和几个儿媳,她们都不同程度继承了妗子传统,也会做一些带艺术性的东西。
记得有一年,儿子把我接去西安过年,很早就说过,让我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了回去。但正月初五刚过,初六我就要回去,初七舅家表弟待客,我要看望八十岁的老妗子。儿子不同意了,说少去一年行不行,要不过了十五你随时去。我没有吭声,等儿子上班去了,我跟老伴说了声就回去了。老伴也支持我回去,毕竟老妗子年龄大了,有今天没明天的。
村上人都说我妗子勤快,那勤奋劲跟年轻时没有什么两样。记得那年妗子都快八十了,我忙罢去看她,她老人家指着房子的两袋子麦,自豪地对我说:“今年她又拾了两碳铵袋子麦,最少也上了二百斤。”我大吃一惊,劝她天气太热别去了,她老人家说她身体好,年年都拾麦惯了,不拾在家里待不住。几个儿子挡不住她,有一次孙子看她上午睡着了,把头门一锁就走了,她打不开门,知道这是儿子指示孙子干的,晚上她笑嘻嘻把孙子骂了一顿。
我爱妗子,妗子也爱我。她家里虽然儿女多,但我小时候每次去,她老人家总要给我些好吃的。那年她老人家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的核桃,给了我三个,这可把我高兴坏了,那时核桃可少呀。因为我是男娃,每年她偷偷给我的压岁钱总比别的娃多。
大妗子走了,她老人家走得很安详,八十八岁了,按农村人的说法,叫做“喜丧”。但也令我痛心,毕竟走了一位可亲可敬的亲人,再也见不上了。
后天是老人的安葬日,我老伴也从西安赶回来了,给老人炸了献饭,也回来送老人一程。
妗子、大妗子,西归路上无烦恼,天堂安养无病痛,你安息吧!外甥我祝您一路好走。
(原创首发)
作者老师勤劳、能干、善良、心灵手巧,疼爱外甥的妗子去世了。留给后辈们无限的怀念和伤感。
祝愿老人一路走好!
田畴绿色似无涯。
老人不论冬与夏,
朝往西天坐莲花。????????????????????????
仙踪已去英名在,思念绵绵绕寸肠。